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陆柬之又叫出了几个官吏的名字,有了侯京这个前车之鉴,他们都是跪着出来,承认罪行。
    这些,都是身居要职,却是贪心不足,有的,还是侯京同党,这一下,镇西城的官吏,被抓了接近一半。
    这一次,对整个镇西城的官场,都算是一次大清洗,能活下来的,那都不容易,不少人都是暗自庆幸,没有做恶,没有贪心,不然,这次绝对逃不过。
    将有罪之官抓了,接下来,就是要奖励有功之人。
    这一次防御妖族,各地都有功绩出现,更有地方官吏的表率,有功之人,自然是有很多。
    将有罪之人带下去,其他官员也都离开,此刻,屋子里只剩下苏文正,顾轻舟,彭四海,圣朝钦差,还有御史陆柬之五人。
    从始至终,那位钦差大人就没说过话,但这里面,没人敢轻视。
    毕竟,那是圣朝派来的钦差。
    此刻,关上门说话,这个钦差也是笑道:“几位大人勇于承担责任,这些,我都会如实上报,不过,说一句实话,几位都是圣朝栋梁,无论是辞官,还是降职,那都只是暂时的,就算是几位大人心甘情愿,圣朝也不会浪费人才,在下面待上几年,说不定,不光是会官复原职,甚至,还能官升一品。”
    这的确是大实话,苏文正等人也只是笑了笑,都没有说话。
    “几位大人的任命,过几日才会下达,所以这段时间,几位还是能行使权力,这各地抗妖有功之人该如何论功行赏,还得请几位大人劳心费力,定好之后,将结果拟定一个折子,上报圣朝便好。”钦差继续道。
    显然,在下面官吏的赏罚上,都是各州行使决断权。
    简单来说,说谁有功,封赏什么,都是各州的州府来决定,到时候只要将结果上报就好了,圣朝,是不会干涉的。
    说完,御史便离开了。
    再次关上门,苏文正道:“顾大人,你说吧。”
    顾轻舟点头:“各地已经开始整理抗妖有功之人,有官,有吏,也有民,不过,刺史大人与我都心知肚明,此番,功劳最大的一个人是谁。”
    苏文正点头,有看了一眼彭四海,后者却是闭目养神,明显是不想参与这种事务。
    这也符合他的性格。
    苏文正点点头,道:“定海县丞楚弦,他之前写信给我,信中说的很清楚,开春之后,会有血月降临,妖族入侵,要求及早防范,信我看了,当时不信,毕竟除了那个传说中的江湖术士天机老人,谁又真的能预言未来?可就算是那天机老人,在我看来,也应该只是一个厉害一些的江湖骗子,没有人,能预测未来,我当时看了信,不以为然,但我还是让人去调查,同时安排彭大人调动军队以防万一,那时候,我才知道,这个楚弦,居然也写信给了彭大人。”
    “不错,不光是我,顾大人也收到了,听说,他还写信,给了巡查御史崔焕之,这一次圣朝这么快就派下钦差,也有这个原因。”彭四海这时候说道。
    顾轻舟神色肃穆,却是开口道:“这个楚弦,他是怎么知道会有血月降临,他又如何知道,妖族会在那时入侵?这一点,很可疑啊。”
    这时候,旁边的监察御史陆柬之开口道:“此事,我知道一些。”
    苏文正和顾轻舟一听,立刻是道:“那陆大人你说说。”
    陆柬之点头,将这一次百姓写血书状告定海县丞楚弦的经过道出:“这个楚弦,我一开始以为就是一个贪赃枉法的贪官污吏,所以,我去定海县的当天,就将他革职,谁想到,此人非凡不怕我这个御史,居然还能镇定到,让人好好招待我,还专门定住,叫厨子上一点心,这一点细节,别人或许不明白,但我却是清楚,因为,我这人胃口不好,吃饭精细,虽然这不是什么秘密,但知道的都是亲近的朋友,作为一个县地的县丞,一个与我素未谋面的人,居然能知道,当真是有些特殊。”
    “会不会,是巧合?”旁边彭四海好奇心起,开口问道。
    陆柬之摇头:“我一开始,也是这么认为,但后来一想,那楚弦故意交待,让厨子上心,必然是意有所指,否则换做是别人,又怎会这么说?又怎么敢说这种话?我想来,那楚弦是知道我的一些事情,他当时那么说,也是在从侧面告诉我,让我明白,他知道我是谁,想要让我更加仔细的查他,当时我不明白,后来,终于想明白了。”
    这下,不光是彭四海,便是苏文正和顾轻舟也都是一愣,当下是被勾起了浓浓的好奇心。
    一个小小的县丞,居然敢在前来查他的监察御史面前玩心眼,这心境,非同一般。
    “想明白什么了,后来呢,这个楚弦查出问题来了么?”顾轻舟问道。
    陆柬之摇头:“说起来,这个楚弦,当真是清廉,不光是没有贪墨任何银子,为了定海县的县防,他还自掏腰包,垫付银子,而这也是我奇怪的地方,若是一般官员,就算是注重县防,也不可能如此的急迫,就仿佛,他知道妖族一定会来,不然在我看来,以他的能力,不可能做出诸多看上去古怪的政令,很多都是有悖常理,这些政令当时觉得古怪,有的莫名其妙,有的是小题大做,但经历血月之夜和妖族来犯,回头再看,这些政令任何一个,都是正当无比,就仿佛,是未卜先知,可以说,如果没有这个楚弦,定海县必然会和淮山县、润江县一样,城破人亡。还有我刚才所言,他故意让我仔细查他,为的,只是拖延时间,能让我在定海县多待一段时日而已,一开始我不明白,后来想明白了,他啊,就是在借我的手,守护他的定海县!”
