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奎道:“范某言出必践,既已说了可放嗔癫离开,就不会食言。”
    怀霜大怒道:“老鬼!你敢和玄水宫作对?”
    冷雪在怀霜耳边低语道:“小心药魔毒功。”
    怀霜扬眉道:“本想利用老鬼对付唐门,现在竟然想放走嗔癫,此气不可不出!”凝霜剑一抖,朝范奎直刺过去,范奎又弯腰咳嗽起来,手指在空中接连弹了几指,怀霜怕有玄虚,挥剑在面前平砍数下,并未觉察有甚异状,只是剑刃上似乎沁出一层水雾,再往前迈出数步,忽觉脑袋一晃,往后便倒,冷雪连忙扶住,怀霜脸色发白,手足无力,颤声道:“老鬼的唾沫中有毒!”
    范奎道:“钩罔滋味如何?”
    怀霜惊道:“钩罔?你……快交出解药来!”原来这“钩罔”乃是华佗堂有名奇毒,施出后无臭无味,中者一个时辰内七窍流血而死,江湖上谈到此毒,无不颤声色变。
    范奎道:“待老朽事毕后再为你解毒,你先老实待一会吧。”
    众人见这药魔举手投足间,轻易便将武功高强的怀霜毒倒,皆感骇然。
    萧天浪向范奎拱手道:“晚辈萧天浪,见过前辈。前辈毒功高强,令人佩服。”
    范奎看了一眼萧天浪,道:“原来是破了唐门一案的萧少侠。”
    萧天浪道:“据晚辈愚人之见,唐琦乃是害死令郎的元凶,现在唐琦已身死,前辈为何不能网开一面,放过唐明兄妹呢?若非要与唐门拼个鱼死网破,于华佗堂有损无益。”
    范奎道:“你好像没听到我刚才说的话?唐琦狗命,岂能抵得我儿之命?唐明必须死!明叶没了,我活在世上还有什么意味?就算华佗堂因此灭亡,范奎何惜何惧?”
    萧天浪与叶飞涯见范奎言语中实无回旋的余地,知道任何言语也说不动这丧子的药魔了,只好暗暗打定主意,非要保住唐明几人不可。
    唐烈缓步出列,神情郑重而肃穆,朝范奎抱拳道:“范兄!”
    范奎将头转了过去,不看唐烈,口中冷冷道:“明叶死后,你我两家就已是仇敌,休再以兄弟相称!”
    唐烈道:“小琦犯下如此大错,我与大哥难辞其咎。”
    范奎冷笑道:“你年轻时,做的也不是什么光明磊落之事,有你‘珠玉在前’,小畜生干出这种事,也是有样学样。”众人均知范奎所指的是唐烈曾经与唐无形争夺唐门第一把交椅之事。
    唐烈低头长叹,缓缓道:“想当年,唐门与华佗堂在江湖上势力衰微,两家通力合作,才在江湖上保有一席之地,令别人不敢小觑。”
    范奎想起两家相互帮扶的往事,眼神也现出丝丝犹豫,道:“事已至此,说这些又有何益?”
    唐烈道:“小琦死了,我唐门便只有明儿这一根独苗了,范兄就请顾念旧人之情,放明儿一马。”扑通一声,朝范奎跪了下去。
    “二叔!”唐明、唐妙见唐烈向范奎下跪,都失声叫了出来,二人想上前扶起唐烈,只听得唐烈喝道:“别动!”二人被喝得立在当地。
    范奎素知唐烈性格倔强,从不向人屈服,现在竟然会给自己跪下,也是大感意外,一时不知如何说话。
    唐烈跪在地上,说道:“小琦人已死了,他犯的错,未能弥补,我便代他偿还!”右手抓住自己左肩,大喝一声,用力一拉,将左臂扯了下来,臂膀断处,鲜血喷涌。
    “不!”唐妙再也顾不得唐烈的喝止,赶忙蹲下身来,撕下身上衣服为唐烈包扎断臂,唐烈一把将唐妙推到在地,厉声道:“再过来,我一掌打死你!”
    “二叔!”唐妙本就被唐烈自断左臂吓得哭了出来,又见唐烈如此疾言厉色斥责自己,那是从未有过之事,心中惊惧交加,泪水更是往下直流。
    范奎见唐烈自断一臂,意在为唐琦恕罪,心中念及往日情谊,已自软了几分,但转念想到年轻有为的儿子范明叶,心中又是一阵绞痛,大声道:“唐烈,你何苦如此!我若不杀了唐明,怎能对得起死去的明叶!”
    唐烈左臂血如泉涌,脸色已是苍白不已,额头冷汗不住低落,说道:“范兄……终究不肯放过明儿么?”
    “别再叫我范兄!”范奎大声截口道。
    唐烈神情萧然,说道:“好……”突然只见他右手探入怀中,夹出一枚毒蒺藜来,众人见他忽出暗器,以为他要趁机向药魔袭以暗手,范奎也是一惊,正想挥杖抵挡,却见唐烈右手毒蒺藜竟然是抹向唐烈自己脖子的!众人都未料到,唐烈在自断左臂之后,竟还会以暗器自杀!
