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云回到帐内,低声问叶飞涯道:“你说我父亲的是邢如虎,可有证据?”
    叶飞涯于是将那夜遭连昊拦截、丁长峰出手相救、邢如虎痛下杀手一事说了,丁云眉头时而紧皱,时而舒展,半晌之后,忽地提起长剑,大力砍断了叶飞涯身上的牛筋,道:“你随我来!”叶飞涯身中麻药,虽然去了绑缚牛筋,兀自全身无力,道:“到哪里去?你刚才去邢如虎的帐篷里了,他有没有对你下手?”
    丁云冷笑道:“下手?他还没那个胆子!”
    叶飞涯道:“那你要我去哪里?”
    丁云道:“和你说了罢,邢如虎不是好人,我早就知道了,只是我现在都不信他会杀死我父亲,我刚才那样去问他,不过是试试他而已。”
    叶飞涯道:“邢如虎听了后是什么表情?”
    丁云冷冷道:“什么表情?怕死的表情!你现下跟我来,我要查清到底是不是他所为。”他两眼发光,瞪着叶飞涯,道:“若是你胡说的话,不等到水寨,我就地要了你的命!”
    叶飞涯道:“有那阴险的庄达在,我们恐难成事,只须先设法引开他,然后再对邢如虎下手。”随即在丁云耳边吩咐如此如此,丁云听后,点了点头,道:“就依你说的,反正你性命在我手上,不怕你搞什么花样!”原来自丁长峰死后,邢如虎在丁云面前就一直畏首畏尾,丁云早就听说邢如虎在江湖上做了不少歹事,更听说邢如虎曾因玄水宫和傲光城一事,与丁、柯二人弄得一阵翻脸。邢如虎每到淮河水寨,都不前去祭拜丁长峰灵位,更令丁云觉得事情奇怪不已,只要丁云让邢如虎给丁长峰上香,邢如虎便面色青白不定,找借口推脱,继而匆匆离开水寨。时间一长,丁云暗暗生疑,不过从未露于颜色,现在听叶飞涯说起,心中疑云陡增,决定去试探邢如虎一番。
    半夜时分,雨势更大,丁云身披蓑衣,走到庄达的帐篷外,低声道:“前辈睡了么?”
    很快只听得庄达道:“什么事?”
    丁云道:“叶飞涯说有几句话要和前辈说。”
    庄达暗道:天助我也,到时找机会一起结果了二人,免得夜长梦多。于是披上蓑衣,走了出来,道:“快快带路。”双手蓄起掌力,准备一见到叶飞涯,便将丁云当场拍死。丁云走到帐篷外面,为庄达掀开布帘,道:“在里面了。”
    “嗯。”庄达点头,手掌扬起,打算从后面拍死丁云,忽听丁云道:“哎呀,不好了,叶飞涯跑了!”
    “什么?”庄达大惊,顾不及杀丁云,便冲了进去,果然未发现叶飞涯的身影,回头厉声道:“你怎么看的,人呢?!”
    丁云望着地上的足印,道:“这里有脚印,他往北方跑了!”
    庄达窜了出去,顺着脚印一路向北提气追去。
    邢如虎在帐篷中呼呼睡得正酣,突然天空中打下震天价一个大霹雳,将他惊得翻身而起,“不要杀我啊!”邢如虎吓得双手乱抓,四下一看,原来自己是在做梦,“他妈的”骂了一声,擦了擦嘴角的口水,又倒头大睡,刚刚卧倒,忽听一阵“呜呜啊啊哦哦”的哭声,哭声时高时低,时远时近,听来诡异已极,邢如虎大惊而起,只见外面又有人影晃动,雷电一闪,更是清晰。只见外面站着三个人影,中间那个人影只有三尺来高,两边的人影却是身材瘦削、高达一丈,邢如虎见人影诡异,心下发虚,道:“甚么人!”
    “嘻嘻嘻嘻……”外面左边那个人影发出一连串阴森森的笑声,使人听了之后,脊梁骨嗖嗖直冒凉气。那个人影一把扯下帐篷布帘,一步步跳了进来,闪电亮处,邢如虎看得清楚,这一看,直吓得他五官齐变,魂不附体。原来那一丈来高的人,一身白布长袍,头戴一顶惨白高帽,双手握着一根白毛哭丧棒,面部僵硬如僵尸,脸色像死人脸一样白,七窍流血,口吐殷红长舌,赫然竟是传说中的勾魂二鬼之一白无常!白无常每跳一步,便“嘻嘻”鬼笑一声,后面跟着跳进一个人影,只见这个人影也是高达一丈,全身黑布长袍,头戴黑布高帽,双手攥着一根长长的铁锁链,脸色如炭一样黑,却是与白无常形影不离的黑无常。二鬼身材颀长,帐篷低矮,是以不得不低头走进来。黑无常手中提着个三尺小人,只见这个小人蓬头乱发,身穿囚衣,囚衣已被血水浸透,小人双腿已被齐膝砍去,兀自流血不止,闪电光亮明灭不定,邢如虎透过小人乱发隐隐看去,发现这小人的面目竟与丁长峰无异!
