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家的小衣落在外男手里,就是没有私情,那名声呢?
    可她看着与那人极像的双眸,终究是点了头。
    “是我的。”沈甄又忙解释道:“可这都是以前放在侯府的……”
    靖安长公主直接打断了她,“你不必向我解释,今日的事,我全当是没见过。”
    她若只是靖安长公主,这一刻,沈甄不知会有多感激她。
    可她,还是他的母亲啊。
    沈甄的心,瞬间起了一层霜。
    并再一次意识到,一旦失去了侯府嫡女的光环,她与他之间仿佛隔着天堑。
    “多谢长公主。”沈甄低声道。
    小姑娘掩饰的很好,可若是仔细听,仔细品,不难听出,其中那丝隐隐的哽咽。
    靖安长公主看了沈甄许久,什么都没说,只是在起身离开时,摸下了她的后脑勺,轻声道:“好了。”
    陆宴抵达西市的时候,抬眼便瞧见一群人围在百香阁门外。
    “主子,那是长公主的马车。”杨宗道。
    陆宴眸色一暗,低声道:“我看见了。”
    “主子,咱们可是要进去?”杨宗也算是在镇国公府长大的,长公主那个脾气,跟自家的主子简直是一个模子刻的。
    小夫人在里头……
    “不了。”陆宴揉了揉心口,“咱们走吧。”
    半晌后,长公主抬脚从百香阁出来,下意识地朝右边一望,果然看到了杨宗的背影。
    她提了下嘴角。
    ……
    沈甄坐在圆凳上怔怔出神,眼眶微红,也不出声,清溪同她说了好多话,她都跟没听见一般。
    直到夜里,她的榻边儿突然出现了一个人。
    沈甄吓得坐了起来。
    乌黑柔顺的长发披在她的肩膀上,一张小脸,还没有男人的巴掌大,漂亮的眼睛里布满了惊慌。
    陆宴斜斜在依在床边,随手捻了她一缕头发,“瞧你这出息。”
    第89章
    沈甄愣愣地看着榻边的男人。
    月光将她的小脸照的惨白。
    继家道中落、为人外室后,沈甄再一次地体会都了来自身份地位被人压制的无力感、落差感。
    就比如,她曾以侯府三小姐的身份见过长公主许多次,但却是第一次,不敢直视长公主的眼睛。
    再比如,她也曾在狩猎宴、赏春宴上见过许威,那时候的许威,彬彬有礼,最多不过是唤她一声三姑娘……
    陆宴找人打听了今日的事,大致猜的出,她为何会露出现在这幅表情。
    男人的手指在她的发丝上随意绕了两圈,淡淡道:“许威同你说什么了?”
    黑暗中,小姑娘跪坐在男人身边,颔首道:“他要纳我为妾。”
    陆宴玩弄发丝的手一滞,松开,转而去搂她的腰,“还有呢?”
    沈甄低声交代了经过,随后将匣子递给了他,嗫嚅道:“这个……也被长公主瞧见了。”
    陆宴将那桃粉色的肚兜握在手中,摩挲了下边缘,眸色晦暗不明。
    沉默片刻后,将小姑娘的身子拉到身边,柔声道:“害怕了?”
    沈甄摇了摇头,说了一句陆宴都没想过她会说的话。
    “大人对我的好,沈甄此生都会记得,可若是长公主不喜我,还请您莫要为了我,去忤逆家里的意思。”
    说罢,沈甄仰头亲了亲他的下颔。
    当许威用施舍的目光说出的那句“我许威,正是纳你为妾,好不好?”,沈甄便感觉有一盆冷水,当头淋下,生生将她泼醒。
    许家这样的门庭尚且如此,更何况镇国公府,想嫁他,和能嫁他,终究是两回事。
    陆宴低头看她,嘴角的弧度携着几分嘲弄,“三姑娘这么懂事吗?”
    听出了他语气中的不愉,沈甄下意识攥紧了拳头。
    一阵沉默后,陆宴捏起她的下巴,眸色里渗着寒意,沈甄被吓的一缩,但却动不了。
    男人的手显然用了劲儿。
    “家里的意思?说起来,母亲给我相看了不少姑娘,孟家女、王家女、对,许家也有意同镇国公府联姻,不然你给选一个,我明日去提亲?”
    “还是你觉得护国公夫人喜欢你?嫁给苏珩更好?”护国公夫人,也就是苏珩的母亲。
    听他如此说,沈甄眼里的泪水忽然就收不住了,豆大的珠子,吧嗒吧嗒地落在了男人的手上。
    陆宴忍着心口的疼痛看着她,也知道自己说的过了。
    他只是在刚刚那一瞬,蓦地想起了自己梦中临死前的样子……想起了,她另嫁他人的事。
    隔了好半晌,他才低声道:“沈甄,你怎么同我闹都行,但方才的话,再不准说。”
    “记住了吗?”
