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卫司大院里终于安静了下来,时节已至初冬,墙角岩壁慢慢泛起一层薄薄的白霜,营房阵阵寒意,士卒们相拥而卧,而有职务者房有取暖之物,没有那层冷气,屋里自然暖和许多。!
    仲姝作为协理军务案,她自然也有取暖的待遇,只是因为平日里一人独居,今晚二人同屋,感觉更热了。
    屋内间的一块地板,仲逸已稳稳躺在哪里,仲姝为他备好铺盖,她在床头支架搭帘,二人总算是住了下来。
    此刻仲逸正仰面而望,双手枕在头下,翘着二郎腿,俨然一个兵痞的模样。
    二人多日未见,东拉西扯的说着话,夜渐深,却毫无睡意,仲逸向她讲起樊予、沈尘,还有罗氏兄弟,仲姝听的一脸羡慕:既热闹又好玩,不军营枯燥乏味。
    在这些人当,仲逸唯独没有提宋洛儿,他知道此刻师姐心事重重,刚刚见面时,他便有些后悔当初不该那么快答应宋博仁的请求。
    仲逸甚至想着:若是早日来见师姐,或许是另外一个结局。
    而仲姝同样没有提及他找寻爹娘的下落,眼下这档口,仲启的事才是最当紧的。
    仲姝突然说道:“师弟,要不我去你那里吧?”。
    仲逸心一怔,但他立刻又心凉一半:“此事我可做不了主,要请示师父,而且还得问师兄才行”。
    提到仲启,二人立刻没了兴致,仲姝叹道:“再过两天都督府的张和要来了,师兄可怎么办呢?”。
    仲逸却道:“师姐,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师兄的情况再熟悉不过了,那个林啸义只要不会影响到他自己,他当然还是会站到咱们这边,现在唯独这个都督府的张和还未露面”。
    仲逸放下双腿,侧过身道:“只要他来了卫司,难保不会露出一丝马脚,倒时再借机行事”。
    仲姝虽然不太相信仲逸仅仅见张和一面会有主意,但至少他心里踏实多了,毕竟他是自己在这个世界最亲近的人之一。
    ……
    三日后,都督府的人已抵达卫司,他们此行专门到各个都司与部分卫司检查军务,济南府也在其,这些人由一名二品都督佥事牵头,张和在他们当。
    林啸义自是一番热情招待,宴席之,大家说说笑笑,办差时也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虽然张和闭口不谈段坤之事,但林啸义知道,此事远不止于此。
    晚饭后,众人各自回屋,林啸义专门差人请他过来,二人没谈几句便不欢而散,看这意思是非要一命抵一命了。
    林啸义叹口气:这武生死状本是江湖套路,原想着是为给家属有个交代,可熟料偏偏遇到段坤这个难对付的主儿。佥事出身的他知道军的操练是必不可少的,武是也常有的事,但弄出人命却是十分罕见的。
    若是都督府的人拿此事来说事,那不好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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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初临,济南府的大街却依旧热闹,尤其是各大客栈与酒肆更是人来人往,这里不蠡县,吃喝的地方多,玩乐的地方更是多了去了,初冬之际,慢慢长夜,有钱人打发长夜的法子一一可要要演了。
    一条花花绿绿的街道,盞盞红灯粉光下,众人进进出出,大多熟人见面偶尔打个招呼,而后便各忙各的。
    片刻之后,两名男子从里面走了出来,他们匆匆行走,所见之人连眼皮也不抬一下,很明显:他们不是此地人。
    “没错,是他们两个,我都盯一天了”,仲逸立刻绕道二人前面,而后转身慢慢走来,做个迎面偶遇的场景。
    “吆,这不是张大人的两名随从大哥吗?”,仲逸立刻前打招呼。
    迎面二人等个头,长得一般高,只是一个胖来一个瘦,他们便是张和的两名随从,在张府专门负责伺候张和。
    张和原本想着要与林啸义谈事,所以便让他们二人到街游逛,这两小子还真听话,确实快活了一番。
    “二位大哥,看这时辰尚早,何不到对面的酒楼小酌一番”,看着二人还在犹豫,仲逸靠近一步道:“实不相瞒,在下在卫司多年,想结识张大人这样的贵人,以后好谋个出路不是?”。
    说着,仲逸露出袖两块银子:“给二位的都准备好了”。
    二人见状,立刻喜笑颜开:原来是这样,那走吧,还等什么呢?
    看样子,他们平时里没少捞这种好处。
    酒楼的一个包房里,仲逸请二人入座,吩咐小二好酒好菜伺候,片刻之后酒菜来,小二退出以后,房只剩他们三人。
    仲逸起身将几块银子推了过去,二人对视一番,立刻笑着将银子收下。
    “说吧,想知道什么?先说清楚啊,我二人只知道张大人的脾气秉性,爱好呀什么的,至于朝大事可一概不知”,瘦子先开口道。
    如此路?