    嘶!
    陆柬之的话,让苏文正等三人都是倒吸一口气。
    “不可能吧,这楚弦怎能谋算到这种地步,他有这么厉害?我不信。”彭四海连连摇头。
    就是顾轻舟也是一样,不信。
    陆柬之说的这种可能,太玄乎了,尤其是那楚弦的年纪,怎能有这般谋算之力?
    苏文正这时候似乎想起什么,就让一个镇西城府的官员进来,询问这段日子,下面的县地有没有送来文书。
    那官员说有,苏文正又问,可有定海县送来的,那官员一听,点头道:“就定海县送来的最多,得有十几份了。”
    “去拿来!”苏文正发令,那官员怎敢不从,急忙是下去,不过片刻就返回,手里捧着一叠文书。
    “刺史大人,这是要做什么?”彭四海不解发问,陆柬之也是一样不解,只有顾轻舟似乎想到了什么,上前同看。
    定海县上呈的文书里,大都是县中公务,例如这次受损多少,多少百姓无家可归,还有阵亡将士如何抚恤,归根结底,就是向城府要钱。
    除此之外,也有一些重建县城的想法,而在文书中有一篇,却是极为特殊,几乎一下就被苏文正和顾轻舟注意到了。
    “这一篇文书所写,上次定海县丞楚弦来镇西城讨要用于县防的银两,却是在城中偶遇一个算命的江湖术士,对方称其有血光之灾,更是留下一句话:大寒终、春初起,血月夜,劫数至。这楚弦觉得是遇到世外高人,觉得可能是预言灾难,一时间寝食难安,本想立刻上报,却担心他身为人官,却将一个江湖术士的话当回事,会被冠以轻信谗言的罪名,因而只能是犹豫不决,思前想后,便说是自己推算出来的,按照预言,初春时,会有血月降临,所谓劫数,就是妖族入侵,以此上书城府和州府,他回去之后,在巩固县防的同时,觉得还是应该道出实情,所以,几天之后,又写了文书,将那江湖术士所言的实情上报城府……原来,是这么回事。”顾轻舟说完,一脸恍然大悟,又道:“这就解释了,为何这楚弦会加强县防,甚至不惜发布一些强硬的政令,就是因为一个江湖术士的话,他深信不疑,却又担心别人诟病,所以才故意隐去那江湖术士,只是后来又觉得不妥,才上书城府,道出实情,如此一来,事情就合理了。”
    那边彭四海和陆柬之也是恍然大悟,心中最大的一个疑惑也是解开了。
    只有苏文正依旧思索,随后是问道:“这文书,是什么时候上报来的?”
    顾轻舟一愣,翻看时间,道:“是一个多月之前。”
    苏文正道:“镇西城主书失职啊,一个多月前的文书,居然都没有拆封,也就是说,那主书根本就没看。”
    顾轻舟点头:“像镇西城主书这样的官,早该废掉,若不是咱们偶然想起,想要看看定海县上报的公文,怕是还发现不了这个,没有看到这个,也就差一点冤枉了一个好官。”
    那边彭四海笑道:“我看这个楚弦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估摸,他胆子小,被江湖术士一吓唬,就信了,不过也幸亏他信了,不然,定海县不保啊,他这也算是歪打误着的立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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