    沈甄垂眸不看他,长长的睫毛湿漉漉的,低低呜咽了一声,又迅速咽回去。
    被她这么一哭,再冷的心都要软了。
    陆宴长吁一口气,终究是伸手将人提到自己腿上。
    沈甄一动不动地被他抱在怀中,头靠着他肩膀上,男人一下又一下地拍着她的背,“许威是个什么德行,母亲心里有数,别想那么多,嗯?”
    “我们三姑娘的性子这般好,谁会不喜欢你?”
    “别哭了。”他吻了下沈甄的发顶,“睡吧,我在这陪你。”
    沈甄睡下后,陆宴走出沈宅,脸色立马沉了下来,他薄唇微抿,朝杨宗吩咐了几句。
    撂下马车的幔帐,杨宗双目瞪圆,在心里默默替许家的大公子点了一支蜡烛。
    陆宴为官数载,早已收敛了当年的脾气,可收敛也只是收敛,一个人的脾气秉性哪是那么容易变的?
    镇国公府的世子爷,从来,就不是个良善之人。
    不说锱铢必较,也是有仇必报。
    动了他放在心里的人,许威算是翻船了。
    隔日晚上,许大公子正眯着眼睛,晃晃悠悠地从酒楼出来准备回府,就被人捂住口鼻,架上了马车。
    抵达曲江附近,几个莽汉将许威拽下来,扔到了地上,几根棍棒好不留情地挥在了他的身上,脸、手、腿,没放过任何地方。
    许家的大公子哪里受过这样的毒打,一边疼的嗷嗷叫,一边威胁道:“你们知道我是谁吗?知道我阿耶是谁吗!知道我姑姑是谁吗?”
    “我阿耶是左相大人!姑姑乃是当朝皇后娘娘,你们敢动许家的人,是不要命了吗!”
    “是不是长平侯叫你们来的!说啊!”
    “妈的,有种你们就打死我!打不死我!明天你们谁都别想活!”
    话音一落,他的腹部又遭到了重击。一个时辰之后,嚣张的气焰果然消失,变成了低低地祈求。
    “钱……我可以给你们钱……多少都行。”
    可不论许威怎么祈求,这些壮汉就似听不见一般,直到夜色褪去,他们才收手。
    许家人见到许威之时,许威真就只剩下半条命了。
    许夫人拍案而起,“是哪个混账东西敢动了我许家的人!居然还明目张胆送上门来!好生猖狂!”
    许七娘看着自家哥哥被打成这样,不由惊呼一声。
    须臾,院子里跑进来一位小厮,许夫人颤声道:“查出来了吗?”
    小厮躬身道:“夫人恕罪,眼下仍是毫无头绪。奴才去问了昨日同大公子喝酒的那几位,他们皆说,什么都没看到……”
    许夫人深吸一口气,道:“孟大夫,威儿状况的如何了?何时能醒过来?”
    孟大夫摇了摇头,“头部遭了重击,再加上失血过多,能保住命,已是大幸,至于何时能醒过来,这不好说……”
    许四娘红着眼睛道:“阿娘,这歹徒嚣张至此,背后必有靠山。此事依我瞧,光靠许家是查不出来的,咱们不能耽搁,还是报官吧!”
    许夫人点了点头。
    “小七,我们现在去刑部给哥哥讨公道,走!”
    “慢着!”许夫人顿了顿,低声道:“别去刑部,刑部眼下都是太子的人,他们又怎会尽心替许家办事?你们去京兆府!找陆宴。”
    许四娘、许意清颔首应是,随后直奔光德坊而去,下了马车,两位姑娘提裙跑了两步,拿起木槌便击了鸣冤鼓。
    陆宴坐在上头,若无其事道:“你们二人击鼓,究竟所谓何事?”
    许意清拢了下头发,未语先流泪,哽咽道:“我家哥哥昨日被人拖至曲江附近,遭了袭击,到现在还未醒过来,还请陆大人速速捉拿这恶徒!”
    陆宴转了转手上的扳指,低声道:“还请许姑娘将起因和经过细细说一遍。”
    许意清声泪俱下,将许威被带走的时间、伤势、以及是如何发现的,从头到尾交代了一通,最后道:“那歹徒甚为嚣张,竟将我家哥哥扔在了许府大门口!”
    陆宴提了提眉梢。
    许家大公子遭袭并不是小事,许意清本以为陆宴会立即下令全城追捕犯人,哪知他竟起身对孙旭道:“本官手里还有要事,许家的案子就交给孙大人吧。”
    闻言,许四娘怒道:“我兄长在长安遭人袭击,眼下性命危在旦夕,这难道就不是要事?”
    陆宴冷冷一笑,并未解释缘由,直言讽刺,“许四姑娘以为京兆府是给你许家人设的吗?”
    许四娘、许七娘的脸,皆是红到了脖颈。
    孙旭走过来,笑道:“还请许姑娘,把昨日发生的经过,重新说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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