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生气与道轮清气,死气与空城精华交汇的刹那,如同天崩地裂,山塌海啸,在体内掀起前所未有的混乱。
    殊死一搏的结果,坏得不能再坏。生死螺旋胎醴没能融合道轮清气和空城精华,反遭排斥。所有的气息彻底萦乱了,纷纷疯狂暴窜,将我陷入一浪高过一浪的汹涌狂潮中。
    “哇!”我的七窍同时喷出血水,一颗心向下沉去,仿佛也被无形的浪涛吞没。
    殷红的血溅在晏采子莹白的手指上,宛如雪里红梅,凄艳绽放。
    除了眉心的这根手指,我再也瞧不出对面这个“人”,还有一点点晏采子的痕迹。
    他已是风,已是火,是恐怖的妖魔,是一个个嬉笑怒骂的陌生人,是世间所有的悲欢离合。
    “逃避?我在逃避?你说我在逃避?”他开口道,变幻出的万物都发出奇特的语声,这声音时而寒冷如冰,时而咆哮如兽,时而颓丧如死灰,时而悲凉如暮烟??????
    “是,你在逃避。”此时此刻,哪怕晏采子不杀我,我也会被体内的乱流搅成废人,心中再也没有了顾忌,索性畅所欲言。
    “你这么说,不过是想要活命,扰我道心。”晏采子的脸庞忽又浮现,我的眉心一凉,他的手指搭在了上面。
    “想活命,会这么说。不想活命,也会这么说。”我对这根手指视而不见,仰起头,出神地望着呼啸沸滚的天壑。
    先前怎么就没发现呢?狂暴的天壑,一样蕴藏了宁静的美。
    说来奇怪,前一刻,我还踌躇满志,誓要登鼎北境。后一刻,便从高峰跌落,生死任人宰割。此时的心情本该绝望若死,偏偏我没有一丝一毫的绝望。
    即使死,我也不会感到绝望。我自顾自笑起来,原来,我终究是不同了。
    无论这不同是对,是错,至少,我的生命不曾在原地停留过。
    “你看这里的天壑。”
    我像是对晏采子说,又像是对自己说,“它和其它地方完全不同。有时,它暴乱幽晦,有时,它绚丽多彩,你永远也无法预知,它在下一刻会变得怎样。”
    “因为这里的天壑,拥有生命力。命运也许可以预知,但生命是无法预知的。”
    我微笑着,咳出血,一年又一年的时光就像眼前的天壑,浮光掠影呈现。
    我跌倒过,爬起过,爱过人,杀过人。
    “所以,哪怕走到距离山巅一步之遥的地方,倒下,我仍旧可以告诉自己,林飞,你就是魔主。无论你攀上山巅,还是摔落山脚,你就是魔主,没有人可以代替,也无需任何人见证!”
    霎时,天壑中响起一声震耳欲聋的惊雷。心神异变,天人交感,一丝难以言喻、玄之又玄的气息蓦地无中生有,出现在我体内。就像从焚烧如灰的土壤里,突然萌芽出了一粒种子。
    这一丝气息在全身游走一圈,倏然投向魅胎。
    魅胎陡然一震,律动变化,仿佛反炉回造,重新孕育。与此同时,生气、死气、道轮清气、空城精华像是被磁石吸引,纷纷投向魅胎。
    魅胎扭曲抖动,不住膨胀,似要炸开。
    “那一年,我法术小成,就此离开碧落赋,孑然游历天下。”晏采子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诸般身影飞速变幻,慢慢化作一个羽衣星冠,潇洒清俊的青年男子。
    “本以为,那只是一次路过。”青年男子说道,面容依稀是晏采子年轻时的模样。
    “时值夏末秋初,天气微凉,我途经一处荷塘,遇到了柠真的母亲。”晏采子嘴角渗出一丝笑容,“那个晚上很静,满池莲花业已凋落,唯有她幽立一隅,清丽绽放。”
    “当我望去的那一眼,她从雪莲里翩然走出,走进了我的夜晚。从此,我变了。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顾,法术、门派,统统被我扔到脑后。只要她,我什么都不要。”
    “一天,一个月,一年,我们如漆如胶,心无旁骛。然后一年,又一年,我不知不觉地变了,我会想起法术,想起碧落赋,想起人妖之别。”晏采子的语声依旧平静,笑容却变得冰冷刺骨。
    “我开始变得惶恐不安。”
    “是我对她的情爱变了么?还是我从未对她生出过真正的情爱?这一年的晏采子,还是当年的晏采子么?你告诉我,为什么晏采子会变?为什么当初浓烈的情爱可以变?”
    他的手指停在我的眉心,剧烈颤抖,既无法向前,也无法后退。
    我可以想象,在晏采子的身体里,同样汹涌沸腾,如火如荼,同样被一浪高过的一浪淹没。
    他嘴角的笑容渐渐逝去:“原来,世上没有不变的东西。我会变,情爱会变,既然会变,要来何用?”
    “从此我便离去,一去不回。原来,我也只是路过。”
    “我苦修法术,四处磨砺,深入北境无人敢闯的绝地。然而,每一次历经生死时,我总会想起那一次路过,那样寂静的夜晚,那样浓烈的情爱,那样的抛下一切。”
    “我终究无法当作是一次路过。”他沉默良久,如释重负地说道,面容渐渐沧桑,任由时光带入今日。
    “直至今日,我才明白,这么多年,我从来就没有离开过那一方莲池,何谈路过?”他凝视着我,轻轻叹息,“你说得对,我一直在逃。”
    “恭喜前辈,心结得解,从此柳暗花明,大道可得。”我也叹道,想不到,终究是晏采子走到了所有人的最前头。
    “前辈会去见柠真一面吧?”我忍不住问。
    “什么是变,什么是不变?”晏采子不答反问。
    “变是情爱,不变也是情爱。”我答道。
    “什么是情爱?”我反问道。
    “浓是情爱,淡是情爱。无需否认,无需见证。”他洒然一笑,云淡风轻。
    此时,我体内的魅胎鼓胀到了极限,随时要爆开,将我炸得粉身碎骨。蓦地,我心中浮现出红尘天的海上,与三女碧波泛舟的情景。
    无论这份爱变浓变淡,它存在过,就有意义。
    仿佛隔了很久,又仿佛只是一瞬间,晏采子仰天长笑,热泪滚滚,笑声穿破苍穹,响彻天壑。
    “情浓情薄花开落,
    万年沧桑一指夺。
    寻遍莲塘何见我?
    漫天白云从头过。”
    他朗声吟道,余音清越,千万朵白莲盛开全身,如雪如云。
    我惊异地望着他,眼前的身影正在发生奇妙的蜕变,似将翩然跃空,羽化仙去。
    晏采子手指一弹,点入我的眉心。(未完待续。如果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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