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逸云眼前一亮,他顿时明白了丹霞那日对他说的恢复之法,便是指让唐茵归化玉净瓶,心中暗自高兴。唐茵听了这话,也露出一丝喜色,笑着说:“舅母,我这就开始归化它。”
    丹霞却摆了摆手:“此物非同小可,归化它不是一日两日可以完成的,你到我身后的洞穴中,那里是这座岛生命之气最浓郁之处,有利于你在归化它之时,体悟生命之大道。”说着一拂袖,她背后那笔直的山壁如轻纱般掀起,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小洞,从洞口向内瞧,只见道路蜿蜒曲折,不多时便陷入一片暗黑之中。
    李逸云瞧着出神,唐茵倒是镇定自若,她竟也不需别人扶持,笔直地朝着洞口的方向走了过去,有些迟疑地探出手掌,但还是准确的摸到了洞穴的边缘。接着她一边用手摸索着,一边慢慢地钻进洞口,渐渐消失在黑暗之中。丹霞随后再度挥手,山壁便重又恢复原状,宛若一场幻梦。
    瞧着唐茵已经隐没在山壁之中,李逸云朝着丹霞施了一礼,便要转身离去。却听丹霞说道:“李公子还请留步,有些事情还要拜托李公子。”李逸云心中疑惑,正要开口询问,却见四人自空中御剑而来,排成一行由远及近,瞧着他们,李逸云的心中忽然生出一丝莫名的不安。
    几人转眼间便来到眼前,李逸云放眼瞧去,左边两人头发有些花白,看上去年岁应当在五十岁左右。右边两人年轻些,正值中年。只见几人一齐对着丹霞施了一礼。高声道:“拜见娘娘!”
    丹霞笑道:“几位兄弟就不要这么见外啦,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从岛外来的李逸云李公子。你们可能还没见过。李公子,这几人是我族的四位长老,陶石,唐放,朱旭,还有我弟弟丹阳。”丹霞指着从左至右的四人对李逸云说道。李逸云闻言,赶忙施礼道:“四位前辈,晚辈有礼了。”心里嘀咕着:怎么丹霞前辈的弟弟看上去比她要老得多呢?
    四人也都微笑回礼,唐放上下打量着李逸云说:“李公子年纪轻轻,修为便如此了得,真是把我们这些老家伙比的一文不值啊。”李逸云赶忙说道:“前辈谬赞了,说起来唐茵姑娘比我还要年轻,已然是上清雷劫的境界,若说少年英才,她才当得上。”腆着大肚子的陶石走上前来,粗声粗气的说:“便是那个学会了六觉创生的娃娃吗?”李逸云和丹霞一齐点了点头。
    接着,丹霞轻柔的声音便飘进众人的耳中:“几位,先听我说正事吧!”场中顿时安静下来,尽皆倾耳细听。丹霞先瞧向李逸云,毫无铺陈地说:“李公子,再过五日,岛外的结界便可解除,你到时即可任意来去。”
    李逸云瞪大了双眼,愣了片刻才恍然地点点头,而另外四人也是目瞪口呆,沉默半晌后,均是长长地叹了口气。李逸云心感疑惑,转头向几人瞧去,只见他们均是一脸的黯然之色,丹阳的神情中更是透出十足的悲伤。
    这时,丹霞笑了:“你们几个,这么多年难道还看不透吗?难怪十几年修为没有寸进。”接着又瞧着李逸云:“不瞒李公子,其实,我在十六年前就已经死了。结界消失之时我便会彻底的灰飞烟灭。”“什么?”李逸云惊讶道。
    丹霞依旧笑着:“‘混元双极阵’需要两个修为高于上清雷劫的生灵才能发动,想必你也知道,发动阵法的便是我与白龟前辈。此阵需要一个阵眼,一个阵心。阵眼在阵法发动之时便化作法阵的一部分,操纵法阵的形成,也就是是我了。也就是说早在十六年前,我便已经死了,留下的只是一个暂时维持灵魂的空壳罢了。要不又怎么可能十六年容貌丝毫不变呢?”
