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在县城的几户人家中,几个鼻青脸肿的小孩一回家顿时引起了轩然大波。
    能被家中送到书院里进学的,个个可都是家里最受宠的孩子,被长辈们如珠如玉的养着的,一见他们这模样,当娘的当奶的当即就要出门找人算账。
    家中的汉子到底问上几句。
    “哪家的?”
    “姓何,住哪里?”
    “县衙大街,何家!”
    县衙大街上可只有一家姓何,那便是如今的县大老爷!那几个打人的小子身份顿时呼之欲出。
    当家的汉子吓得脸色都变了,把自家媳妇给喊了回来,把这身份一说,又赶忙问为何打架?
    待几个小子一说,各家彻底没了声儿。
    “就这般算了不成?就是县大老爷的公子也没有凭白打人的道理?”妇人家多少还有些不服气。
    只觉得这何家小子各个蛮不讲理,不就是说了几句传闻,又不是从他家给说出来的,怎的还打上人了?
    如今看来这传闻倒也没说错。
    知县夫人她就是个擅妒的,连儿子也教得如何凶狠。
    “不然呢,你去跟县大老爷讲理?”
    汉子们颇有些不以为然,真追究起来,这事儿本就是他们自个儿的错。
    人何家的公子算下来可比他们小呢。
    好在几个小孩打架,也只是打上几拳,没使甚力气,只面儿上瞧着乌青罢了,听说他们对几个何公子也没留手,还不知道几位何公子严重不严重的。
    公子哥娇贵,可别真给伤了。
    “明儿一早你们送些礼去,给人何公子赔礼道歉。”
    妇人们气得很,又无处发作,只得叮嘱着叫他们以后离着这些公子哥们远着些。
    第60章
    庄平坊的孙家胭脂铺已经经营了几十载了,是县里头出了名儿的老铺子,其售卖的口脂、胭脂很是受人追捧。
    但如今,这孙家胭脂铺却门庭冷落,冷冷清清的。
    连那小猫两三只都没有得。
    甚至门口不知打哪儿来的几片黄色的叶子,越发显得这铺子很是凄凉。
    米仙仙站在拐角处,指了指:“那孙家胭脂铺真是这家?”
    从她的目光看去,铺子里的小二都闲得打起了哈欠,这哪里像是一个有名望的铺子该有的?
    人声鼎沸,络绎不绝才该是。
    小二脑袋点了点,正巧见到了两个站在铺子外边朝里张望的,立马走出来迎人:“两位客观里边请,我们孙家胭脂铺可是庄平坊的老号了,这名都叫了几十载了,庄平坊里都知道我们孙家胭脂铺里的东西绝对是童叟无欺的,两位里边瞧瞧。”
    他陪着笑,满是殷切。
    都到地儿了,米仙仙自然也是要去瞧上一瞧的。
    何府的婆子丫头们对这孙家胭脂铺很是推崇,她倒要瞧一瞧好坏。
    “行,前边带路。”
    孙家胭脂铺虽说主是卖胭脂,但同时也卖口脂面药蚌粉米粉,甚至还跟着研制了牡丹水,这一家小小的胭脂铺,从姑娘敷面儿后,涂抹面药,到上粉,胭脂,口脂应有尽有。
    小二取了一只用翠管装着的口脂给她瞧,旋开了盖后儿,只见那口脂颜色鲜红,艳丽的膏体上还栩栩如生的雕刻着一朵花,精致得仿若那花还开在枝头上。
    说:“这口脂是我们孙家胭脂铺上旬匠人们才做出来的,其工时需得一匠人耗费三五日才能成这一支,其中这口脂里又添了些香料,能使姑娘唇色嫣红,留有芳香。”
    他又取了用琉璃瓶盛的面药,也是膏状,但比口脂要稀薄不少,轻轻就能推开,还带着些药材的药香之气,另一个用琉璃瓶儿盛的是孙家的牡丹水,香气四溢,在衣裳上滴上两滴,整个人都带着花香之气。
    “面药中光是药材便足足有十几种,具是大夫们点头才敢加上去的,还有这牡丹水,那大食国来蔷薇水论香气可不如咱们这牡丹水。”
    小二拍了拍胸脯,很是骄傲。
    “夫人,小人可没有唬弄人吧,我们胭脂铺可不是那等滥竽充数能比的。”
    孙家胭脂铺里,整个铺子里都散发着浓郁的药香和花香,那气息并非是一朝一夕才沾上的,小二确实底气十足。
    “那,这铺子怎的没人?”
    何府大小丫头们都很是推崇这孙家胭脂铺,按理这铺子里来买的人应不少才是。
    那小二脸色肉眼的变了,整个人咬牙切齿的。
    “还不都怪那钟家商行,他们铺子的货几乎都是从大食国那边运来的,大食国的东西奇异,色彩与我大周不同,很是有那异域风情,年轻的小娘子们都喜欢往钟家商行跑,尤其是最近那钟家商行的大小姐出尽了风头,让这满县的大姑娘们推崇不已,自是都上钟家商行买卖去了。”
    他们孙家胭脂铺经营多年,如今也只堪堪有些回头客养着。
    他还跟米仙仙抱怨:“咱们掌柜也是,明知道县里多了个钟家商行这么大的对手,还去那江州带了不少的凝香墨来,说是这墨好,画出来的眉浓淡适宜,还带着一股淡淡的香味。”
    “可咱们孙家胭脂铺再这样下去都快关门大吉了,还折腾这些做甚的?”
