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一眼就看上了这摊子上的少年不假,但楚毓心里可是门清得很,看上归看上,但她可不会嫁去吃苦受罪的。
    她要嫁,必然是要嫁那大户人家去的。
    楚荷抽出袖子,没理她,买了两副字画走了。楚毓看了看她,又在身后的字画摊子上看过,跺跺脚只得也跟着走了。
    哼,说了不听,非要去吃亏,总有天被人嘲笑了就知道她是为她好的了。
    那何家是何等人家的,家里的摆件字画样样都是名家名画,处处彰显底蕴,他们这等人家哪里会用这些路边摊,哪怕跟他们交好的人家也会跟着效仿,是绝对不会碰这些的,楚荷都要嫁进何家了,还这么贪小便宜,还当是以往的时候么?
    她不嫌丢人,楚毓还嫌呢。
    回去的路上,楚毓还一个劲儿的说:“不是我说你楚荷,你虽然被那位何夫人给看中了,但你这眼光可真不怎么好,你堂姐我虽说没你这运气,但论人情世故好歹比你强些,人家何夫人是甚么地位,你就算买些字画挂着也该选些上等有名气的,你挑这些路边摊上的,岂不是脏了别人的眼睛。”
    楚荷冷哼:“我买我的,跟你有何关系?”
    要不是知晓楚毓的品性,楚荷早就说出那字画摊是谁家的了,她这一口一个嫌弃的,却不知道这字画摊上的人正是她口中何夫人的公子。
    楚毓一心想攀富贵,她可不会白白给她机会,没得让何家以为是她在牵桥搭线的不高兴。
    姐妹俩一路到了楚家门前儿,楚荷便开始撵人了:“行了,我家到了,你也该回你家去了。”
    楚荷有几分脾性,楚毓也不是忍得下的,当即哼了声儿就转身。
    要不是为了楚三房背后靠着的何家,当谁稀罕来的。
    她扭着身子就走,腰肢还一扭一扭的。
    楚荷进了家门,迎面楚母过来:“方才安子来了一回,给家里送了些礼,放下后匆匆就走了,说是何夫人家的小堂弟在街边弄了个字画摊子,他得去帮个手的。”
    楚荷拿出先前买的字画来:“方才已经见到了,我还买两副,娘你收着吧。”
    楚母接了来,止不住笑:“这感情好,得好好放着,以后若是见了何夫人,我还能拿出来给她瞧瞧去。”
    楚荷点头。外边,折身返回的楚毓脸上的笑消失,她冷冷朝着里边哼了声儿。
    亏她还为楚荷着想,惦记着这份姐妹之情,还提点她,没想到楚荷还跟她藏着捏着的,何家的公子就在跟前儿,她竟然都不给她介绍的。
    楚毓当下跑了出去,尽直去了大街上,远远见了那字画摊前的人影,只觉得怎么看怎么不同一般。
    那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仿佛与普通人天壤之别。
    她第一眼就觉得这人不是池中物,果然,这竟然是知府家的公子!
    有这位公子在前,甚么大堂姐堂妹的未婚夫婿,楚毓如今是全然不放在眼里了。跟这位公子相比,都不过如此。
    楚毓站了会儿,理了理衣裳,脸上挂着自认最美的笑,一步步朝摊子走过去,声音娇柔妖媚,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何越:“小哥,方才我堂妹买了你们的字画,我觉得你们写得真好,特意过来又买两副。”
    她这一番媚眼眨眨,抛了过去,不过是抛给了瞎子看,反倒是被四饼看个正着,关切的问她:“这位姐姐可是眼不舒服,你看对面的那间药铺,那药铺大夫医术好,童叟无欺,你去拿几幅药吃吃吧。”
    他很是怜悯。
    模样瞧着倒是个长得不错的,但一看人这眼睛就斜了歪了,有这么个毛病,不看大夫的话,以后嫁不出去可咋办。
    楚毓咬着牙,一张脸忽青忽白的。
    她好得很!
    这小子会不会说话的!
    第141章
    何越拍了拍四饼,清了声儿嗓子:“好了,人家姑娘只是要买字画,你又何必揭人伤疤,快些同人道歉。”
    他温温和和的,说的话却很是有威信,四饼转脸就朝她说:“对不住了姐姐,小子还小,你别跟我计较,你不去就不去吧。”
    他还叹了声儿。
    这会儿若是他二哥在,只怕还得加上一句,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你!”楚毓没听出半分歉意来,眼里都带着泪花儿的朝何越跺跺脚,娇滴滴的喊道:“公子,你快管管他啊。”
    何越连脸都未变一下,从容的取了一副字卷递过去:“小弟顽劣,姑娘见谅,这副字卷就当是给姑娘的赔礼吧。”
    楚毓脸一喜:“这字可是公子写的?”
