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腾完,已是亥时。
    熄了灯,陆宴上榻,看着她躬着的背影,低低地叹了一声。
    他本以为昨日之事,解释过后,她多少能好些,枉他自负过人,到头来自己唯一疼过的人,竟是根本不信他。
    他用食指卷住了她的发梢。
    都说头发软的人心软,你怎么偏生这样磨人?
    梦中他只活到了二十七载,那“爻”毒也好,胸口的箭伤也罢,不出意外,皆会在庆元十七年,也就是今年,一一重现。
    能否躲的过,一切尚未可知。
    他紧紧贴着她躺下,握住她的腰,喉结不知动了几个来回,开口之前,头皮发麻,眼前发白,像是得了重病一般。
    “甄甄。”
    男人亲了一下她的脖颈,哑着嗓子道:“我心里有谁,你不知清楚吗?”
    这话一出,陆宴这个近二十载没脸红过的人,不仅红了脸,就连鸡皮疙瘩都起了一片。
    为了哄小姑娘,他今儿也算是豁出去了。
    不过人都是这样的,万事开头难,只要迈出了第一步,接下来便容易许多了。
    沈甄惊地太阳穴一跳。
    她怎么都没想道,他竟然、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男人高挺的鼻梁嵌入她的颈窝,沉声道:“我以为,我做的够明显了。”
    第60章 (捉虫)
    月光透过窗牖的薄纸,闯了进来,床沿的墙上,映着两个人贴在一起的影子。
    男人的语气里带着蛊惑,她是一万个不想听他说话。
    天知道,她昨日被他嘴里念着的“许意清”三个字惊醒时,是怎样的委屈。
    说的心碎也不为过。
    陆宴看着她的后脑勺,迟迟未转过来,便知道她心里还气着。
    说起来,她还从未对自己使过性子。
    诚然,他也不是不能理解……
    他想了一下,如若沈甄敢在夜里唤其他男人的名字,他是不会那么轻易放过她的。
    陆宴闭了闭眼睛,似是下了多大的决定一般。
    “甄甄。”男人的呼吸越来越重,“还气么?”
    话音一落,沈甄花瓣儿似的的脚趾立马蜷在了一起。鼻尖稍红。
    太多的不敢言,和不敢怒,都在顷刻间爆发出来。
    不得不说,以陆宴的姿容想哄个小姑娘,真是再容易不过,一个不经意的眼神便能勾的人心慌意乱。
    更遑论,是这样的深情脉脉的温柔低语。
    沈甄的心有些发颤。
    “嗯?”他的呼吸顺着她的耳后,沿着迤逦的一条曲线,缓缓向下。
    吻住了她开开合合的蝴蝶骨。
    自打沈甄遇上陆宴起,他便一直都是那副强势又薄凉的样子,何曾这样哄过她?
    “不然你再掐我几下?”陆宴道。
    沈甄咬了咬唇,低声嘟囔了一句,我怎么敢?
    这带点委屈的嗓音,也算是表露心声了。
    陆宴轻笑一声,转过她的身子,同她四目相视,复又将手掌放在了她的小腹上,“还疼不疼?”
    沈甄犹豫了好半晌,终于往他身上靠了靠,“疼。”
    陆宴看着她的娇态,闻着她发梢的香气,手背的上的青筋凸起,滑动、颤颤。
    真是栽了。
    他连挣扎都放弃了。
    ……
    一束微弱的阳光斜斜地洒入内室,须臾过后,乌云移动,外面又是阴沉沉一片。
    沈甄的意识慢慢清醒,睁开了眼。
    床沿边上的男人,早已穿戴整齐,眉眼肃然。
    “醒了?”他的语气淡然,就好像昨夜那个不是他,今天这个才是他。
    “嗯。”
    沈甄支起身子,坐了起来,小腹上的疼痛感骤减。
    陆宴见她醒了,便开口吩咐棠月下去煮药,“盥洗之后,先把药喝了,眼看着入夏,争取把你身上的这点寒症养好。”
    沈甄点头应好。
    他轻咳嗽一声,撂下一句那我先走了,便径直离去。
    阖上门,陆宴紧绷的手掌终于松开。
    ——
    陆宴一连几日宿在澄苑。
    于是,他留宿平康坊的消息,再一次传到了长公主的耳朵里。
    陆宴回家的时候,正好赶上镇国公外出,陆钧瞥了他一眼,停下,道:“我听闻,近来你同东宫走的近了些?”
