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尊目光一转,望向了苏景、叶非:“公正即为民愿,大家都说你该杀...杀你就是公正的。”
    潇潇帝说话时候,不远处一座山头上,一个老太婆缓缓飞起——智慧天诸位大圣中那个老太婆,四海大圣。
    智慧天一群妖邪个个飞扬跋扈,唯独这个裘婆婆是稳重的,这次征亲中她也没怎么开口过,此时忽然‘冒头’出来,望向苏景淡淡开口:“我曾劝过他们,你的底细不明不白,又猖狂非常,先不要与你为敌。果然,你这人本领非凡.........”
    裘婆婆未去绣楼那边、未去芙蓉须弥天欢喜罗汉那边,也不和潇潇大帝为伍。但她悬浮位置明眼人一看便知,她与蒸莲、妖僧一线,对苏景等人结做包围之势,裘婆婆语气阴冷下来,对苏景道:“若今日留你活命,将来智慧天又哪里还有好日子过。”
    那劳什子大帝不来,智慧天诸圣也就不再动了,等苏景杀了罗汉打了娘娘抢了媳妇,大家彼此骂上几句结下深仇就算完事。可现在又有强人入场,裘婆婆就不能不动了。
    裘婆婆一动,平安大圣、黑风大圣、相柳大圣、浪浪大圣立刻起身,追随在婆婆身边,小黑蛇甩着尾巴跟上来。智慧天首领蚀海大圣犹豫一下,也起身飞天,与同伴站到了一起。
    可是稍有古怪的,浪浪仙子伸手解下了蒙眼的布条......她的眼睛还在腐烂,不过比起以前要‘减轻’不少。她用腐烂双目仔细看了看那位大帝,浪浪大圣又把布条重新蒙起来:“九头书生,帮我扎好。”
    相柳伸手,帮她扎布条...那个漂亮的蝴蝶结原来不是浪浪仙子自己绑的,是小相柳的手艺。
    苏景微微皱了下眉头,细微的神情变化,但还逃不过群仙的眼睛。另一边,站在巨佛前的妖僧见到苏景皱眉,妖僧笑了:
    潇潇大帝入场是意外,不在妖僧的算计之内,但他见了苏景的本领并未急着逃走,也的确有他的打算:还有帮手,不是朋友、但同样得罪了小光明顶的帮手。
    苏景显出的戾气已经在明白不过,只因和芙蓉须弥天的罗汉口角了几句就飞出天外毁了他的老巢,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放过之前一直和他对着干的智慧天。
    只怕此间事了,苏景要做的第一件事就去杀灭智慧天了吧。
    这个苏景不止强,且还狂、还疯,若不趁着今日机会将其剿杀,将来谁也活不了!果然,这群妖怪不傻...非但不傻,反还聪明得狠。
    智慧天诸圣凶名在外,加上玲珑坛的最后班底和妖僧自己,妖僧觉得能能有一拼。苏景虽强,但他刚从芙蓉须弥天回来,经历过一场剧战,总会消耗大把力气。
    不过现在看来,智慧天帮不帮忙都不太要紧了,潇潇大帝口中该杀、该死之人,又怎么可能再活命!
    苏景没说什么,静静望着帝尊,他眼中玄光流转,已然动用金乌神目。直视无礼,立刻引来了金衣鬼仙的厉声喝骂,强援就在身后,金衣仙人自然底气十足。同个时候,须弥天欢喜罗汉、玲珑坛蒸莲娘娘对大帝恭敬问礼,寥寥三五句,问礼同时也把苏景恶行说出。
    潇潇帝尊只是微一点头就算应酬过了,再次开口:“阿阴,阿阳,都记下了吗?”
    这问题来得莫名其妙,或许是三天前苏景派手下恶人去问得罪他的人‘姓字名谁、法坛何处’的阴影未散,玲珑坛中群仙几乎都想到了一件事:帝尊是要侍从记下刚才所有喊‘该杀’的人?
    但很快众人就笑了,自嘲之笑...杯弓蛇影、草木皆兵啊!就算帝尊真要记名字,要记得也是刚才不附和、不说‘该杀’的那些人。
    两个看上去傻乎乎的矮胖子是明白自家万岁所问何意的,憨笑着点头:“阿阴记男的,阿阳记女的,不男不女的我俩一起记,您老放心都记下了。”
    “一个不差,全都记住了?”潇潇帝尊追了一句。
    矮胖兄弟嘿嘿嘿地笑了:“您...别太较真了,我们跟您混饭吃也不容易。”
    “哦,怪我,怪我。”潇潇大帝不和傻子计较,话题一转又问:“阿阴阿阳,为君之道当为公正,你们说得不错,但你们可知:为君之乐又在何处?”
    两个肥胖少年闻言嘿嘿笑道:“这件事您老也曾教导过我们兄弟,为君之乐...刚愎自用、独断专行,老子一个人说了算,管他娘的什么公正不公正,什么民愿不民愿,皇帝老子想干啥干啥,谁不服杀谁!”
    帝尊一开口,别人只有闭嘴听着的份......帝尊口中的话锋转了,众人一时间都有些错愕。潇潇帝问话不停:“那你们哥俩再给我说说,若有时,为君之道冲突了为君之乐,我又该如何?”
