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午后,袁府。
    “恭喜袁大人,荣升礼部尚书、太子少保,今日这杯喜酒,老夫定是要喝的”。
    “万寿宫刚刚建成,袁大人便荣升尚书,可喜可贺”。
    “圣恩眷顾,袁大人日后必定更进一步,令我等惭愧、羡慕不已啊”。
    哈哈哈……
    朝流传袁炜做礼部尚书的传言,如今,终于成了事实。
    前来道喜、庆贺、祝福的人,自然也多了起来。
    六部:吏、户、礼、兵、刑、工部,尤其礼部、礼部、户部较为特殊,而礼部又是特殊的特殊。
    明眼人都能看的出来:做了礼部尚书,等于踏金灿灿的坦途------前程似锦。
    袁炜同样出身翰林,极擅撰写青词,自然深受皇帝器重,如今又高居礼部尚书之位……
    不说了,再好,那也是别人的前程。
    对绝大多数同僚而言,与他们无关,顶多是讨杯酒喝。
    出于谨慎低调之虑,袁炜极大缩小前来道喜人的范围,主要是一些平日里确有来往之人。
    同时,还有一些他自己也做不了主的贵客。
    “殿下,能光临寒舍,袁谋不胜感激,快这边请”。
    袁炜见朱载垕缓缓下了轿子,急忙前相迎。
    “袁尚书才思敏捷、识才有方,能委以重任,也是众望所归啊”。
    朱载垕一脸微笑,在袁炜的指引下,向里屋客堂走去。
    袁炜自谦连连:“殿下过奖,袁某能有今日,全仗圣英明、同僚相助……”。
    来到客房主桌,下人端茶水来。
    “听说翰林院的仲侍读,颇受袁尚书赏识,能入的了你袁尚书的法眼,可不简单啊”。
    朱载垕笑道:“本王对他,也很是赏识,仲侍读在王府做侍读,本王是不会放他走的,袁尚书莫要说:夺你所爱啊”。
    袁炜稍稍一愣,热后突然笑道:“能在殿下府侍读,自是最好的,袁某只是以识人,绝无其他,绝无其他啊……”。
    哈哈哈……
    片刻之后,内阁严嵩、徐阶,其他各部尚书等,纷纷前来与裕王寒暄几句。
    偌大一间屋子,只摆一桌,看来,能入此席者,绝非等闲之辈,怎么着,也要与袁炜平起平坐。
    至于其他人,怕是只能在隔壁屋里落座了。
    袁炜不停的招呼着众人,不时客套寒暄几句,脸皆是欢喜之情,只是他的心里,却乱的不成体统。
    今日,也是袁若筠离开府第六日了。
    昨天,仲逸来袁府后,管家已向他交代了一切事宜,如今过去一天,还是没有一点消息。
    可偏偏这个时候,自己又升为礼部尚书:朝廷的旨意,不能违背,前来道贺的人,总不能给人家甩个脸子吧?
    今日清晨,他又派出心腹在城秘密寻找,但不知为何,袁炜还是寄希望于仲逸。
    毕竟在这个世界,除了父兄外,仲逸或许是最了解袁若筠的人。
    当然,在某些方面,他们都不及仲逸。
    不管如何,只要能找到这个小祖宗,什么都好说。
    外似火,内焦急,这位礼部尚书的苦,又有谁知晓?
    “老爷,这边又来几位大人,你快过去看看吧”。
    见管家来报,袁炜急忙收起心事,不由的说道:“好,走吧,走吧”。
    …………
    京城、仲姝。
    袁府的那一番热闹,似乎与仲逸毫无关系。
    若没有袁若筠的事儿,作为翰林院的侍读,他也许会去袁府为袁炜道贺。
    即便袁府没有他这六品侍读的一把椅子,但袁炜毕竟有照顾之情。
    去还是要的去的。
    但昨日才去袁府,今日,不去了吧。
    “若一当铺去了,城外山道的赛马场也去了,连我们初次见面时那个客栈,也找个遍”。
    仲逸有些失望道:“据我看,这样子下去不是个办法,不行的话,我去找锦衣卫的帮忙?”。
    找锦衣卫的人帮忙?
