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氏兄弟见这个汉子年龄五十多岁,须发皆已花白,身后背的银色箭鞲开有三口,每口都露出了十二只镶金箭头,猜知此人便是燕北镖局的总镖头龙千化,以三十六只镶金箭威震一方,人送外号“金箭银鞲”。
    耿氏兄弟性格孤僻冷漠,望了一眼龙千化后,便转过头去,不再搭理。龙千化本来满面带笑,想要结交耿氏兄弟,如此落得没趣,颇觉尴尬,又转头看了桌旁别的人,众人都不想多言生事,因此与龙千化目光相接之后便移了开去,龙千化见了众人装束,也猜知不是等闲之人,想出言结交,又觉得众人的神情似乎要拒人于千里之外,只好原地转了两圈,回自己原位去了。
    司徒一世从别桌人的交谈之中,偶然听得洛阳御邪大会之事,低声道:“诸位小心,这些人看来很多都是要去洛阳参加‘御邪大会’的。”
    众人用了一番酒饭,忽听门口传来一声:“无量寿佛!”转首看去,正是那西域僧达摩智带领二十余名师弟进厅来了,店小二见一下来了如此多的和尚,一时不知所措,刚想出言驱赶,只听达摩智开口道:“小僧吃饭给钱,并不是来化白饭的。”转首说道:“师弟!”达摩智身后的高瘦喇嘛走上前来,从僧袍中摸出一锭金子,店小二见了金子,眼中放光,想伸手去接,忽被人扳住肩头,往后搡了个踉跄,回头一看,是个五十多岁的老汉,正是那龙千化,龙千化手上加劲,将小二按稳了,说道:“这些师父的饭钱龙某请了!”
    达摩智合十道:“无量寿佛,原来是龙檀越!”
    龙千化还了一礼,恭声道:“龙某得上师亲自上门送信,便日夜兼程,赶往洛阳,没想到在此遇见上师,请!”将达摩智一众僧人请到空余的客桌坐了。原来这达摩智离开云川之后,便奔走各地,劝说各门各派到洛阳联手,一起对付罗刹门,这龙千化便是其中之一。
    客栈中有别的江湖人士也是接了达摩智的报信,于是都起身上前见礼,达摩智一一还礼,俱各交谈了一番。
    欧阳少曾在云川见过达摩智,只不过那时他心智被铁面人迷了,记不清期间发生了何事,此时见到达摩智,已不知他是什么人,遂小声问道:“这个喇嘛什么来头?怎么这么多的人都对他如此恭敬?”
    司徒一世道:“那个喇嘛叫达摩智,据他自己说是乌斯藏萨迦寺的和尚。”
    “是他?”欧阳少点了点头,向欧阳白道:“爹,那夜贡无为带沙芒、赵蛟龙杀戮我们家的时候,幸亏有这大和尚劝架,我们家才有人侥幸保得性命。”
    司徒一世道:“不错,我也曾听孙桂花姑娘说过此事。”
    欧阳白道:“这个喇嘛我见过,曾经在唐家堡,也是他及时出现,才劝止了六扇门与唐家堡两家的大战。少儿,你跟我去敬那大师父一杯。”带着欧阳少,将酒杯倒满,走到那达摩智的桌旁,欧阳白朗声道:“江南欧阳白,见过达摩智上师!”
    达摩智一听对方是欧阳白,面露恭敬之色,连忙起身道:“原来是‘斩邪剑’欧阳大侠,小僧在唐家堡曾与大侠有一面之缘,今日再见,幸何如之!”
    欧阳白道:“不敢,上师心怀慈悲,佛法高深,在下钦仰已久!那夜贡无为蠹害欧阳家时,若非上师及时伸出援手,我欧阳家只怕一人也活不下来。”
    达摩智听欧阳白提起贡无为血洗欧阳家一事,长叹一声:“无量寿佛,中原武林还是停止内斗为好。”欧阳白与欧阳少将杯中酒干了,达摩智也尽了一杯酒。
    欧阳白道:“上师现下欲往何处?”
    达摩智道:“小僧已通知了许多门派,共赴洛阳,将与诸位师弟去参加那御邪大会。檀越若是不弃,便与小僧一道,如何?”
    欧阳少不愿与何如儿分开,说道:“多谢上师,但我们还有一些别的事,就不与上师一起了。”
    达摩智转首端详了欧阳少两眼,面容突现狠色,厉声道:“你是罗刹门的人!”出手如风,已将欧阳少右手箍住,欧阳少手中酒杯拿捏不住,掉在地上,摔成粉碎。
    “上师!”欧阳白吃了一惊,出手抓住达摩智手腕,想将他手腕拿开,但达摩智腕臂劲道奇大,宛如一块铁石,欧阳白无论如何都掰不开。欧阳少被达摩智箍得腕骨咯咯作响,痛得满头大汗,欧阳白喝了几声,见达摩智不为所动,爱子心切,抽出斩邪剑,疾往达摩智下胁刺去,达摩智拉住欧阳少,身子往后一退,但听“嗤”的一声,欧阳白这一剑将欧阳少的衣服戳烂了一块。
    司徒一世等人见情势忽变,都立马站起奔了过去,司徒一世当先奔至,叫道:“误会,上师手下留情!”右手使出天罡心经指,径点达摩智右臂桡骨,要逼他放开欧阳少。
    达摩智身边的高瘦喇嘛见司徒一世突然出手,连忙挡在达摩智身前,出左掌去敌司徒一世右手,手、掌相接,高瘦喇嘛只觉掌心如被电击,心经指力透掌心,经手臂冲至肩骨,整个人瞬间被力道冲得退了几步,一下撞在达摩智身上。
    高瘦喇嘛抱着手臂,痛苦失声道:“天罡指!”
