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刘月娇,一个刘月琴,两个都是犟驴脾气,又一个比一个的清高,在她们看来,本来就是亲戚,自然用不着上赶着讨好,但她们也不想想,人家又不止他们这一户亲戚,多的是人想要上赶着巴结讨好。
    远的不说,就说他们刘家,那何家的舅家又不止他们三房一户,但其他两家为何不走?还不是因着没甚亲戚情分,早前大房二房得罪了人,他们三房好歹没跟着受牵累,两家这才走动几分。
    你不走,别人知道你是哪个牌面儿的?
    你不走,别人就走,走得多了,人家就只记得那走得勤的了,哪里还能记得这些不常走动的?可惜这个道理焦氏的两个女儿没一个明白的。
    不是有个亲戚关系便撒开不管的。
    也怪她,把女儿教的太过天真了些,焦氏道:“那你以为我能出面把事情给你办妥靠的是甚么?不说远的,就说你在婆家的事儿,你婆家在县里那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家业比我们刘家还大上几分,回回我出面他们都能往后退,看的是甚么?看的是比他们弱几分的刘家?还是你觉得你娘我的面子神通广大,你外祖焦家说出来能吓着人?”
    焦氏说得直白,刘月娇心里隐隐约约冒出个念头来,她下意识不想让焦氏说出来,刚开了口就被焦氏阻止了。
    “人家看的是我们背后有何家这门亲。”
    刘月娇一怔。
    “你爹只分五千俩来,你大姐还很是不满,说我不该就这么算了,她也不想想,不这样算了又怎的办?你爹还肯分五千俩来,你们姐妹出嫁还有嫁妆,算下来咱们母女几个也不亏,要是你爹狠点,要跟我和离把孟氏给扶上去,别说五千俩,就是五百两指不定都捞不着。”
    “我要是没了这刘夫人的头衔,你以为你那婆家还能把你看在眼里,你还能指着孟氏去帮你出头不成?这人啊,还是得认清现实的好。”
    焦氏这话就差明摆摆的摆在刘月娇跟前儿了。她一心为两个女儿操劳,结果这两人还不理解她一番苦心,焦氏心里也是怨的。
    要不是为了她们,她还在府城里当她的当家太太呢。
    刘月娇满脸不敢置信,半晌说不出话来。
    老婆子估摸着时间,正好端了瓜果点心上来,招呼着刘月娇:“二小姐,快来尝尝,这些果子确实不错,汁水足,有甜味儿,娘子一心惦记你,每日都得吩咐老奴给买了在家里放着,就指着二小姐过来尝一尝的。”
    老婆子这些话刘月娇压根没听进去,她的整副心神都放在了先前焦氏说的话上了,怎么都不肯相信。
    这些念头早就在她脑子里根深蒂固了的,焦氏几句话一时半会的要把人说通却是不易。
    刘月娇走后,焦氏撑着额头半晌没说话,老婆子不由得上前安慰:“娘子别担心,二小姐聪颖,定是能明白娘子的一番苦心。”
    “我这也是没法了啊。”焦氏知道她一个当家太太常年不在府城里操持着,反倒占着这当家太太的名头是怎么都说不过去的,刘三舅就是拿着这点去衙门里请官老爷判和离也是使得的,这是早晚的事,那孟氏早迟要当刘家三房这个家,刘月娇姐妹要是再这般下去,等她跟刘三舅和离了,孟氏登堂入室,哪里能讨到好的。
    如今这些都还是没影儿的事,但焦氏不得不提早打算起来。
    她便是想让刘月娇姐妹多学学孟氏母子,去跟何家那头亲近亲近,只要能得像那张家一般,能让何家人亲自登门坐一坐的,那就没人敢小瞧了她们姐妹去。
    前两日别人来问焦氏,何家兄弟可曾登了她家的门,来瞧一瞧她这个当舅奶奶的,让焦氏都回不了话,躁得慌。
    她哪里不知道别人的意思,那话里话外都是说她刘家这个舅家还比不得外家的一个表姐的。焦氏再不敢拿乔,非要等着人家上门,还特意请人走了一趟,请何楠几个来家里坐坐,想要让人看看,没这回事儿的,他们刘何两家的关系还是很亲近的,只是遣去的人没把人请来,何楠那边回了话,说是不得闲,等得了空闲再来。
    这不过是推托之词,焦氏也是门清儿,忍不住跟老婆子说起来:“这都考了好几日了,怕是这两日便要放榜了,只等了一放榜人便要走了,哪里还能留的,你再去请请,就说我身子不大好,想请他们来坐坐。”
    焦氏无法,用上了装病这一招。
    老婆子领命去了,到了何家兄弟住的客栈里见了人,进门就放低着身子作揖弯腰的:“几位公子,我们娘子想请几位公子去坐坐,娘子这两日身子不大舒坦,老是想起从前跟姑奶奶还在娘家的事儿,大夫说是郁结于心,还请几位公子赏个光,过去坐坐,娘子问几嘴也就罢了。”
    老婆子把姿态放得低,她嘴里的姑奶奶指的是何老夫人刘氏,她都把刘氏这个当奶的搬出来了,何楠等人哪里能拒绝得了,只得走了这一趟的。
    何楠让四饼留下陪着柱儿,他则带着三弟何景收拾了一番后往刘家宅邸去。
    “前头带路吧。”
    老婆子满脸的笑,只在抬眼时见到在何家兄弟房里行动自如的严柱儿时,眼中闪了闪,又规规矩矩带着何楠兄弟去了刘家。
    刘家是有好几个人伺候的,得进了门,老婆子把人带到厅里,叫人上了好茶好水,转出了门,一出门,老婆子脚步陡然加快,几个大步快速朝焦氏房里走去,待进了门先开了口:“夫人,大喜,人给请来了。”
    转出来的却不是焦氏,而是刘家的大闺女,嫁在府城的刘月琴。
    她掀了帘子出来,问道:“甚么大喜,谁来了?”
