天边层层薄云飘过,微风拂来,满是舒爽的感觉。
    不过,这些对两位垂钓者而言,关系不大。
    身后一个大大的木亭,一旁有桌有椅,桌有茶有水、有糕点。
    皇帝是不一样,这大池塘、花草树木、亭台楼阁,简直了。
    能陪钓、有高论,幸运的不是一点点。
    “水的鱼儿钓来了,可榆林府的鱼,该怎么钓呢?”。
    朱厚熜也站了起来,边走边说道:“当初,你去博野县、去大同办案,还不错,那榆林府之事,如何办?”。
    终于说到案情,仲逸早有准备:“大煤矿与赋税,一查到底,解决当地百姓疾苦,另找新路。御敌之策,兵马未动,而粮草先行”。
    “看好你的鱼竿儿”。
    朱厚熜来到仲逸身边:“接着说下去,说具体的”。
    久违的面圣,要的是这句话。
    “大煤矿背后是严士蕃,由北镇抚司查最好不过,从严士蕃到当地知县,从三边镇到知县、知府衙门,甚至布政司、京城的衙门,无一遗漏”。
    仲逸继续道:“税赋之事,重点在当地知府、知县,可命户部、吏部派人去查,北镇抚司务必要协办,因都在榆林府,大煤矿与税赋有交叉,锦衣卫参与,查办更有力”。
    事已至此,严士蕃与大煤矿的关系,已无须回避,两位钦差已将案子报朝廷。
    况且,以锦衣卫的能量,榆林府的事儿,恐怕早一清二楚了。
    事情已经抖落出来,话也说了,办不办,圣裁吧。
    这时,仲逸架起鱼竿,从包袱取出一样东西。
    “这条皮鞭,是在大煤矿找到的,苦力们深受其害”。
    仲逸将皮鞭呈,补充一句:“但凡苦力不从,打手们用这样的鞭子抽打”。
    一条皮鞭,已有磨损,但依旧可见血迹斑斑。
    这条鞭,不是来自衙门,血迹,不是来自敌人。
    这,是大明的耻辱。
    “传旨锦衣卫,立刻着手查办大煤矿一案,所涉之人,无论是谁,一律法办”。
    朱厚熜扔下皮鞭,向传旨太监道:“此外,命户部、吏部、刑部,联合督办榆林府税赋之事,锦衣卫协办”。
    末了,他叮嘱道:“知会内阁,是这个旨意,速办”。
    “遵旨”,传旨太监立刻领命而去。
    仲逸摸摸鱼竿儿,确定鱼儿还未钩。
    不过,他的心里却别提多美了:此鱼非彼鱼,水里的鱼是没钩,水外的‘大鱼’,怕是要着急了。
    “继续说,对付鞑靼军,有何对策”。
    朱厚熜再次望着那条鞭子,他真的怒了。
    “鞑靼军,善于马战,又依赖马战,得益于北漠的地形,又依赖那里的地形”。
    仲逸接过之前的话题,继续道:“微臣以为,单从地形与作战手法而言,应设法使其‘人马分离’”。
    人马分离?
    说实话,仲逸初次说到这句话时,朱厚熜还真没听明白。
    这时,仲逸将准备好的一张图纸递了去。
    认真、仔细阅读……
    “这……,可行吗?”。朱厚熜不由的再次看看纸张。
    仲逸急忙解释道:‘此物,早有之,大规模使用却颇为难得,当然,同样对地形有要求,且还要其他作战手法辅助’。
    朱厚熜:再说具体些。
    “这么说吧,一旦大规模使用此物,敌军马战势必无法展开,无法随意出行、进退,一旦人马分离,战斗力骤减,士气大减”。
    仲逸继续说道:“若敌军从马背下来,我军的优势便可显露出来”。
    “你这是向朕要银子啊”。
    弄了半天,朱厚熜终于反应过来。
    不过,听这话的意思,也没有完全拒绝的意思。
    管不了那么多了,试试看吧。
    “圣明莫过于万岁,此乃扩充军备,御敌之用,我大明朝,不缺这点银子啊”。
    仲逸干脆再推一把:“此事,还要隐蔽,否则,敌军必有所防范”。
    呵呵,朱厚熜笑道:“这东西,还防范什么?图纸你收起,朕自有安排”。
    自有安排?