    何越笑笑,并未开口。
    他没承认,但也没反对,楚毓便以为他这是承认了这些字画是他所做,当下便保证起来:“公子放心,我也是爱字儿的人,生平最佩服的便是读书识字的人了,这些字我定会好好爱惜的。”她极为敬佩的看着人。
    按楚毓以往周旋在男子之间的经验来看,这世上的男子哪怕再窝囊,也是希望女子温婉又善解人意,尤其是夸他们的时候,只要崇拜的看着人,这些男人心里便大为感动,视他们为贴心人,她先前能勾搭上大堂姐的未婚夫婿,靠的便是这一招,如今楚毓又故技重施起来。
    楚毓先前就已经把何府的人丁梳理了一遍,尤其是这位在平城府里大名鼎鼎的大公子。
    整个平城的少女们想嫁给他的不知有多少,这位大公子年纪轻轻便是秀才功名,学问极好,便是那书院的举人老爷都夸,出身又好,从来不曾在外拈花惹草的,这满城的纨绔公子们在外头留名时,大公子却是在钻研学问,这一对比,便如那星辰与瓦砾。
    只是这位大公子再好,人物模样再是无可挑剔,却是甚少出现在人前,不得不让人惋惜,而何府也半点没有要给大公子寻摸亲事的意思,寻常人压根接触不到,她这是走了大运,竟然知晓了大公子的身份,楚毓觉得这便是上天安排好的缘分。
    寻常时候她做出这般模样来,再是厉害的男子也会下意识一软,继而觉得她善解人意,是个心正端庄的,又格外享受这种被全心依赖的感觉,越发对她们有好感。
    楚毓大度贤惠的开了口,等着那种异样的目光在她身上打量,但她觉得过了许久,这位何大公子的目光仍旧丝毫没有变动。
    怎么回事?楚毓忍不住抬眼,却见何大公子目光一如先前一般沉稳温和,半点变化没有,还对着她浅浅颔首,便再不言语了。
    楚毓还要开口,却有别的人上前把她给挤开了去,让她上不了前,无奈只得捧着副字画回去了。
    一到家,楚毓把怀中的字卷一扔,哪有半点珍惜之意。
    她娘忍不住道:“这是甚么你就随手一扔,不要钱的么。”
    还真是不要钱。
    楚毓把今日的事跟她说:“娘,这可是知府家的大公子,那长相就不必提了,可比楚荷那未婚夫婿都好,你说我若是嫁到知府家,咱们家在这城里还不得横着走,哪里还用得着看三房的脸色,去讨好他们的。”
    本来三房在他们几房里那就是垫底的,如今楚荷攀上了何家,把他们两房都给比了下去,反倒要他们上赶着讨好,楚毓早就不想干了。
    还是那话,靠人不如靠几,楚荷嫁过去她最多沾沾光,还不定能沾上,若是她自己嫁过去,就不只是沾沾光了。
    楚毓心眼子多,她娘也好不到哪儿去,当下就夸她:“还是我儿想得周到,就照你说的来,等你以后嫁到了何家,成了知府府的儿媳妇,你爹娘也能跟着沾光了。”
    前两日她还让楚毓到三房多往何安跟前儿走动走动,今日一听有那何家正儿八经的公子,楚二娘子立时便同意让楚毓换个人。
    还道:“大房那个你记得跟人断个清楚,免得牵扯不清传到了大公子耳里。”
    楚毓点头:“娘你放心,他就是我大姐夫,我跟他可是清清白白的,便是有甚么,那也是大姐夫这人不厚道,见色起意,女儿一个良家女子,怎能跟自己大姐夫纠缠不清的。”
    楚二娘子点了点她:“我儿聪慧,就是如此。”
    母女俩之前还在大房跟前儿耀武扬威的,说大房的闺女没本事,都定婚了还能被人把未婚的夫婿给抢走了,怪不得旁人,把那男子给勾得魂不守舍的,要为了楚毓退了前边的婚事,闹得沸沸扬扬的,两家几乎成了仇人。
    如今楚二娘子出门再不提这事儿了,见了大房还欢欢喜喜问人家何时定下喜宴讨杯喜酒喝,一副很是为大房着想的模样,再不肯承认那侄女的未婚夫婿与自家有牵连的。
    但这婚事闹成了丑事,大房哪里还会捡着二房不要的,楚二娘子这番话再他们看来那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把人给冷嘲热讽一顿,转头就把这门亲事给退了,还盯着二房,生怕这不要脸的母女俩又出甚么阴招来。
    当初死皮赖脸的巴着,眼红他们家得了门好亲,连亲戚情分都不顾的要抢,如今又巴巴的还回来,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当谁是傻子不成。
    楚毓打从那一日去了字画摊后,每日便雷打不动的往那跟前儿跑了,她运气不好,去十回只见到人三两回,还不是每回都能说上话,若是她买上两副字画,倒也与她说上一句半句的,几日过去,说的话一手都能数得出来,但楚家却堆了一堆的字画来,银钱倒花了不少。
    这回她又来,正遇上二饼来换大饼何越,何越收拾了东西要往家走,被楚毓给半路拦了下来,她微微红着脸颊跟他打招呼:“公子是要回家了吗?不知公子可还记得我?”