    “师弟,你这是着急糊涂了吗?你找的是锦衣卫的千户石成,袁炜不会找锦衣卫指挥使吗?”。
    仲姝淡淡一笑:“要找的话,他早找了。很明显,袁炜不想让锦衣卫的人插手”。
    惊慌、心急如焚、心不在焉、顾此及彼,都会扰乱一个人的心智。
    这话说的,一点都不假。
    如同次听到外叔公泰病重的消息,仲逸毫无对策一样,多年经历变故,使他这个凌云山的弟子,依旧难以应付。
    这,是他的-----软肋。
    陆家庄,出世当日被老姑抱走;义村,因神婆的一个诡异的眼神,八岁的难难,连夜被村民赶出村。
    唯一的大白驹滑入河、自己也昏迷于一艘孤舟……
    过去是痕迹,痕迹是经历。
    而经历,是无法抹去的。
    时至今日,但凡遇到家之事、家之人,曾经作为钦差副使的翰林院侍读,与鞑靼谈判,大斗平虏将军仇鸾的仲大人,还是无法恢复他凌云山般的睿智。
    仇鸾不可惧,严氏不可惧,戎一昶、严磬等,同样不可惧。至少,他能沉着应对。
    但若这些人以家人相要挟,那又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局?
    故此,仲逸一直对祖父、爹娘、妻儿留在扬州府极为赞同。
    起初,正是为回避当年陆家庄之事。
    而如今看来,即便是陆家庄之事已过,留在扬州,同样为保他们平安。
    在京城,只有师兄宗武与师姐二人,他们留在这里,是无法避免的,但以他们的身手,外人也不能轻易得手。
    眼下,唯独这个袁若筠。
    她虽不是至亲之人,但毕竟交往颇深,即便没有谈婚论嫁这一说,也绝不是泛泛之交。
    至少,在京城,没有第二个像袁若筠这样的人,让他如此牵挂。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这次,仲逸铁下心来:无论如何,都要找到袁若筠。
    相仲逸,仲姝则冷静许多。
    在她看来,若袁若筠真是遭歹人之手,无非钱财而已,以袁若筠的聪明,她自然懂得一个道理:只要是银子能解决的事儿,都不是什么大事儿。
    至于银子以外的事儿,仲姝不愿去想。
    至少,在师弟仲逸面前,她还不愿说出。
    这个道理很简单,眼下最为当紧之事,是先找到袁若筠,其他的,都只是一种推测而已。
    太阳渐渐西沉,家户小院,已有着手准备晚饭的,烟囱淡淡的青烟冒出,街的酒楼、饭莊,也又要忙活起来了。
    看来,今日这样过去了:袁若筠,依旧没有消息。
    也许,到了明日,袁炜又会说:筠儿离开府,已经是第七日了。
    而对仲逸来说,纠结的不止于此:朝廷已准许他,去西北榆林府,特意留了三日准备的时间,到时袁若筠再找不到,当如何?
    …………
    “仲大人,仲大人,快开门,开门啊”。
    二人正在交谈之际,却听院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快去看看,会不会是袁府的人,带来什么消息?
    “莺儿?怎么会是你?你家小姐呢……”。
    开门一瞬间,仲逸简直不敢相信:来人,正是袁若筠的贴身丫鬟。
    眼前这个女子:发髻梳理的还算整齐,脸依旧往日般俊俏,只是衣衫似乎有些脏,像是沾了些泥土。
    “仲大人,心里想着我家小姐,你眼前现在站的人,是我啊”。
    莺儿一脸不悦:“不问问,我怎么样了?”。
    仲逸这才缓过神来:看样子,袁若筠并无大碍。
    否则,莺儿此刻,那里还有心思计较这些?
    “你不是在我面前吗?自是不会有事了,快到屋里来,换件衣服”。
    仲逸急忙向莺儿致歉:“你受委屈了,进来再说”。
    莺儿知道仲姝在里屋,她便没有继续向前走去。
    “小姐的事儿,请仲大人莫再问,她不许多说,你准备两千两银票,去赎人”。
    说着她将一张纸条塞到仲逸手:“这是地址,照这个地方去”。
    不对啊,她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仲逸不解道:“你应该回袁府,找袁大人啊”。
    莺儿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我怎么知道?是小姐吩咐的,只许你一个人来。银子由你出,若一当铺,还欠她的银子呢,”。
    末了,她补充道:“不过,我不会向老爷说当铺的事儿,说你去更合适,银子算先垫的,回头再算”。
    说完,莺儿便转身欲离去。
    这个袁若筠,都什么时候了,还把银子分的这么清楚,这不是她的风格啊。
    “仲大人,若是有一天,我突然失踪了,你会不会不顾一切、前来相救?”。
    才走几步,莺儿却转身驻足,问了这么一句。
    “若真有那么一天,是拼了命,我也会将你救出”。
    仲逸不假思索道:“不过,最好不要有那一天。你这是怎么了?问这样一个问题”。
    “骗人”。
    莺儿犹豫片刻,却又微微嘟囔了一句:“不过,我信”。
    若非二人平日里熟悉外,一个丫鬟敢向朝廷六品命官这样说话,也真是没谁了。
    “记得,按纸条表明的位置,马去”。
    莺儿已转身向前走去,单手随意摆摆道:“我要去袁府禀告老爷:小姐明日,要回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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