    这到底是准了,还是不准?
    圣心难测啊。
    “方才你说,种地收成不好,可另谋出路,是什么意思?”。
    看来,会听话的不止仲逸一人,朱厚熜也没有拉下一个字。
    “除了耕种,种茶、养蚕、烧瓷,这些都行不通,灌溉太耗水,黄土高坡、地势使然,也行不通。
    不过,酿酒与牧羊之类,似乎可行”。
    说着,仲逸又取出一张纸,一张很大的纸,画的全是当地地貌。
    朱厚熜再次端详起来。
    仲逸继续道:“从当地地形来看,除山部分相对平坦之地可以耕种外,尤其沟壑、斜坡处都是荒芜一片,可耕种的地,占不到四成,剩下的都是荒草。
    在这些可耕之地,又分为阳面和阴面,因为干旱,相对而言,阴面地较背光,收成能更好一点”。
    当地地形,仲逸已观察过多次,这个主意,他想了很久。
    “在可耕之地,挑选阴面可耕之地,由精于农活的耕农耕种,其余荒地,可牧马、牧羊、牧牛。同时,由于当地光照充足,像高粱等,成色颇好,可酿酒”。
    仲逸补充道:“微臣仔细看过,荒地的杂草长势还好,草木不同于庄稼,生长条件更底。此外,五个人耕十亩地都费劲,但三个人可轻松放好五百只羊,不影响耕种。
    酿酒也可选农活不忙时进行,秋末、冬季几乎完全无事可做,正好可以互补”。
    末了,他叹道:“这只是微臣初步构想,具体还要当地衙门部署。只是如此一来,当地百姓将耕地、荒地合理利用,农忙、农闲之时妥善搭配,收成必能提高,民风更能改善”。
    “亲自去过当地,也不算纸谈兵,想法不错。不过,你方才说的这些,现在的榆林知府,怕是无缘了”。
    朱厚熜笑道:“听说,榆林府现在的五品同知,原先是蠡县县丞、知县,后来到了户部,和你是故交啊,此人如何?”。
    此人?说的不是李序南吗?
    很明显,皇帝是要再次擢升:李序南为四品知府。
    这个道理很简单,一旦锦衣卫北镇抚司去查办大煤矿,现在的榆林知府康祺,必定锒铛入狱。
    到时,知府一职,必定空了出来。
    五品知府同知替补四品知府,也在情理之,只是李序南才从户部六品主事,升为五品同知,不到半年时间,若再升一次,恐有非议。
    仲逸有些汗颜:尽管朱厚熜没有说出李序南的名字,但从蠡县县丞、知县,再到户部主事,以及如今的五品同知,说的一字不差。
    最为关键的是,他刻意提到自己与李序南是------故交。
    知道这件事儿的人,除了樊予与外叔公泰外,几乎再无别人,连袁炜恐怕都不知晓。
    当然,以锦衣卫的能量,查一个人不是什么难事,更何况官员履历,在吏部有册可查,当年樊予为知县、李序南为县丞,樊予走后,李序南接任知县。
    这些都可以查,也不难查,问题是朱厚熜为何要查?
    又是什么时候查的?
    闭着眼睛都能想到,这些都与仲逸有关。
    在他没有入仕之前,为何樊予与李序南都没有升职呢?尤其樊予,几乎从七品知县降为刑部八品照磨。
    后来,他们二人一起去博野县督办繆大柱夫妇被杀一案,回来之后,樊予被升为五品郎。
    所有这一切均系仲逸一人,他不由的担心起来:莫非,是皇帝有意为之?
    此事用意不明,又来的太突然,但仲逸还是隐隐一层担忧:升的太快,必将成为众矢之的,一旦摔下来,跌的更惨。
    想到这里,仲逸急忙前禀道:“万岁所言甚是,微臣与李序南有些交情,但事论事,他才做五品同知不到半年,若再次擢升,恐引起非议”。
    二人正说着,却见鱼竿有异动,仲逸急忙前收紧。
    哈哈,果真有鱼钩,还是一条------大鱼。
    服了,简直无话可说:若不是这位垂钓高手指点,这条鱼,是绝对等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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