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如山略一沉思,便道:“你道是那跟王大有谈话之人是谁,居然是霹雳堂的少主神龙。”岳如川不禁“哦”了一声,但也没说什么。
    岳如山续道:“神龙要王大有归顺霹雳堂,否则便要他人头落地。王大有虽是浙江道台,但苦于不会半点武功,而霹雳堂人才济济,若要杀他,实是如同囊中取物一般。他的道台衙门能挡住黎民百姓,但在武林高手眼里,却是来去自如。偏巧王大有是个贪生怕死之辈,当下没口子应诺。那霹雳堂的少主自也给了他一些好处,给了他一个坛主的位子,那王大有……”
    岳如川甚是不解,接口道:“那王大有不过是个官员,既然不会半点武功,霹雳堂又何需要他加入呢?”
    岳如山淡淡一笑,道:“这你就有所不知了,王大有虽是凡夫俗子一个,但他还是浙江的道台,堂堂的二品大员封疆大吏,自然好处多多。不消说他手下拥有数万精兵,单只他归降霹雳堂后,那霹雳堂在江浙之地从此可谓是为所欲为畅通无阻了。”
    岳如川还是一脸惑然,道:“即便如此,霹雳堂为何非得要他一介官员加入?”
    岳如山吁了口气,道:“此事说来你可能会不信,但这却是千真万确之事。听他二人的谈话,那霹雳堂似乎新近研制出了一种新型的武器,比之霹雳弹威力要大得太多,一件这样的武器能抵得上万余军队。若是拥有几十或是上百,甚或是几百,那霹雳堂的实力便可想而知了。”
    “那霹雳堂少主在吹牛吧,世间哪有如许霸道的武器,也无非是什么刀枪剑戟,至多添加些*的威力,除此还能怎样?即便那种武器确有不凡之处,但也只是对军队有些威胁,却也难不住来去无影的武林好手啊!”岳如川还是有些愕然,便迫不及待地表达了自己的质疑。
    岳如山苦笑摇头,道:“话是这么说,但直面这种毁灭性极强的武器,武林高手也不敢等闲视之。况且,霹雳堂的本意就是为了对付军队。”
    “与军队为难?”岳如川心头一跳,失声道,“莫非霹雳堂要……要……”
    岳如山看了弟弟一眼,叹道:“不错,霹雳堂的确要造反,欲要挑起事端,起兵江南,然后挥师北进,想要直捣京师,取大宋而代之。若要如此,必须先要立足江南,而江南乃是水米之乡,百姓富足,物华天宝,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霹雳堂想要造反以取赵家的江山,岂非必须坐拥江南?”
    闻听此言,众人俱是心神大震,半晌无言。这无疑算得上一桩惊天的阴谋,兴兵举事,搅乱天下。须知,兵祸便是民祸,正所谓一战功成万骨枯,战事一起,遭殃的先是百姓。只有到了百姓挣扎于水火之中、民不聊生的时刻,造反才是正义之举,才是替天行道。
    岳如川怔立半晌,道:“那……那王大有便肯?”岳如山苦涩的笑了笑,道:“他不肯便会人头落地,虽然归顺了未必会活,但不归顺霹雳堂便只有死路,他还能怎样?”
    岳如川一声长叹,摇了摇头,一脸的惋惜与无奈。岳如山瞥了他一眼,忽然笑了起来。岳如川不禁一怔,道:“大哥为何要发笑?”岳如山道:“你以为王大有真的敢造反?”
    岳如川皱眉道:“难道他拒绝了霹雳堂少主的胁迫?”岳如山也是摇摇头,道:“他虽是口头上答应了,但心里却有另外一套。”岳如川机械地道:“怎么?”
