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是相信在算账的时候说丧气话要分走庄家的气运。
    庄家有二十间铺子,可不能少了。
    报信儿的下人哪里顾得,又说了声儿:“老爷,不好了啊,小少爷,小少爷他闯祸了!”
    下人正是在庄宁身边伺候的。
    “甚么?!”庄庭一听,“腾”的坐起身儿,大步从案上下来,整个人急得很:“甚么,他闯甚么祸了?”
    说着又摸了摸头:“不对啊,他还能闯祸?”
    胖小子庄宁除了吃便是把家里的铺子记得溜熟,有闯祸的时间还不如吃些好吃的呢,他哪有精力去闯祸。
    下人说得板钉钉的:“真闯祸了,小少爷让知府大人家的小公子叫他大哥,牵着人要去吃包子,被知府家几位大公子给连人一起带进知府府上了!”
    虽说几位大公子模样瞧着不是那等仗势欺人的,但他们平头百姓,哪有不怕官儿的,下人一间小少爷屁颠颠儿的上了何家的马车,连头也不回,哪里还顾得上,只能回来通风报信了。
    庄庭听得一楞一楞的。
    他儿子这么出息么,知府大人家的小公子都叫他大哥了?
    他摆摆手:“行了行了,宁儿就是一孩子,带小公子去吃包子而已,你家少爷多热心啊,再则,那知府一家都是讲理的人家,善心得很。”府城里盛传的铁娘子等庄庭不大信。
    他是做买卖的,往来的人多,其中便有那柳平县的,何家的事儿他也早早就打听过了,知道这位新上任的知府大人是个有手腕能力的,是干大事的人,看不上他这等良民,一颗心早就吃了定心丸。
    干大事好啊,就抽不出空来折腾他们这些商贾,逼着他们吐银子了。且这夫妇二人待治下百姓平和讲理,在县里极得百姓推崇,就让庄庭更放心了,本地父母官在乎百姓,就不会与那些大户们狼狈为奸了。
    即便他打听了许多的消息,到底——
    “快去备车。”
    还是把儿子接回来再说。
    庄庭很快就到了何府。守门儿的下人早前得了吩咐,见了人便直接把人给引到了怡然院去。
    怡然院,是何越几人商议妥当,由何越题笔的,他年纪小小,但一手字迹得了何平宴真传,锋芒毕露又隐藏在云淡风清之间,小小年纪已然透露出其两分风骨出来。
    庄庭商贾,自来最是喜欢捧文士的场,以彰显自己出身商贾但重文之心,但这会儿他顾不得端着似模似样的品味几句,说上几句附庸风雅的话来,只匆匆跟着往里走。
    直到。
    几个身影站在台上,随着最前边的高大身影学着。
    “那是家中请的武师傅,打从县里边就开始教导家中几位公子了,原本只在清早教导练练,夫人说如今天气凉快,不冷不热的,让在下学后也练上两刻中,正好洗漱一番,厨房也备好了饭食。”
    庄庭停下脚步,站在台边,见他家的胖小子跟一个个头差不多小孩站在最后,跟着一块儿在练。庄宁没练过,平日里又甚少跑动,没两下脑门儿便起了汗。
    他面儿上有两分着急。
    “庄老爷不用急,我们府上只几位大公子才能练两刻,小公子不过练一刻就行,已经练了会儿了,很快宁少爷就不用跟着练了。”
    庄庭这才点头。
    他儿子不是带小公子去吃个包子么,怎么吃到人知府大人的武台上来了。
    这话不能说,他只得干巴巴的笑了两声儿:“那、那挺好的。”
    “可不呢,咱们小公子爱吃,夫人怕他积了食,只能让他跟着一块儿练上一刻半刻的,完了也不积食,对身子骨也好。”
    他儿子身子骨不好么?
    这一口一个夫人的,庄庭心道,莫非这何府是何夫人做主不成?
    不过想想铁娘子的传闻,倒也不奇怪。
    只是庄庭一直以为是假的。
    没一会儿,武台上最小的两个停了下来,庄宁累得哼哧哼哧直喘气,反观一边的四饼,一身小锦衣,背着小手,额头上一点汗都没有,他小眼看着庄宁,扬了扬嘴儿。
    他没钱,但是身体好呀。
    廊下有下人见状,立时取了巾帕来替他们擦拭,四饼摆了摆小手:“不用给我擦了,给庄宁擦。”
    “不行啊小公子,这出了汗必须得及时擦干了,不然易生病的,夫人知道了可绕不了我们,还请小公子莫要为难小的们。”庄宁那边自是有人去。
    提及了米仙仙,四饼也不敢嘴硬了。
    米仙仙平日是疼他,但关乎身体大事却从不含糊,坚决不允他胡来。
    他抬起小脸儿,让下人帮他擦。
    庄庭很顺利的把人接走了。
    路上,他还问:“他们对你好不好呀?”
    “好!”庄宁重重点头。
    “四饼的娘亲好漂亮啊。”四饼差点跟人去吃包子的事儿一回来几个大的就跟米仙仙说了,让人哭笑不得的,还听说他们把人家小孩给带了回来,米仙仙亲自出面儿招待了庄宁。
    他兴奋得很,还问他爹:“怎么我没有那么漂亮的娘亲啊。”
    庄庭回他:“问你娘去。”
    米仙仙打从在樊家露了回脸儿后,倒是有不少人家递了帖子里约她登门,或是外出走动走动,米仙仙一概没应,整日在家不是睡大觉便是打理花花草草。
    她也耐心,高兴得很的。
    直到樊子薇登了门儿。
    “我还道你整日窝在家中做甚的,原来是养这些了,那外边好些猜测,说你整日躲家中不敢出门,你就不出个面儿澄清澄清的?”