    陆宴回道:“儿子有分寸。”
    他拍了拍陆宴的肩膀,虽然自己这儿子在男女之上有些荒唐,但在为官为臣之道上,确实是令人放心的。
    陆均笑道:“你阿娘在里头等你,别惹她。”
    不得不说,人心善变,他人是,自己亦是。几个月前陆宴看现在的他,定然会觉得自己这是疯魔了,就像他当时骂随钰那样。
    “为了区区一个女人,你至于么?”
    “天下的女人哪个不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那么忘不了,找个长得像的还不成了?”
    可轮到他呢?
    明知前面有坎坷不平,却还是想要继续走下去,回不了头。
    陆宴信步走进内室,长公主手里握着一把蒲扇,有一搭无一搭的扇着,眼稍微挑,凭借他对自己母亲的了解,这是耐心耗尽的征兆。
    陆宴走到围棋台旁边,抬手摸了下鼻子,道:“儿子还欠您一盘棋,不知阿娘今日可有兴致?”
    长公主走到他面前,坐下,嘴角提着一丝冷意,“难为你还记得。”
    陆宴跟着坐下,拿起了黑子,“嗒”地一声落下。
    长公主步步紧逼,陆宴有意退让,不一会儿,就占尽了优势。
    长公主将手里的棋子丢回棋篓,抬首,上下打量着陆宴。
    自己这个儿子是怎样的性子,她再是了解不过,同他下棋,她就没有赢过的时候。
    这才同那烟花柳巷的女子厮混了几日,竟然连哄人的功夫都学会了?
    靖安长公主笑道:“上次你说,让我容你些时间,不知是多久?”
    陆宴知道,今日若是没有个说法,恐怕长公主并不会就这样算了,他顿了顿,直接道:“年底吧。”
    靖安长公主十分意外,双眸一眯,“不是拖延之计?”
    陆宴笑道:“儿子不敢。”
    长公主瞥了瞥他无情的眼睛,顿觉平康坊那位也不过是个可怜人,便没在继续这个话题。
    一盘棋结束后,长公主又道:“对了,下月初七,许皇后要办一场马球赛。”
    陆宴眸色一僵。
    下个月,马球赛……
    他蓦地回想起了“许意清”这个名字。
    梦中的他本就对这个名字无甚好感,在接连哄了沈甄几日之后,更是连听都不想听了。
    思忖后,陆宴直接道:“那马球赛,儿子怕是去不成了。”
    “这是为何?”靖安长公主细眉微蹙,“皇后还在马球赛的名单里列了你的名字。”
    “那更去不得。”陆宴指了指自己的后腰,“母亲可是忘了儿子在扬州受的伤?”
    长公主拍了一下手,“是阿娘的不是,等过会儿,阿娘便派人给宫里回话。”
    零星几点雨从天上飘落,逐渐连成一片,雨势渐起,偌大的皇宫陷在了朦胧的雨雾之中。
    安华殿。
    许皇后将自己手腕上的额暖玉手镯,摘下,套在了许意清的手上,缓缓道:“下个月马球赛帖子,本宫已经递递给各家了,届时,你表哥自会帮你,你听姑母的便是。”
    许意清脸颊微红。
    许意清虽然知道姑母如此安排,也是在利用自己拉拢镇国公府,但不可否认的是,若是真能换来一桩上等的婚事,她亦是心甘情愿。
    再者说,六殿下日后能成事,他们许家的每一位姑娘身份都会跟着水涨船高,许家与六殿下,本就在同一艘船上。
    “姑母放心,清儿什么都听姑母的,往后也是。”许意清道。
    往后也是。四个字。不禁让许皇后眯起了眼睛,她就知道,许家小七,是许家姑娘里最通透的一个。
    就在这时,外面一个內侍叩了叩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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