    她都买了那么多字画了,几乎每日都买,称得上大客人了。
    何越看了看,道:“是你呀。”
    “是我,我仰慕公子的字画,觉得过往那些名家的字迹跟公子一比也不过如此,公子如今只是笔锋稍显稚气了些,假以时日,定能超过这些名家的字儿,成为一方大儒。”
    楚毓认真思考过,觉得前几日她夸的时候说得太浅显了些,太白了,诸如大公子这般人物,想听的定然不是一两句夸赞。
    他们是天骄,生来便被人注目仰慕,她的崇拜委实不过是那其中之一,并不突出,再有大公子的修养学问也不是那些需要女子依赖夸奖的普通男子能比的,她必须得换个花样才能得她青睐。于是楚毓又花了大价钱,拿了字画去请教人,记在了心里,这会儿正好在何越跟前儿卖弄起来。
    要凸出她有学问的模样。
    何越很是谦虚的请教:“是么?”
    “不知姑娘觉得这几个字哪处稚嫩,姑娘说出来我也好加以改正。”
    楚毓怎么说得出来,她就是说这几句都是请别人教的。楚家不是那等精穷的人家,早前各家也是请了人教导她们的,楚家大房三房学得都不错,唯有二房母女不屑一顾,觉得楚毓生得一副好样貌,以后只要把那高门大户一嫁就行,这时候学这么多技艺,以后还不是给人做活的,哪有当主子来得贵重?
    是以,楚毓只跟着插科打诨的学了几个字儿,余下的都跟着楚二娘子学怎么钻研,这两年更是一门心思把放在怎么勾搭男子身上去了。
    “这个、这个,小女子也只是这么一说,见了这字有这么个感觉罢了,真要说出哪里有问题,却是一时说不出来。”她很快扯了个谎。
    “原来是这般。”何越恍然大悟,又恨是善解人意:“没关系,这些字画每一副每一字都有所不同,姑娘你不看不懂也实属正常的...”
    “谁说我不懂的!”楚毓生怕他嫌弃,忙道:“公子放心,我一定好好观摩,下回再与公子好生分说。”
    她不由分说回摊子上买光了所有的字画抱回了家,挨个挨个的看。她也不敢在待下去,怕多说两句就露了馅来。
    何越站着,身后幼弟等人过来了,纷纷看着他:“大公子可真厉害,方才那位女子只跟大公子说了几句话便跑回摊子上把我们的字画全给买光了。”
    他们也卖了好几日了,刚开始两日旁人觉得新鲜,卖出去不少,这两日卖得少了,尤其是今日,摊子上还剩下了好些字画卷。
    几人原本还以为今日就这样了,没料楚毓一买就给买光了。
    约好了明日算一算账,几位同窗先行离开,只剩下了兄弟几个,小饼环抱着手,不高兴的哼道:“这个姐姐眼神也太差了些,分明是我写的字儿,她老说是大哥写的,还每回问我些别的,太烦人了。”
    要不是看在她经常来买字画的份上,小饼压根不想理她的。
    二饼看了幼弟一眼,没告诉他,楚毓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呢,她可是瞧得分明,甚么买字画,分明是冲着大哥来的。
    她还当真以为大哥是那等不谙世事的公子哥呢,小小手段别说大哥了,就是他也看得分明,可笑得很,楚毓那张容貌在楚家可以称得上一句上等,但他们兄弟见多了母亲那张貌美的容貌来,对楚毓这张脸哪会有甚惊艳的,至于那些拙劣的手段就更是不放在眼里了。
    真把大哥当成普通的公子哥,那她就算错了。
    反倒是她被大哥几句模糊的话给牵着鼻子走,白白买了这么多字画,甚至连谁写的都没弄清楚。
    “大哥真厉害。”他背着小手夸。
    何越依旧是那副温润的模样,嘴角还噙着笑,没应:“二弟说错了,我可甚么也没做。”
    其实他甚么也没做,连话都甚少说,至于楚毓为何误会他却是不知道的。
    女人心海底针呐。
    二饼撇撇嘴儿。
    他才不信。
    摊子的买卖变差了在做买卖的人眼中其实太正常不过,平城别说字画摊,就是字画铺也有不少,各大家的字画数不胜数,便是茶坊里也挂了不少的名家字画,四饼几个这摊子不过是小打小闹的,别人瞧着新鲜才来买买,但哪有整日都买同样的字画的,便如那菜一般,再好吃也不能整天吃那一样吧。
    分了银子,几个半大少年掂了掂手头的银两,前两日的意气风发尽数散去,各个唉声叹气起来。
    “庄宁,你家是城里出了名儿的富户,你爹那么会赚钱,你肯定也会的,你说说咱们这摊子还差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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