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面人见厅中还有许多人未动手,料想今日云川之行,讨不了好处,若不还《剑法》,只怕当场便要被中原诸人打死,于是伸手入怀,摸出《天心剑法》,说道:“上面文字扭扭曲曲的,一个字不认识,还给你们罢!”一边说话一边招呼四使撤退,门口堵了许多各派弟子,知道铁面人等人厉害,都吓得往旁边直退,铁面人见己方五人已到门口,只是还有一个被司徒鼎点了穴道的欧阳少歪在地上,但此时已顾不得他了,甩手将《剑法》掷回,叫道:“失陪了!”
    司徒鼎见铁面人想要逃跑,大喝道:“哪里走!”正待出指拦截,忽听洪镇海说道:“不必庄主动手!”洪镇海拎起一个破损的酒坛子,伸手探入其中,抄出一掬酒水,朝铁面人洒出,水滴飞到半途,被洪镇海掌心寒气所激,纷纷化为冰锥,朝铁面人劈头盖脸打去。铁面人大惊,双掌交相拍出,以炎热的内力将飞来的冰锥复融为酒水,只是他此刻真气不足,尚有几枚冰锥未被完全融去,钉入了他胸前衣衫中,此时冰锥为铁面人内力所炙,尖芒已不锐利,因此只是堪堪擦破了他的皮肤而已。
    洪镇海凝酒为冰攻击铁面人时,身子也随之纵出,他见铁面人将《天心剑法》掷还给叶飞涯,心想那原本就是任家之物,因此无心抢夺剑法,只想将铁面人等人拦下。叶飞涯见《剑法》被掷了回来,大为振奋,身子凌空而起,想将《剑法》接在手中,就在他伸手将要够到《剑法》时,忽然半途一只白骨手伸将出来,竟将《剑法》抢了过去!
    叶飞涯大怒,左掌跟着拍出,忽觉掌心一凉,竟似打在了铜铁之上,又听一声大笑道:“哈哈,杜某失陪啦!”众人望去,见那半途抢夺《剑法》之人竟然是杜宇桐!
    原来这杜宇桐被司徒鼎天罡指封住穴道后,就站在原地不动,暗暗积蓄真气,连冲十几次穴道,他功力本就不弱,最后终于将被封的穴道冲开,见厅内双方来回激斗,假装自己还是不能动弹,伺机而动。等到铁面人归还《天心剑法》时,杜宇桐心想:“此时不抢,更待何时!”忽然窜出,在叶飞涯之前将《剑法》抢在手中,厅内群雄早就无人再关注杜宇桐,因此对他的半路冲出毫无防备,叶飞涯在杜宇桐抢得《剑法》后,随手打出一记神龙掌,被杜宇桐以铁胆挡住,叶飞涯还想上去拦他,杜宇桐将剩下的一枚铁胆反手朝叶飞涯甩出,叶飞涯掌击铁胆,波的一响,将铁胆朝杜宇桐原路拍了回去,杜宇桐身形急闪,铁胆砸碎窗格,滚入天井中去了。就这一耽搁,杜宇桐已窜出了门外,脚踩诸弟子头顶,几个起落,纵上房顶,逃得不知去向。这一变故来得奇快,等众人反应过来打出暗器时,杜宇桐已不见人影了。
    洪镇海本欲拦截铁面人的,在杜宇桐抢夺剑法时,想变向去攻杜宇桐,但他身形已离铁面人非常之近,不敢分心去拦杜宇桐,怕一不留神被铁面人所趁。等到杜宇桐逃走后,洪镇海已与铁面人交上了手,叶飞涯想赶出大门去追杜宇桐时,却正好被洪镇海与铁面人给阻住了去路,冲不出去。
    铁面人此刻功力不足平时三成,被洪镇海水寒功迫得左支右绌,洪镇海掌风过处,寒气凛凛,二人过了几招,铁面人眉毛上都被冻出了冰霜,眼见要被洪镇海水寒功打倒,忽听有人口宣佛号:“无量寿佛!”众人听见第一个“无”字时还以为说话人有百丈远,听到最后一个“佛”字时,却感觉人已经到了大厅门外。
    洪镇海寒掌攻至半途,只觉门外一股劲风扑面而来,风至人至,来人是个头戴鸡冠帽的黄衣喇嘛,萧天浪见了这个喇嘛,认出正是在唐家堡见过的达摩智。
    达摩智施展密宗绝学“大手印”,在门外往内拍出一掌,分开铁面人与洪镇海二人,同时身形飘了进来,左手攻洪镇海,右手击铁面人,僧袖飘飞,掌风狂猛,有如凭空刮起了一阵飓风一般。洪镇海见这个喇嘛掌力浑厚,不想硬接,往后退出两三丈,铁面人被达摩智一掌震得倒在了天井中,爬起身来,带着四使,纵上房顶,中途有七八个大胆的诸派弟子大喝拦阻,被铁面人随抓随掷,扔撞在墙上,摔死了好几个人,铁面人纵上房顶时口中呼哨一声,厅内躲在拐角的秃鹫箭一般地飞了出去,一晃不见踪影。