    她停下来,喘了口气接着说道:“阵心便是白龟前辈,他负责汲取天地之力不断注入法阵之中,使结界的能量不竭,一旦作为阵心的生灵身死,法阵也将崩溃,在无法恢复。”说着,她的语气转为凝重:“今早,我已经准确的感觉到,最多再有五日,便是白龟他老人家的大限,到时,结界便会消散。”
    李逸云一愣,随即一抹哀伤从心底流露出来,许久不散,连九婴的吞噬也无法完全掩盖。而丹霞仍在继续地说着:“虞部一直视我们为眼中钉,即使过了十六年,恐怕也不会放过我们,再过两天,结界的力量便会开始减弱,他们定然会有所发觉。而在结界解除之时,四面海水都会涌上这座岛,那些无法长时间御剑的族人便很麻烦了,而虞部恐怕也会趁这个时候进攻我们。今天叫你们来便是商量一下,应该如何应对。”
    丹阳马上接口说:“姐姐你觉得呢?”不料丹霞把脸一沉:“阳,你也三十多岁了,要学着自己拿主意,而且我也不能再存在多久了。以后又要靠谁?”丹阳长叹一声,眼睛微红:“姐姐说的是。”朱旭捋了捋胸前柔顺的胡子,斟酌着开口道:“我觉得要让族人把船只看紧,到时海水来袭,大家早有准备即刻上船,自可从容应对。”
    丹霞点点头,又问:“那么该如何应对虞部的进攻呢?”陶石满不在乎的说道:“这个简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嘛!”唐放摇了摇头:“不然,我们一族所修灵力偏向木属性,而虞部却是以火属性灵力见长,若是实打实地正面对敌,我们没有优势。”接着他略一沉思说:“依我看,借地势之利对付敌人才是上策。挑选水性好的族人潜入水中,再让一部分族人承担诱敌的责任。只要将他们逼入海中,收拾他们便不在话下了。”
    他刚说完,朱明便紧接着说:“我觉得我们应当分成两路,战时先故意让敌人深入岛中,再绕至他们后方借海流之势发起进攻,必然可以事半功倍。”丹霞笑了:“很好,看来你们也都有些想法了啊!那么我就再最后拿一回主意,族人届时分为两路,一路由唐放、陶石率领。唐放为主,陶石为辅,另一路路则以朱明为主,丹阳为辅。渡过此劫后,陶部诸事便由你们四人商议而定。”
    四人齐声答道:“是!”丹阳则露出一丝不舍的目光。丹霞摆了摆手:“就这样吧,各自回去开始着手准备。别来找我了,这几天如果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就别来找我了,最后的几天,我想清静一些。”“遵命!”几人齐声躬身应道,抬起头来,脸上都带上了或多或少的哀痛,踟蹰片刻,才纷纷转身离去。
    几人走后,丹霞也沉默片刻,接着她回过头来,瞧着李逸云说:“李公子,我也有件事要拜托给你。”李逸云一拱手:“前辈请说,晚辈能力范围之内,定然全力而为。”丹霞笑了笑:“如此说我便放心了,茵儿正在归化玉净瓶,归化它应当需要不短的时间,说不定五天之后她还未完成。我想拜托你的是,若是茵儿到时仍未能完成归化,你要尽力守护她,其他的事一律不要管。你能答应我吗?”丹霞目光灼灼地瞧着李逸云。看着她的双眼,李逸云的神情也庄重了起来,凝重地点了点头。
    “如此我就放心了!”丹霞悠然地说,说完这句话,她的神情陡然一变,瞧得李逸云顿时一愣。原本的她,给人一种神圣高洁、不怒自威之感,但突然间,她却似乎变得苍老了,尽管相貌始终保持在双十年华,但深沉的暮气却已经无可阻挡的从她的每个神态,每个动作中流露出来。瞧着这位曾力挽狂澜,在痛失爱人后守护部族近二十载的女子,李逸云不禁心生敬意,恭敬地施了个礼后,才转身缓缓地远去了。
    告别了丹霞,李逸云随意地走着,也不去看自己前进的方向。等他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然走到了白龟指点他的海滩之上。想起白龟即将离世,心中又不禁一阵惆怅。自从劝诫自己暂缓修炼后,白龟便再未出现。如今重又来到此处,回忆起几月间的往事。李逸云心情激荡,忍不住对着苍茫的大海发出一声长啸:“啊——”
    “小子你是有力气没处使吗?在这里乱喊乱叫。”一声熟悉的声音顺着海风飘进李逸云的耳朵。李逸云瞪大眼睛转过头,只见一身白袍的老人正在蓝天白云下朝着他缓步走来。李逸云飞跑过去一把搂住老人,哈哈大笑,眼泪去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好了好了,别这么没出息。”白龟拍拍他的后背,李逸云放开老人,仔细端详起来。老人确实老了,脸上布满皱纹,但是却满满的堆着笑。“爷爷,您真的要……?”李逸云仍有些不甘心。
    白龟点了点头,微笑道:“孩子,我知道你心里难过,不过别悲伤太久,你的生命才刚刚开始,今后还有许多悲伤地,欢乐的,精彩的,单调的事情等着你去经历,不要为了我一个老朽长久挂怀。你要知道,无论是什么事情,都是你生命中的一部分,无论你想不想要,它都会发生,无论你有多么留恋,时光都是一去不回头的。”
    “来,坐下。”在李逸云有些迷茫地眼神中,白龟坐了下来,拍了拍身旁的沙地说。等李逸云坐到他身边,他又指着空中的云说道:“你看,这片云多美啊?”李逸云沉浸在白龟刚才的话语中,于是接口道:“可惜它再也不会出现了,即使明日还有一朵一模一样的云,也不再是它了。前辈您的意思是这个吗?”
    白龟笑了:“孩子啊,的确是这个意思,但我想说的是,你既然知道它不会再出现了,还不开心的多看几眼?倒有时间在那忧伤?”李逸云瞪大了眼睛,许久才出了一口气,微笑着说:“我懂了。”白龟拍了拍他的肩头:“这就对了!”接着变戏法似的从怀中掏出一个皮囊,缓缓展开,是一张皮制成的棋盘,满满地包裹着棋子。“来,我们手谈几局。”白龟说。李逸云欣然地点头……
    夕阳西沉,白龟拍了拍手,站起身来笑着说:“小子,天色不早了,我也该走了。我知道你还看不透生死,但也别来找我啦,估计到了明天,我也该走不动了。这副棋就留给你了,另外我给你留了件大礼,等我魂魄消散之后,你就能得到它了。好啦!告别的事要提前做才好!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李逸云愣了愣,半晌才摇了摇头,眼泪顺着脸颊缓缓流下,涩声道:“白爷爷,再见了!”“好好好!”白龟连声大笑:“那就就此别过啦!”说着,身体化作一道白光,旋转着钻入水中,再无踪迹。
    与此同时一声若隐若现的声音随风而来:“孩子,不要为我悲伤太久,记得要享受生命啊!”李逸云忽地站起身,又无力地跪在了沙滩上。眼泪无声的从眼眶中滴落下来。“啪”地砸在沙滩上,转眼便浸入其中,再也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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