    岳如山道:“在那种情形下,他也只能暂时答应,并接受了霹雳堂的令牌。但他也知朝廷的威严,驻扎各地的将军不下二十位,而西北、东南两大兵营正是兵多将广,单只道君皇帝的禁军便有百万之众,合全国兵力不下二百万。他王大有那几万精兵又算得什么,区区一个霹雳堂又济得什么事?他为官多年久居道台之位,自是知道这些道理,更知道这个中的利害关系,是以明里接受了归顺,暗地里却跟京师的权贵有来往……”
    “这样做对他有何好处?”岳如川还是不解。
    岳如山微笑着:“这便是他的高明之处。他深知自己既已接受了霹雳堂的令牌,那便是一失足成千古恨,落下了把柄,他日霹雳堂兵败,他便有杀头之祸,甚至还会株连九族。是以,他提早为自己留下后路,攀交京城的权贵,以金银财帛贿赂结交,盼得日后能因此而保住一命。”
    岳如川略一思索,脱口道:“咱们这趟保的镖便是王大有贿赂权贵的财帛?”岳如山点点头,道:“正是。不止这八万两黄金,还有那个金麒麟,这才是真正的红货。”
    金麒麟?这不是岳如山吗?众人俱是愕然不解,哪知岳如川听罢默默地从怀中摸出了一个红漆的小盒,也有巴掌般大小,打开一看,内中竟是一个栩栩如生的金色麒麟,在残阳的映照下,闪烁着濯濯的光辉,甚是耀眼。
    见到这金麒麟,不但众镖师齐声惊呼,而且岳龙城亦是吃惊不小。这件红货连他也不得知,有此可见这件金麒麟的价值不菲。这金麒麟,岳如川一直贴身保护,若非岳如山此时点破,想来只有到了京师汴梁,岳龙城等人才会见识到。他瞥了一眼父亲,嘴角浮起一丝令人不易捉摸的笑意,还有些冷冷的味道,好在众人的目光都被岳如川掌中的金麒麟所吸引,并未发觉。
    对于镖局而言,红货便是真正值钱的东西。这件金麒麟的确算得上红货,真正的红货。只听岳如山道:“这金麒麟乃黄金所铸,内中却是上好的美玉翡翠,且出于玉器名家之手,巧夺天工,端的价值连城,远远超过这八万两黄金。”
    岳如川叹道:“怪不得王大有肯下这血本,原是保命的手段,这可都是民脂民膏啊!”
    岳如山亦是叹了口气,道:“说不得王大有已是倾尽所有,这可能就是他的家底。如此贵重的礼品,王大有自然不能兴师动众而动用军队走镖,若是如此,便等同昭告天下这批货的价值连城了。现下虽是百姓富足,一副安居乐业的景象,但穷苦之人还是多数,光丐帮弟子便有百万之多。何况,哪个山头没有绿林盗匪?所以,他还得请江湖人保镖这批贵重的贡品,以掩人耳目。偏巧,咱们麒麟镖局又是天下最负盛名的镖局,舍我其谁,王大有自然想到了咱们!”他前后两次谈及这批镖货,前面刚说是礼品,最后又说是贡品,似乎有些矛盾,可有谁知他话里满是讥讽之味,心里却是说不出的苦涩与无奈。
    岳如川“哦”了一声,沉吟良久,方道:“想来那位权贵也必是位高权重抑或是位极人臣了,否则王大有此举,怕是会白白忙碌一场。”
    岳如山又点点头,道:“兄弟所言不错,王大有攀交的那位权贵便是当今的首辅大臣,还曾是徽宗皇帝的师傅,坊间传闻的四大奸臣之首的太师蔡京。”
    北宋徽宗年间,坊间有当朝四大奸臣的传闻,传得沸沸扬扬,分别是蔡京、高俅、童贯、王黼,俱是溜须拍马口蜜腹剑之辈,更是祸国殃民的奸臣谗臣。比如高俅,不过是踢得一脚好蹴鞠,便成了殿帅府的太尉,一品高官,相当于今日的国 防部长。时人一提起来,无不咬牙切齿的憎恨。
    “是他?!”岳如川心头一颤,咬牙道,“没想我们居然是给这大奸臣保的镖,早知是他,索性便将这批镖货据为己有,再分给穷困潦倒的百姓,看他蔡京又能奈我何来!”
    “兄弟豪气不减当年啊!”岳如山击节道,“这才是当之无愧的火豹子!”
    岳如川一时听不出胞兄话里的深意,蹙眉道:“哥哥的意思是……”岳如山哈哈一笑,道:“我的意思跟你所想的一样,就按你说的半。”
    “可是如此一来,那蔡京——即便王大有也不会轻易……”岳如川忽然有些踌躇起来。
    岳如山兀自笑着:“刚说你豪气不减当年呢,你就说些丧气的话,那王大有算得什么,我若想让他死,也不过就是举手间的事。何况他自身难保,哪还有闲暇心致理会咱们?”
    岳如川又是一怔:“他自身难保?”岳如山朗声道:“我既然知道了这惊天的阴谋,怎会视之不顾呢?”岳如川道:“哥哥已报了官?”岳如山呵呵一笑:“报官?那王大有的官阶还算小么,若非上金銮殿面圣,谁敢查他?再说,我名头再响,在官家眼里,也还是草民一个,谁会听信我的话而严查一个二品的封疆大吏呢?!”
    此时日头已落下山去,但天色还未黑。然,岳如川眼前却犹似出现了一团迷雾,道:“那哥哥的意思……”
    “很快你便会知道的。”岳如山抬眼看了看天边绯红的晚霞,又道,“天色马上就要黑了,今夜就在此处落脚,先燃起篝火吧,再打些野味来,赶了这一天的路,我早已饥肠辘辘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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