    达摩智见铁面人要逃,大喝道:“哪里走!”反手抓起身背的一扇铙钹,随手飞旋出去。铙钹破空,齁齁直响,径斩铁面人双足,不料铁面人纵上房顶时,为防暗器,随手拎起一名汉子,朝门内扔回,恰恰撞上达摩智旋出去的铙钹,铙钹边缘锋利,当场便将那汉子斩得尸首分离,血肉横飞,门板地面都被血水染得通红。
    达摩智见自己铙钹旋死了一个无辜之人,面露愧疚之色,双手合十,叹道:“无量寿佛!罪过罪过!”此时天井内接连走进二三十个喇嘛,围在那死去的汉子身边,念《往生咒》为死者超度亡魂。
    青城三英见铁面人逃上了屋顶,急忙要去追赶,却见达摩智拦在路中间,时之淳喝道:“请上师让开!”达摩智问道:“檀越欲何往?”时之淳道:“自然是追罗刹门的人!”达摩智垂首默然,不再阻拦,身子侧开,让到一边,三英出了厅门,又被二三十个喇嘛阻住去路,绕过喇嘛纵上屋顶,四下观看,不见了铁面人诸人的踪迹,只好跃下地来,回到厅中。
    乔八道:“番狗哪去啦?”三英恨声道:“跑了!”
    众人这时才来得及仔细打量达摩智以及其身后的二三十个喇嘛,惊道:“这喇嘛难道就是杀死少林达摩院首座的番僧达摩智?”
    达摩智面露痛苦之色,恭声道:“无量寿佛!正是小僧。小僧本是乌斯藏萨迦斯的僧人,此番来到中土,一是向中原英雄报信,说西域邪教将要进攻中原武林,二来久闻少林寺乃中原第一寺,佛法高深,欲往嵩山与少林禅师研讨佛法,没想到在与达摩院首座明厄禅师切磋武功时,一时失手,将明厄大师打死,实非小僧所欲也。”
    昭觉寺主持法行禅师长叹道:“阿弥陀佛!明厄师兄乃少林达摩院首座,身兼七十二绝技中的九项绝技,竟然就此圆寂,实在令人扼腕。”
    林玉谦道:“此事已遍传江湖,听闻少林僧人对此大为恼火,想那少林寺重重戒备,上师打死了明厄,如何还能安然离开?”
    达摩智一脸惭愧之色,说道:“小僧误伤明厄禅师后,被达摩院、罗汉堂几十名高僧围住,小僧行此大恶之事,也不想就此离开,因此自愿被少林关在后山思过洞,只是小僧这些师弟……”回身望了一眼身后的几十个喇嘛,接着说道:“他们认为小僧与明厄切磋武功,失手伤人,那也是无心之事,说天下因为切磋武功打死打伤人之事多了去了,若是都不依不饶,谁还愿意与人切磋?于是他们连闯后山思过洞数次,虽都无功而返,却也让少林寺头疼,后来少林加紧戒备,我这些师弟便连山门也进不去了。小僧在思过洞面壁七日七夜,为赎前愆,滴水不进,为明厄禅师诵净土咒七日七夜。后来少林寺方丈明通找到小僧,暗中将小僧放出少林,说少林高僧虽入空门多年,然佛法未精,参悟不透,深着我人四相,佛曰:‘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所相非相,即见如来。’并为小僧被困一事向小僧致歉。”
    卢雉皱眉道:“大喇嘛的这些师弟,言语大有不妥。切磋武功,点到即止,打死人的事虽然有之,却是极少的,就算有这种事,也不能以别人切磋打死过人为自己打死人开脱,若都这样的话,行凶者只要以切磋为借口岂不都可光明正大地杀人了吗?大喇嘛与少林明厄大师,都是顶尖高手,难道下手不知轻重随随便便就将对方打死吗?”
    众人心中所想的多和卢雉说的一样,只是众人有忌惮达摩智武功高强而不敢轻易诘问的,有城府老深不想轻易得罪人的,也有行事缜密在未知真相以前不想随便怀疑人的,因此谁都没有说出来,而卢雉向来言语无忌,不要说是随便说话,就是随便杀人的事她也干的不少。
    那些给死去大汉诵经的喇嘛也听到了卢雉的言语,有几个当场回过头来,恶狠狠地盯着卢雉,一个高瘦喇嘛忍不住踏步过来,气冲冲地要对卢雉动手,卢雉见高瘦喇嘛生得凶恶,被惊得退了两步。达摩智身形不动,依旧双手合十,但他已觉察出身后喇嘛的动静,语声威严地训道:“师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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