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一个月没有在床上睡觉了。”陈放说道。
    “要是再有一个新媳妇你会睡到下午了。”
    陈放有点不好意思。,对于一天一夜的变化,陈放还没有适应。
    “洗洗脸吧。”宋娜从自己屋里拿出一条新毛巾,递给陈放,门口的脸盆里新换了清凌凌的凉水。
    痛痛快快地洗了脸。宋娜说道:“俺爹早上走时候说,让你负责管理生产哩,就是监督工人干活,负责清点制坯出砖的数量。质量的好坏。”
    “你哥干啥?”陈放说道,因为这些工作以前是宋豪的活。
    “俺爹说宋豪不行,整天就知道喝酒。经常误事。”
    “那我不就成了厂长了。”
    “就算是副厂长吧。”
    “你们家的事情,我可不敢。”陈放不知道宋娜是什么意思,就说道。
    “可以给你涨工资啊!”
    “不敢,我不敢担此重任。”
    “看你的成色,把你吓得。”宋娜嗔怒地说。
    正说着,宋有理的破摩托响了起来,陈放看到宋有理一路风尘仆仆的从岗下面上来。宋有理下了摩托车,还没有将摩托支好,就对陈放说:“放,来,来。好事,今天上午我去了一下乡里,见到了乡长。乡长开恩,对你的事情不再追究,不罚款也不拘留了。一笔勾销。但是乡长也说了,计生办给你戴手铐的事情,你也不要再往上面反映了。行不行?”
    “中啊。”陈放说道。
    宋有理从摩托车把上取下一块五花肉递与宋娜。说:“今天中午包饺子,给你陈放哥庆祝庆祝。”
    一连几天,宋有理天天酒肉招待,宋娜小鸟依人,温柔体贴。就连宋豪也不再对自己横眉冷对。搞得陈放都有点不好意思了。也更加迷糊,这一家人怎么了,突然对自己这么体贴入微。难道真是宋有理良心发现,为富有仁。
    这天下午,陈放坐在窑厂的大树下乘凉,见陈光骑了一辆破自行车急匆匆地赶来。
    陈光见了陈放说道:“哥咱妈叫你回去哩。”
    “啥事?”
    “走到路上我再跟你说。”
    陈放与宋娜告别,骑上自己的破自行车,从窑厂里出来。陈放亟不可待问陈光:“到底啥事?”
    “学校的老师说你考上了中专,通知书就发回来好几天了,不知道你收到没有?”陈光说道。
    “没有啊。”陈放又惊又喜。喜的是终于有了好消息。惊得是这么大的事情,这么会不见通知书。按以前的时间,现在就快要开学了。
    “先回家再说吧,不行了你到学校问问。”陈光已经很懂事了,说道。
    “好。”
    人逢喜事精神爽,弟兄二人骑着自行车,不顾天气炎热。风驰电掣地往村里奔去。入了村,天近黄昏。见到在外乘凉的村民,都一个个热情地向陈放打招呼,就连一向老实木讷的陈思远也“嘿嘿”地向陈放笑。仿佛自己是一个荣归故里的大官人。
    看来,自己考上中专的消息村民们已经知道了。
    听见声音,母亲从屋里出来了。问道:“这些天你往哪里去了?”
    “在同学家里住哩。”陈放应付道。
    “听你姥姥家的一个老师说,你考上了中专,不知道真不真?那个老师说通知书在已经下了。你收到了没有啊?”
    “没有啊?”
    “明天去学校问问,别是你给乡里的人打架,乡里把你的通知书给扣押了吧?”母亲说道。
    母亲一说,陈放的心陡然提到了嗓子眼,如果乡里真的找理由把通知书扣押了,那就麻烦了。
    忐忑不安地吃了饭,晚上,陈放依旧在院子里睡觉。熟悉的环境,陈放久久没有睡意。任凭周围的小虫唧唧和偶尔的老鼠从身边穿过。
    待到天已大亮,陈放才起来,洗了脸,简单的吃了饭,陈放换了换衣服。万一自己真的考上了,要有一个自己的光辉形象。
    还没有出门,听见有摩托声音响,这声音陈放熟悉。却有点纳闷。正想着,就听见:“陈放他娘,在家吗?”