    毒蒺藜乃唐门独门暗器,毒性之强,见血封喉,喉咙被毒蒺藜的铁片划破后,毒汁进入血液中,立时发作起来,唐烈歪到在地,面容渐变紫黑,七窍渗出血来,眼神直直地盯着范奎,似乎是在求他绕过唐明之命。
    唐明见唐烈转眼就要毙命,忽然想起毒蒺藜的毒药得自华佗堂,想必药魔必有解药,因此立马跪在地下,膝行至范奎身前,哀求道:“求求您,救我二叔性命!”
    范奎见唐烈倒在地上,已是没了生气,木然道:“毒蒺藜一旦见血,只有阎王才能救他的命了!”
    唐明知范奎所说不差,连忙奔回唐烈身畔,与唐妙二人,抱着唐烈尸身大哭。
    嗔癫见唐烈自杀而死,亦感怆然,朝范奎喝道:“药魔!冤有头债有主,范明叶一事,全系唐琦所为,现在连唐烈也死了,你还想怎么样!”
    范奎望着唐烈尸身,见唐烈双目未阖,还在盯着自己,长叹一声,双目泪流,自言自语道:“明叶……明叶……”语声渐渐哽咽。
    “阿弥陀佛!”忽然门外传来一声佛号,众人全都转首向门外望去,只见门外走进一个二三十岁的年轻和尚,身穿玉色僧袍,左手持佛珠,右手单掌当胸,随后鱼贯而入走进来十几个黄衣僧,手持齐眉棍,身形俱是高大魁伟。
    嗔癫见了来人,眉头一扬,大声道:“你们是什么人!?”
    身穿玉色僧袍的和尚,敛目恭声道:“贫僧少林寺鉴贤,见过师叔。”后面跟随的十几个黄衣僧一起恭声道:“师叔!”
    在场众人除了嗔癫之外,听少林鉴贤称呼嗔癫为“师叔”俱感惊讶,江湖上一直以为嗔癫是个居无定所的游方和尚,难道此人竟是少林寺的前辈高僧?
    冷雪、怀霜听鉴贤叫嗔癫师叔,对视一眼,均想:“嗔癫原来是少林的人?”目光扫视了一番鉴贤身后的黄衣僧,看出这些僧人手上青筋暴起,站位虽然杂乱,却是乱中有致,知道这些僧人必是少林的高手武僧,心中暗暗戒备。
    嗔癫冷冷道:“你们叫谁师叔?”
    鉴贤道:“阿弥陀佛,师叔法号上明下慧,乃少林达摩院的上代长老,离开少林已有二十五载,方丈日夜思念师叔,每年都派寺中弟子出外寻找,今日有幸,终于得见。”
    嗔癫哈哈冷笑,道:“明通和尚,会想念我?”嗔癫这一说话,无疑承认自己就是鉴贤口中所说的“明慧”了,鉴贤面露喜色,道:“出家人不打诳语,小侄岂敢诓骗师叔?”
    冷雪、怀霜见嗔癫承认身份,都是一惊,心想既然嗔癫是少林寺的长老,自己还能不能再将他杀死?莫说自己这些人未必是敌方众人加上少林武僧的对手,就算能打得过,孟宫主若是得知嗔癫是少林长老,是否还会下令将她除去?玄水宫与少林寺一向井水不犯河水,孟宫主敬畏少林寺乃数百年的名门大派,对明通方丈礼敬有加,而此人法号“明慧”,便是明通方丈的同辈师弟了,这可如何是好?
    嗔癫道:“你们怎么会找到我的?”
    鉴贤道:“师叔可还记得追风郎君宋逸么?”
    “追风郎君宋逸?”嗔癫忽然想了起来,数月前在洛阳,他被宋逸尾随,恼将起来与宋逸斗了一场,发现宋逸的无上轻功竟似少林绝技“达摩步”,斗到狠处,一禅杖失手将宋逸半边脸打塌了,宋逸捂脸逃跑,嗔癫见宋逸使出少林绝技“达摩步”,微一迟疑,就让宋逸跑了。
    嗔癫道:“宋逸是少林寺的人?”
    鉴贤道:“不错,宋逸在少林寺时法号鉴逸。”
    嗔癫回想了一下,恍然道:“是他!我当年离开少林时,他才十年,怎么会还俗做了贼人?”
    鉴贤道:“十年前,鉴逸犯了色戒,被方丈杖责一百,革出少林,还想将他一身武功废去,诸长老可怜他,在方丈面前求情,方丈便喝令他此后不得再使用少林功夫。鉴逸被逐出少林后,改名宋逸,浪迹江湖,至于为何会尾随师叔,就得问这玄水宫的两位施主了。”说着朝冷雪、怀霜鞠了一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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