    刘月琴不比刘月娇,刘月娇被惯的不知天高地厚,那刘月琴就是世故了,还很是喜欢带着高高在上的,一副以府城人自居,对刘家的下人也喜欢颐指气使的,一见到她,老婆子就在心里叫了声儿糟。
    这位大小姐也不知道哪里脑子长得不好,明明嫁在府城,这么好的条件走亲串门的,偏生她要去把何家人给得罪了,还敢找上门去闹。
    若不是这位大小姐不长脑子,换个懂事规矩的,他们娘子跟二小姐在县里也不用跟着操心的,哪里像如今似的,想请个人登门还得装病的。
    老婆子虽说对刘月琴百般看不上眼,但主仆有别,老婆子依旧恭恭敬敬的不敢露出丁点不满来,巧笑着回着:“回大小姐的话,是何大人家的二公子和三公子来了。”
    刘月琴对何家人都没甚好印象,尤其是何家二房,当年米仙仙叫人把她扔出大门的情形还历历在目,那种被人看着扔出去的羞耻如今还横在她心里,一直不能忘怀。
    当下就没个好脸色起来:“他们来做甚么的,这是咱们家里,可不许他何家人来登门的,你去把他们都赶走。”
    要不是还有点理智在,刘月琴都想叫人把他们给扔出去了。
    当年他们娘叫人把她给扔出门,这等奇耻大辱,刘月琴哪里不想还回来的。
    老婆子还没说话,焦氏从里边出来,横了刘月琴一眼:“胡说甚么呢你,这人是我好不容易才请来的,哪有把客人赶走的道理,你今儿突然来我还没问你呢,要是你心里不舒坦,你先去你妹妹家寻她说说话就是。”
    到底是当母亲的,焦氏没好意思说自己使了不光彩的手段,装了病才把人给请来。
    “什么!”刘月琴指了指自己:“叫我出去?”
    有没有搞错,这可是刘家,她可是刘家的闺女。
    焦氏哪有时间跟她一一解释的,她这会儿急着要招待何楠两个,狠狠点点头:“对,正好你们姐妹也许久未见了,你先去寻她去吧。”
    刘月琴:“...”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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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9章
    刘月琴自然不干,但她又拗不过焦氏。
    刘月琴比刘月娇有眼色,她看得出来焦氏说的是真的,她是真的想让她去寻了刘月娇去,若是刘月琴不去,甚至焦氏还能叫了人送她去。
    刘月琴一看出来焦氏这个当娘的是认真了的,顿时心里就权衡起来,到底是多年的老练世故,刘月琴没一会儿就接受了这个事实。
    愤愤的坐下不开口了。
    老婆子心里倒是欢喜,难得见刘月琴这位大小姐在娘子跟前儿吃瘪,当即瞥了眼,走到焦氏跟前儿说已经把两位何家公子给安排在前厅里了,又命人送了好茶好水的伺候着。
    “还是陈婆你做事周全,咱们得把人给安排好了的。”
    只要能把她二人留在府上一时片刻的,外边说她刘家跟何家不和的言论自然不攻自破。
    其实两家本就是亲眷,焦氏又是当舅奶奶的长辈,按理何楠兄弟也确实该主动登门拜访,两家关系缓和的时候米仙仙逢年过节的也给送了礼去的,只是在出了刘月琴大闹何家门后,何家就断了跟刘家三房的往来。
    刘家这头跟何家大房,跟老太太刘氏走动,二房是不管的。
    刘月琴两回闹到米仙仙跟前儿,看在刘三舅和焦氏的面儿上,米仙仙也只让人把她给扔了出去,给足了刘家三房的脸面,但这亲朋的情分却是没了的。
    刘家在府城里,本来两家的关系走动就极少,若不是何家出了何平宴这么个大官,刘家也不会巴巴的上门走动,情分少得可怜,被刘月琴闹了一回又一回的,米仙仙也彻底没了耐心。
    她这个当娘的不跟刘家三房打交道,几个饼自然不会跟着反着干。
    陈婆子忙推辞:“这都是老奴平日看多了夫人的行事,照着学的,说来还是咱们夫人做事周全。”
    说着,她迟疑了两分,把在衙门里见到严柱儿的事给说了。
    “依老奴看,这般时候还能在几位公子跟前儿来去自如进出的,这县里头也只能找出那一个来,年纪模样也对得上来。”陈婆子说这话的时候,嘴里到底露出些许不满来。