    达摩智曾在云川见过司徒一世,说道:“司徒少主难道也不分是非,要帮助罗刹门吗?”
    司徒一世道:“误会!这位是欧阳白前辈之子欧阳少!”
    达摩智皱眉,道:“小僧在云川明明看见他和罗刹门的人一伙的!”
    司徒一世道:“那时欧阳少被铁面人以迷神心法摄了心智,所以才受人指使的!”
    达摩智又打量了一下欧阳少,再看看欧阳白,二人确有父子相,连忙将手缩回,朝欧阳白父子道歉:“罪过!罪过!小僧痛恨罗刹门,以至做出此等邪妄之事!”厅中有的江湖人士适才听达摩智擒拿住了罗刹门的人,俱感振奋,还想出手帮助达摩智对付欧阳白诸人,此时听达摩智自认做错了,才纷纷罢手。
    欧阳少一看自己右腕,已是被勒得血肿不已,稍微动一下,便觉钻心疼痛,只好用左手托着。
    达摩智脸现愧色,从僧袍中摸出一个拇指大小的紫砂瓶,拔了木塞,将药粉倒在手中,说道:“少侠休怪,让小僧为你治此瘀伤。”手攥药粉,握住欧阳少的右腕,手掌在欧阳少的右腕上来回摩擦几遍之后,本来肿胀的手腕竟然渐渐消了下去。
    达摩智舒了口气,道:“幸亏司徒少主阻止及时,否则这手腕难保了,现在只要静养数日即可。”
    何如儿上前查看了欧阳少的伤势,心中对达摩智十分不满,恶狠狠瞪了他一眼,道:“臭和尚!”拉着欧阳少的左手,说道:“咱们走!”众人经此变故,无心再用酒饭,回桌收拾了行礼,便即出了客栈。
    众人向南行了有二里,刚好进了城南的竹林中,凤小灵此刻忽觉肚中翻滚,叫道:“我要解手!”众人停了下来,何如儿拉着凤小灵进了道旁乱竹中,为免被路人发现,又前进了几十步,与凤小灵分开蹲下出恭。
    凤小灵完事后,刚提起裤子,忽听林内传来阵阵竹枝断裂之声,好奇心起,顺着声音走了过去,扒开矮竹看去,只见面前二三十步处,是一面空旷平地,周围的竹子大多已被斩断,此时中间正有两人在练剑。
    凤小灵定睛一看,欢喜得跳了起来,一路奔去,边奔边欢声叫道:“飞涯哥哥!飞涯哥哥!”原来那两个练剑的人正是叶飞涯和萧天浪!
    叶飞涯转首看来,见是凤小灵,大感欣喜,叫道:“小灵!”连忙走来迎接,凤小灵一路奔至,收力不住,撞入了叶飞涯怀中。叶飞涯摸着凤小灵的秀发,说道:“小灵,可把你飞涯哥哥想死啦!”
    凤小灵满面娇羞,又是激动又是兴奋,一时说不出话来,只在叶飞涯怀中来回厮磨。凤小灵只有在与叶飞涯在一起的时候,才真正开心,只要一与叶飞涯分开,她便觉得心中空空的,感到孤单感到害怕,现在见到叶飞涯,她便觉得身心都温暖了起来。
    叶飞涯问道:“小灵,如儿呢?她在哪里?”
    凤小灵回头看了来路一眼,刚想说话,忽见何如儿也已出现在了这里,原来刚才她欢叫“飞涯哥哥”时,何如儿也听见了,急忙赶了过来。
    何如儿呆呆地看着叶飞涯把凤小灵搂在怀里,脸上的笑容还挂着的同时,眼中就隐隐泛着点点泪花,见叶飞涯与凤小灵看着自己,连忙转过身去,手持赤羽剑,朝竹子一阵乱砍,便砍便呼喝:“我砍!我砍!我砍!”几下过后,已将一只竹子砍倒,又去砍另一只竹子。
    叶飞涯道:“如儿,你过来啊!”
    何如儿“哼”了一声,稍微转头,眼角余光已瞥见凤小灵挣脱了叶飞涯的怀抱站在了一旁,心中气稍微去了一些,回剑入鞘,气呼呼地走到了叶飞涯面前,斜眼睥睨,没好气地道:“喊你姐姐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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