    陈放抬头,见宋有理一脸兴奋地进了院子。
    “陈放,你小子果然有福。今天一早,邮局送信的就到村部,送来了你的大红通知书,你考上了中专,上阳商校”宋有理忙不迭的说。
    陈放接过通知书,虽然不是大红的,也略微有点粉红的纸张,铅印的,中间填了自己的名字。
    面母亲听见了,慌忙地过来,见了通知书,掩不住的一脸兴奋。见宋有理一直站着,就说:“有理哥,快进屋说话。”
    “就在院子里吧。”宋有理知道,屋子里杂乱不堪,还不如在院里空气。
    母亲没有勉强,就从屋里搬出凳子。
    宋有理坐了。说道;“陈放啊,你可是咱村里的第一个大学生啊,不容易,给咱东拐村长了脸。”
    陈放笑笑,说道:“叔,就一个中专,不是大学生。”
    “就是大学生吗,以后一毕业就是国家干部了。以后的前途大的很。说不定以后还能当县长哩,咱乡的乡长见了你就得对你恭恭敬敬。”宋有理一本正经地说。
    母亲更是喜笑颜开,陈放觉得这是父亲死了以后,母亲笑的最灿烂的一次。
    “上大学了,家里有什么困难没有,陈放他娘,有困难就直接说,我宋有理就是讲理,看见了孩子有出息了就特别高兴,谁让咱两家是世交哩,陈三活着的时候,俺两个最好了,从小一块长大,俺俩是狗皮袜子没反正。没有分过你我。”宋有理信口开河。
    陈放忽然想起了小时候,宋有理逼的父亲下跪,又抱走了家里的一只九斤黄老母鸡的情形。宋有理这几天的和蔼可亲的形象又朦胧飘忽起来。
    “没有啥困难,农村里出来的孩子,没有啥讲究。”母亲说。
    “哎,陈放他娘,你就不对了,陈放心中可不光是你家的陈放,陈放是全村人的陈放,陈放的赖好代表了东拐村的形象。我是东拐村的主任,当然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把陈放上学的事情办好。”
    “上学就上学呗,还有啥办好办不好的。”
    “你又不对了,去年邻村里考上了一个师范生,演了一场电影,请了一桌酒席。他们村能办的事情,咱村里也不能丢脸。陈放他爹不在了,我就是他爹。钱的事你不要管。就这么定了,我同几个村干部商量一下,选一个好日子,隆隆重重排排场场的庆贺一下。”宋有理大包大揽的说。
    “那就听你的吧,可不要太铺张了啊。”母亲说道。
    “那好,你们就等我的消息。我走了。”宋有理说着,从凳子上坐起,往外走。
    出了院子,宋有理猛地蹬了几下摩托,摩托车发出了轰鸣声。他跨上摩托车,回头又对陈放大声说:“你有同学来找你玩,需要帮忙的,就叫宋娜来,你们从小就是同学哩,好好说说话,没有事了还到窑厂里玩。”
    “中,中。”陈放应道。
    宋有理走了,陈放这才认真的看通知书,上面有学校地址、报到时间,再有一周就要开学了,还有就是各种费用,学杂费等等共计一千七百多元。陈放看了,没有对母亲说。他知道,家里根本就没有钱。
    陈放收到录取通知书的消息不胫而走,一时成了村民议论传送的话题,母亲走到街上亦是街坊邻居争相恭维的对象。
    眼看就要开学了,可是学杂费一直没有着落。陈放不敢向母亲提这件事情,害怕巨额的费用压垮母亲少有的欢欣。他在考虑到学校能不能缓交或者边上学边打工,积攒学费。
    开学的前一天,宋有理来到了陈放家,一到陈放家,宋有理就大包大揽地说:“电影已经写好啦,今晚就来。酒菜今天下午送来,陈放他娘,你就忙活一下,把菜做好就行了。今晚要好好庆祝一下。
    下午,太阳将要下山的时候,放电影的一个小伙子拉着放映机来到了东拐村。大街上已经有成群的小孩子在欢欣跳跃。烟酒和菜宋有理差人送来了。这时花婶不约而至,还带来了一个大包裹,说是给陈放做的被褥。正发愁做饭的母亲见来了帮手很快就做了一桌子菜。
    天刚黑,村里的一帮光棍人物都到了场,宋有理当仁不让的坐了首席,然后一帮男人相互谦让着分别落座。然后又让陈放在门口的位置上坐了。
    宋有理清了清嗓子,说道:“明天陈放就要上学走了,陈放是东拐村第一个考上大学的孩子,这孩子我从小就看着就聪明,将来一定有出息,果然我没有看走眼。陈放啊,以后无论走到哪了也不能忘了咱东拐村,不能忘了咱东拐村的老少爷们。”
    陈放忙点头称是。
    “为了鼓励咱东拐村的娃子们好好学习,我提议,以后睡觉的娃子考上了大学,村委会就送一场电影,大家说好不好。”宋有理继续说道。
    “好,好。”大家好一直应道,反正不花自己的钱。
    “既然大家都没有意见,以后就这样办,酒席开始。陈放,以后你就是大人了,几天就按咱们这里的规矩办,先喝为敬,喝两个敬两个。好不好。”
    同着村里长辈的面,陈放不好意思不喝。就端起两个大瓷杯,倒满,足有一两酒,一下子干了。酒是邻村酿的高粱大曲,两块八一瓶,劲大,辣喉咙。陈放喝完后顿时面色绯红,浑身燥热。
    “两个酒代表两全其美,你好我好。来、来,给你大伯端两个。”宋有理毫不谦虚,让陈放给他端酒。
    陈放把就倒满,给宋有理端过去,宋有理接过,一饮而尽。依次,陈放给在座的爷们都端了酒。
    “陈放的爹不在了,陈三活着的时候,俺俩最好,乡亲们都知道,无论如何,我要代表陈三给大家倒个酒,感谢乡亲们这两年給陈放家里的帮助。”宋有理大言不惭地说。陈放直觉得恶心。
    宋有理先喝了两杯,一一给大伙倒了两杯,村长倒的酒谁敢不喝,一一将酒杯喝得如狗舔一样。轮到了陈放,宋有理说道:“陈放啊,大伯也要给你倒两杯,一是到了学校好好学习,不能给咱爷们丢脸,二是有困难就给你大伯说。好吧,答应了就喝了。”陈放没法拒绝,就端起酒杯喝了。
    这样,来回几个回合,都有心情,相互端了几轮,陈放喝了有半斤。一桌子男人酒喝的兴致,就开始划拳,陈放倒了几次开水,看到再插不上言,就从屋里出来。外面的电影正在放映,热热闹闹,就到了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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