    何家兄弟有这功夫招待严家的小子,却连娘子这位舅奶奶都不来登门看望,还得他们装病搬出何家老太太的名头才肯给这个面儿,当真是不把他们刘家看在眼里的。
    焦氏压着心里的不满,摆摆手:“行了,这些就不管了,人来了就好。”
    所谓人比人比死人,那严家小子打小就跟何家有交情,论情分,比他们这半路才捡起来的亲戚情分自然是要深厚多了,焦氏也是知道这点,所以哪怕心里也跟陈婆子一般有几分不满,但到底脑子清楚。
    人来了就好,只要能把外边的流言给消了,焦氏对这些便不在意,一叠声的吩咐下去:“快去给备下好饭菜,留两位公子用顿便饭。”
    焦氏倒是想留何楠兄弟两个在刘家多住两日,但她有那自知之明,知道人是留不住的,能请来坐个把时辰就已经是极好的了,也不奢望这点。
    陈婆子顺从的点点头:“夫人说的是。”
    陈婆子下去吩咐厨房给做好饭菜,焦氏回了铜镜前,拿了胭脂水粉的在脸上抹了抹,不一会,这人就瞧着憔悴了几分起来。
    刘月琴冷眼看着,到这会儿眉心蹙得紧紧的。
    焦氏又换了套衣裳,这才让个丫头搀扶着她去了前厅里头。到了照面,焦氏瞧着面容憔悴,一副生了病的模样,何楠兄弟面面相觑,只得打叠起精神同她问候了几声儿。
    又到底在焦氏的挽留下用了顿饭食儿后这才告辞。
    按他们兄弟的意思,原本是准备过来坐坐就走的,谁知道焦氏瞧着当真像是害了病的模样,他们也就不能冷下心肠来了。
    出了刘家大门,何景问二哥何楠:“二哥,这位舅奶奶当真是生病了不成?”
    陈婆子去请他们的时候,兄弟俩也是碍于她搬出了亲奶刘氏才走这一趟,压根没想过焦氏是真的生病了。
    难不成是他们想多了?
    何楠没经历过这等事,闻言想着焦氏那蜡黄的脸,摇摇头:“我也不知。”
    身边跟着的护卫倒是说了句:“两位爷,刘家大女儿前两刻也回来了。”
    刘月琴回来,但他们兄弟俩并没有见到,何楠兄弟也不在乎,只四饼何敬知晓后,撇着嘴儿就笑:“她当然是不敢见你们了,要是我,我也没那个脸的。”
    在他何家府门前叫嚣的人,何敬是半点好印象都没有的。
    不过焦氏开了这个头请他们去府上坐坐,别的有那点关系的指不定也要跟着请,没两日,县里放了榜后,何敬过了县考,兄弟几个没敢耽搁,收拾了东西便去了府城。
    严柱儿自然是随着他们一道儿的,刚退了房往府城赶没多久,不时便有好几家请了人来请他们,只是都扑了个空。
    何家兄弟几个是听闻放榜后便走了的,到府城时夜已深,他们运道着实算不得好,前两刻城门关闭,如今却是进不得城里去了。
    他们不是寻常人,若是当真要进城里,说了何平宴的名头出来,这平城府上上下下的官员都要卖一个面子,不过何家兄弟不是那等仗势的纨绔,见城门关了,便让人驱车去了城郊最近的村里借宿。
    平城府四通八达,下辖十数个县衙,又有无数的村落,总有不少人因着赶路进不得城的,于是赶路人便寻了附近的村落借住,给些银钱,换一夜床榻热水饭食。
    清远村便是这样一个村子。见了有马车来,村口守着的村里人半点惊讶也无,待他们近前来,便上前询问:“几位客人可是要进村里投宿的?”
    有护卫前去交涉,没一会人就走了来,朝何楠兄弟说:“几位公子,今日进村投宿的客人多,如今只剩下村长家中还余有两间房舍,只是价格上要贵上两分。”
    他们几位公子入住,自是住那上等的房舍,村长家是青砖瓦房,是村里头最好的房舍,倒是配得上他们公子,就是这两间房舍怕是不够的。
    他们当护卫的,在外边对付一夜也就过了,可就怕几位公子无法将就。
    米仙仙早在他们兄弟出门的时候就说过,出门在外总是会出些乱子,叫他们别挑,何楠当即就点点头:“无妨,两间房就两间房。”
    以前幼时他们兄弟几个还时常同睡的呢。
    护卫领命去了,没一会马车就跟着带路的村民往村里走了,不一会就到了村长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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