    前朝民风开明,本朝延续前朝风气,大姑娘小媳妇的也都上街,更甚还抛头露面的养家,反倒是像米仙仙这般的不出门的才少见,受人非议,觉得她有甚见不得人的。
    米仙仙并不放在心上:“我才懒得去,有那功夫多养两盆花花草草不好?”
    “哎呀,你这模样长得娇滴滴的,怎的性子却如此慵懒,走走走,近日府城出了间铺子,很是受人追捧,听闻是从京城传来的,咱们一块儿瞧瞧去。”樊子薇模样端庄,但做事却很是雷厉风行的性子。
    米仙仙挣不掉,只得跟着朝外走,翻了翻眼皮。
    要是没记错,她们两个的关系可是险些争上了同一个男子的,樊子薇不说对她冷眼无视,反倒是隔三差五来找她,对相公却又避之不及的模样,实在让人费解。
    这大户人家出身的姑娘肚量可真是大呢。
    樊子薇拉着人,一路到了城北一条街上,她说的那间铺子在街尾,铺子不大,很是容易受人忽视了去,但这会儿,这处不大的铺子却人来人往的,进铺子的男男女女都有。
    “这是卖甚的?”她问?
    樊子薇颇有些神神秘秘的:“不知道了吧,近日京城那边盛行一种叫叶子戏的扇牌儿,上至达官贵人,下到平头百姓,只要有俩钱就能买一盒扇牌儿,好玩得紧。”
    这叶子戏其实是由前朝所创,叫牌儿,共计有四十张,分别为“十万贯”“万贯”“索子”“文钱”四种花色,市井之间,早前最盛行的是“双陆”棋盘,许多酒楼茶坊都有设,食客能一边饮茶喝酒,一边下棋。
    这处铺子便是专卖这扇牌儿,叶子戏的,是以并不需要把铺子设在那街市之中。
    “老乔,我订下的扇牌儿呢?”樊子薇在外边喊了声。
    正忙着收银钱的老乔抬头,顿时笑了:“是江夫人,你的扇牌儿已经准备好了,你稍等,我这便给你拿去。”
    很快,老乔便转回身在身后的木架上找了找,摸了两副扇牌儿给她。
    樊子薇拿了一副给米仙仙。
    入手是沉甸甸的,米仙仙也没想到这扇牌儿还挺沉的。
    “刷扇牌儿不易,咱们平城书行只有一家能刷,老乔托了关系才抢了一些,等这一批卖光了,后边的想再买就得等好长时日了。”
    米仙仙看着她:“你同我说这个做甚的,我又不能刷这扇牌儿。”
    “你不能,但有人能啊。”
    米仙仙向来不插手何平宴的公事,她再是有那自知之明的,凡事只要躲在她相公后边等他护着就成,干甚劳心劳力甚事儿都想插一脚的,当何夫人这么威风不好么?
    这是其一,其二便是她不喜这些。
    “你想这么多做甚,又不是你家的铺子,左右你已经有了,若是真心想玩的,便是多等等又如何。”
    她还说了句俗语:“好饭不怕晚。”
    樊子薇点点头:“也是,咱们快些回去,我教你玩这叶子戏。”
    ……
    不,她不需要。
    她何夫人米仙仙只想做一个安静文雅的贵夫人,饮甘霖露水,不识人间烟火。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因为有事所以更新不定。明天就正常啦。
    第101章
    平城郊外有一座安庆寺,香火旺盛,逢初一十五庙里开法会,城里城外总是很多人去上香。
    樊三夫人和米仙仙约的便是十五这日。
    樊三夫人出身小户,嫁进了樊家这等大户人家中,两位妯娌都是出身高门,平日里说的都是插画、诗词等高雅的,不跟她一般,打小就斤斤计较那一亩三分地的,妯娌几个很是没有话。
    好在樊家的夫人倒没甚心眼子。
    那时候年轻,生怕得罪了人,得罪了高门里出来的妯娌,时常上赶着跟她们搭话,把娘家的趣事儿一字不落的讲与她们听,希望她们能高兴,拉近妯娌之间的距离。
    直到樊三夫人有回听见妯娌的丫头嘀咕一句,说她整日不知道在说甚,为了顾及她的脸面,几个妯娌还得装出配合的模样。
    打从那后,樊三夫人便再没有上赶着讨讨人嫌了。
    她倒一直想寻人说说,只当家的是男子,开口便是文章诗词,她没好意思开口,下边三儿一女,就没一个喜欢听她讲的。
    茫茫偌大一个平城府,竟找不到一个可以交心的。
    直到见了米仙仙,三夫人真真是相逢恨晚,对去寺庙上香,樊三夫人可是期待已久了。
    以后她再也不用讨好谁了!
    相比樊三夫人的热情,米仙仙便显得很是冷静。
    正逢几个饼饼旬假,他们坚决要亲自送她去。
    一副身体强壮,无人能敌的模样。
    清早送何平宴去衙门时,还一个个异口同声的说让他不用操心,好生办公,他们娘亲自有他们护着。
    四个呢!
    在小梨子沟的时候,谁家要有四个儿子站一排,当爹娘的可都是横着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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