    仲逸立刻笑道:“有这些足够,足够,剩下的事是在下想办法了”,仲逸靠近二人:“不知张大人平日里有何嗜好?还请二位细说”。
    胖子自饮一杯,而后撇撇嘴道:“张大人虽在都督府任职,但平日里也喜欢字画呀什么的,雅的很,雅的很哪,哈哈哈……”。
    仲逸心一阵厌恶之感:果真是贪心,谁不知道这些东西那金银更贵。
    此次来保定府,虽说早有准备带来些银子,但若是论起这些东西,那错的远了去了。
    三人如此交谈,仲逸却是毫无进展,他有些失望,看来此事还要另想办法了。
    “要说还有一点,我们张大人可是大善之人啊,他对各路神灵可是敬重的很哪,家天天的拜菩萨”,瘦子已微微有些醉意。
    “信奉神灵?”,仲逸觉得好:“此话怎么个说法?”。
    瘦子放下手的筷子,悠悠道:“这么给你说吧,有一年,张夫人病了,请了好多郎,开了很多方子都无济于事,最后有个江湖术士登门拜访,说是他能治好夫人的病”。
    仲逸饶有兴趣道:“哦?那后来呢?”。
    瘦子继续道:“后来那人拿出一尊神像,之后再取出一坛水,让丫鬟烧开给夫人喝下,不用再服任何药方,没想到过了三日,夫人的病真的痊愈了,老爷一高兴赏了他五百两银子”。
    仲逸心不屑道:“这明显是投其所好嘛,不过这个江湖术士胆子不小,若是治不好病,那惨了”。
    酒足饭饱之后,三人便准备离去,仲逸起身道:“今日之事还望二位不要说出去”。
    瘦子笑道:“放心吧兄弟,我们收了你的银子,也怕你说出去不是?”。
    胖子立刻瞪了他一眼:“休得胡说,快走吧,我们明日一大早要找小蓝呢”。
    仲逸诧道:“这小蓝是谁?”。
    胖子没好气道:“什么是谁啊?小蓝是蓝翡翠鸟,我们老爷特别喜欢它,这次出来的时候也带着,谁知前天落在驿站了,明天一大早我们便去找回来”。
    瘦子苦笑道:“驿站据此一百多里路,想想这个差事,哎……”。
    蓝翡翠鸟?仲逸想起在凌云山时,师姐曾养过这种墨头、棕腹、后背钴蓝色覆羽之鸟,不过此鸟喜欢潮湿,尤其山脚与溪谷,平日里很少有人养它,看来这张和确实爱好独特。
    仲逸随口戏道:“驿站人来人往的,你们去也不一定能找到”。
    谁知瘦子转过身一本正经道:“给他驿丞个胆子,鸟笼有张府二字,他当时还给喂过食呢,要是弄丢了,哼哼……”。
    回到卫司后,仲逸见仲姝还给他留了饭菜,师姐是师姐,一如当初那般细心。
    ……
    突然,仲逸眼前一亮,他转身对仲姝道:“师姐,我有主意了”。他拉住仲姝的手,将自己与那一胖一瘦的对话说了一遍,而后将他的计划说出。
    仲姝听后面露难色:这能行吗?
    仲逸一脸轻松道:“师姐,你放心吧,富贵险求,我相信师兄一定能挺过这关”。
    “事不宜迟,我即可动身,你明日依计行事”,说着仲逸要走出屋门。
    “等等”,仲姝拉住他道:“要不,要不我也随你同去?半夜之前能回来,不会误明天的事儿”。
    仲逸笑道:“师姐,行吗?我看还是算了”。
    仲姝微微嗔道:“仲先生,我轻功是不如你,但也是练过的”。
    话已至此,还有何说的?仲逸只得笑着拉住她的手道:“多穿件衣服,外边风大,今晚我们做一回黑衣夜行之人吧”。
    ……
    夜幕下,城外的一个山头,两个身影随风而立,仲逸再次束紧腰带,他目视前方,双腿矗立在荒草间,如木桩立地,双唇频频微动,
    片刻后,一阵微风刮过,脚下草叶左右摇摆,他转过头来笑着对仲姝道:“准备好了吗?师姐”。
    仲姝微微点头,却紧紧抓住仲逸的手,片刻之后,两个身影腾空而起,轻轻一跃便略过山崖……
    月光下,仲姝鬓间一缕青丝随风而起,娇美的脸庞下尽是柔柔的笑意,一双明眸微微闪亮,仲逸紧紧拉住她的手,他们从来没有靠的这么近、这么久……
    只希望能一直抓住眼前的这双手,永远的飞下去……
    驿站,一名老驿丞正一边剥着大豆,一边端起酒碗慢慢的喝着,不大会功夫便醉意头,竟趴在桌大睡起来。
    窗外的屋檐,一只黑色的“大蝙蝠”轻轻的爬在那里,透过窗户的灯光,两只眼睛在慢慢的搜寻着
    “我看到了,在哪儿,哪儿”,仲姝低声说道,不停的向仲逸挥手示意。
    ……
    深夜时分,仲逸与仲姝便轻轻的回到房,门外的守卫打着瞌睡,月亮渐渐升高,薄薄的寒霜下,卫司一如既往的安静。
    多么美好的一个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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