    米仙仙打断他:“你把那凝香墨拿来我瞧瞧。”
    喋喋不休的店小二顿时转身从柜子上取了一支黑色的墨来,那墨一边稍扁,他在手背上一划,一道淡淡的黑色墨出现,并不浓,却又不是淡不可见,正应了他方才那句浓淡适宜。
    米仙仙平日里用的面药胭脂都是府上的婆子出来采买的,她平日里极少出府,一来是何相公给她安排的衙役护卫,只怕她一上了街人就知道了她的身份,再则还有小胖子四饼。
    她这个当娘的细胳膊细腿的如今可是真抱不动了。
    昨日几个孩子在书院里闹了一场,擦了药,又休息了一夜,次日一早脸上骇人的乌青便消退了不少,只有淡淡青紫的痕迹。
    顶着这张脸,米仙仙的意思是给几个孩子告个假的,小孩么,也是要面子的不是?
    她呀是个好娘亲。
    米仙仙原本是想留在家里照看几个孩子,反倒是被他们给劝了出来,还帮着把不肯离开娘几步远的四饼给哄住了,这才让她能自在上几个时辰。
    尤其她家三饼玉雪乖巧的脸上还顶着几个刺眼的青紫痕迹,挺着小胸脯推了推她,说他是家里的小男子汉时心里就止不住的柔软。
    大饼二饼没开口,但都点头应同。
    米仙仙还记得在村里的时候,有那碎醉的婆子在背后议论,说她没了男人,又带着四个男娃,这一辈子都是苦命。可最后如何呢,她家的孩子聪颖懂事,小小年纪就知道疼自个儿娘亲,谁命苦还不定呢。
    “夫人?”
    “嗯。”米仙仙心情大好,对上小二那眼巴巴的目光,清了清嗓子:“不错,你们孙家胭脂铺的东西确实不错,用料讲究,做工精细,这里的每一样都给我包一份,以后就用你们铺子的胭脂水粉了。”
    店小二的心原本冷得如那寒冬腊月一般,如今却是恨不能蹦几下。
    “夫人你可真是眼光独到,不如待会我们就给你送到府上去。”
    “行呀。”
    米仙仙:“送到县衙大街的何府上。”
    小二随意点点头,随即,他一脸惊愕的抬起头。
    “县、县衙大街?何、何府?”
    “知县夫人!”
    他蓦然提高了声音。
    米仙仙提醒他:“小点声小点声。”
    小二瞪着眼捂着嘴儿,不住点头。
    知县夫人竟然亲自来了他们铺子!
    “就送到何府,从今日起,何府的胭脂水粉都由你们孙氏胭脂铺供给了,每月送上一回,若是出了甚新鲜玩意也拿来给我瞧瞧的。”说着领了人参出了铺子,外边远远候着的衙役护卫们不紧不慢的跟着。
    走得老远了,那孙家胭脂铺的小二仍然目送着他们离开。
    四邻们都说他们孙家胭脂铺是倒了大霉,眼看着这一天比一天冷清,离关门已经不远了。连小二都是如此想的,没想到最后竟然是知县夫人救下了他们铺子。
    别看何府人不多,正经的女主子就那一个,但大户人家人情往来,送礼请客的可是不少,更不提偶尔还赏赐下边的大小丫头们,光是大户人家一府采买的数量就是铺子好些天卖的了。
    孙家胭脂铺的东西做工用料都是上等,那价钱自然不便宜,能让他们供给的大户就更少了,整个县里统共就几家。偏生大户人家的夫人们图个体面,宁愿多花费功夫从府城运也不远在县里采买。
    这一单,虽不说让孙家胭脂铺重新恢复人来人往的模样,可这铺子算是活了下来。再有知县夫人用的胭脂水粉,这一传出去还不知道得有多少人慕名而来呢。
    米仙仙带着人参又去了酒楼糕点铺子,给几个孩子买了些吃食,眼看时辰不早了,便准备打道回府了。
    身边两位年轻姑娘嘀嘀咕咕的。
    “这回钟姑娘又说了甚?”
    “钟姑娘可说了,在情爱里,只有相爱的人才相配,不爱的人就不该占着位。”
    ……
    “人参,你说怎的有人能说出如此惊世骇俗的话来?”
    米仙仙不知道钟离夏到底有甚么底气,但这话确实过了。
    皇权尊卑,有几家的大娘子、正夫人是心头好?
    莫非她们都该给小妾腾位置不成?
    人参垂着头:“奴婢不知,这位钟姑娘,许是脑子不好使吧。”
    “我看也是。”
    回了府,玉竹上前说一早收到了好几家的赔礼,问她该如何处置。几个孩子在院子里正玩得高高兴兴的,见她来,都忙拥了上来。
    “收着就是。”她随口说了句,笑着看向几个孩子。
    “娘,你回来了。”
    “娘,你买了甚么?”
    四饼仍下大哥哥,扒着米仙仙的腿儿,
    伸手要她抱。
    人参把一包吃食点心给放在桌上,三饼最是欢呼,拆开了油纸袋招呼大饼二饼去吃点心。米仙仙拍了赖在她怀里的小儿:“快些去吃点心呀,不然待会被你三哥吃光了。”
    四饼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眼中没有半点波动,把小脑袋埋进她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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