    邢如虎吓得牙齿直打颤,道:“大……大哥?”
    白无常从怀中掏出一本账簿,略一查看,望着邢如虎,摇头晃脑地嘻嘻笑道:“邢如虎,青阳人士,洪武元年寒食月既望日子时生,自幼膂力奇大,曾孤身力毙一虎,少时结识丁长峰、柯一水二人,结为兄弟,自此横行淮河一带。此人本应有七十年寿命,但因生性太恶,多害英雄好汉,阎王下旨减去此人三十四年阳寿,故此人死期是永乐丁亥年仲商月朔日丑时,卒时三十六岁。”语声飘渺难测,却又字字清晰,字字都钻入了邢如虎的耳中。
    黑无常道:“四更天,死!”吐声如雷。白无常说话细腻有致,黑无常却是惜字如金,绝不肯多说一个字来。
    邢如虎颤声道:“你们是来要我命的么?”
    白无常嘻嘻笑道:“正是,黑无常旁边那个叫丁长峰的人,生前也杀了不少人,但他及时悔过,临死前救下了一条性命,阎王念他多有侠义之举,决定网开一面,命牛头砍断了他一双腿,叫他入六道轮回中的人道,下辈子将投胎到一户富贵人家做阔少爷。”
    邢如虎盯着丁长峰,双腿已变得发抖,道:“那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丁长峰开口道:“三弟,你还有脸问?”语声痛苦不已,尖声细气,已不复生前的雄厚慷慨。
    邢如虎道:“大哥……你为何还不去投胎?”
    丁长峰道:“你害得我好惨啊!”语声之中竟含哭意。
    邢如虎双腿跪地,道:“大哥,你不要怪我,当时那连昊在旁边,我是迫不得已才杀你的啊!”
    丁长峰目眦欲裂,正要开口大骂,白无常又道:“你想要杀的丁长峰的儿子丁云,是也不是?”
    邢如虎见心中想法竟被白无常窥破,更加惊惶,道:“是那庄达的注意,是他要我杀丁云的,与我一点干系没有啊!”
    黑无常厉声道:“背信弃义,死!心怀不轨,死!丧尽天良,死!”这一连三个“死”字将邢如虎喝得脸如死灰,全身瘫软,就地准备纳命了。
    丁长峰大喝一声,从腰间拔出一柄剑来,身子一纵,剑光闪动,已向邢如虎喉咙刺了过去。邢如虎正待等死之际,脑中忽地闪过一个念头:丁长峰被打成了这副惨样,双腿都被砍了,怎么还能跳起来?无常二鬼又怎么可能让他身上带着兵器?这一想,登时醒悟,身子一斜,避开了那致命的一击,同时左手一抓,竟带下了丁长峰的一大把头发,定睛一看,眼前这个丁长峰竟然是假的!那黑黝黝的面庞,那稚气未脱的神情,眼前这个人却不是丁云是谁?
    黑白无常哈哈大笑,扯下衣冠,踢开高跷,露出了原来面目,原来白无常是叶飞涯假扮,而黑无常是欧阳少假扮的。门外又跳进两个人来,却是何如儿和凤小灵,二人刚才在外面细细碎碎地低声惨叫,使得风雨交加的气氛愈发阴森,邢如虎因此更加相信无常二鬼是来向自己索命来了,他刚才几乎被骇得屎尿齐来,今番见竟是这么几个少男少女装神弄鬼,吓得自己当场出丑,顿时心头大怒,翻身而起,大喝一声,操起身旁白骨飞叉,朝叶飞涯心窝便戳。
    叶飞涯此时已服下了解药,全身力道已恢复了六七层,但要避开邢如虎这雷霆一击,却也不易,叶飞涯正要全力躲避,只听得一声高叫:“狗贼快快纳命!”丁云挺着长剑,就地一滚,滚到邢如虎裆前,朝邢如虎小腹便刺,邢如虎大惊,手腕翻转,飞叉朝下猛插,丁云见势滚开,但他武功远远逊于邢如虎,三根飞叉只避开了两根,另一根飞叉正中丁云右手,丁云“啊”的惨叫一声,小指当场被飞叉铲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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