    “启禀我的圣明大帝老太爷诶,您老当皇帝,不就图一乐嘛。”两个矮胖子笑得憨憨傻傻,说话时都快流出口水了。
    玲珑坛中众仙不再惊讶...都懵了,这位大帝一时一变...里外都是他的道理么?
    道理这个东西,没什么实际标准的,所以说‘例外都是他的道理’,倒不如说‘例外都是他的凶横’。
    他很凶横,他很有道理。
    潇潇大帝似是对两个矮胖子的回答挺满意的,不再和他们说话,将目光投向了苏景:“该死之人,报个家门吧。”
    真要说到该死,叶非比着苏景更该死,洪泉少主是他杀的,可帝尊只看、只问苏景,根本没有理会叶非的意思。
    叶非是什么人,面上一哂抖抖袖子就要出剑,纵知事情不对头他也要动手,他看不惯那个黑皮骷髅似的的帝尊。
    叶非看不惯的人,绝大部分都死了。
    苏景及时伸手拦住了他,应答潇潇帝之问:“中土离山弟子苏景,见过前辈,敢问前辈尊姓。”
    少不得,金衣鬼仙又是一阵喝骂,连蒸莲娘娘都冷笑道:“无礼妖人,就凭你也配问......”可她的话还没说完,突然不远处连串惨叫打断,大帝身前,几个正斥骂苏景的金衣仙家身体爆碎,惨死当场。
    出手杀人的,大帝身边一位矮胖痴呆的少年。少年收回手,笑得依旧呆呆傻傻:“大帝金口开时,不喜无关人等说话搅扰。”
    大帝身边两个少年,一个杀人,另一个转头望向蒸莲,蒸莲娘娘只觉心中一寒,立刻噤声再不敢多说半字。大帝就是黑皮包裹的一具骨头架子,没表情的,重复:“中土?果然。天真是你什么人?”
    “晚辈幸运,得天真大圣传人青睐,受赠天真大圣的点将诀在身。”苏景如实应道。
    “我姓湘,你可曾听说过我?”大帝答了苏景之前所问,又追问道。
    不止那些金衣人,就连大帝身边两个胖子都对望了一眼,目露惊讶之色...帝王尊姓,等闲人绝难知晓,莫说外围那些势力,就是煞煞天中百座坟坛鬼廷,晓得大帝姓氏的也没几个人!
    “十二重塔,四大尸仙,墨、白、茅、湘,前辈列位其一,晚辈早有耳闻,不料今日得遇前辈,荣幸于心。苏景拜见湘大先生。”苏景施礼,拜见中土前辈。
    金乌神目是为其一、鬼袍辨煞是为其一、苏景自己也有正宗丧家在身,三合为一,苏景虽不太确定对方身份但敢一猜。
    猜对了。
    湘大先生本事再高也没办法看出苏景的出身,但第五圆古时,他在中土和老对头茅大先生打了个你死我活,若非天真及时开解,两个尸煞老头子非得同归于尽了不可。
    茅大先生感激天真‘劝架之德’,湘大先生又何尝不感激,他才一入玲珑境就探到苏景身上有天真气息,这才开口发问。
    “天真的大圣玦炼入你身了?”湘大先生微显惊诧......惊诧的可不止大先生一人,从妖僧欢喜罗汉到蒸莲一党再到引了大帝前来的金衣鬼仙,全都满心惊骇!
    满以为来了个帮手,哪想到来了个煞星!心里的苦不知怎地就了口,嘴巴苦得让人受不了!
    茅、湘两位大先生都以出身之地为姓,中土湘地古时又称潇湘,大先生姓了湘,所以他的地盘、道场都唤作‘潇’,潇潇天内潇潇塔,潇潇塔上潇潇帝......
    没太多人留意到的,得知大帝身份后九头书生悄然踏上半步,把浪浪大圣挡在了身后。
    很快,湘大先生笑了,继续望着苏景:“这么说,你算得天真的嫡传弟子了...或者,我的位子传给你吧,正好你也有丧家修持在身。”
    境中无数仙家,闻言后简直分不清是自己疯了还是大帝疯了,什么跟什么,他就要传位给这个无名小子!还有...天真是谁?!
    传位只为报恩,天真于他恩惠是‘救命、再造’,后来中土回不去了,湘大先生无法再向天真报恩始终耿耿于怀,他是何等人物,若能偿还恩情区区帝位算得什么,只要苏景敢点头潇潇天立刻奉上。
    便如那两个傻小子所说:当皇帝不就是图个乐子么。少个乐子也不会掉快肉,算得什么!
    苏景自己也吓了一跳,赶忙摇头:“前辈基业,小子万万不敢领受,只...只是有一事拜求前辈,前辈莫怪苏景不知天高地厚。”
    湘大先生哈哈一笑:“天真传人啊,要知道天高地厚才是怪事!你说吧,我不怪你。”
    “过往恩怨...没必要再挂记于心,其实大家都是好人......”苏景有些心虚,他言中所指,湘、茅两位大先生间的宿怨,更进一步、求湘大别去对付茅茅,凭着湘大先生的修为,不可能未发觉茅大先生的传人在此。
    以苏景的身份辈分,去劝解两位大先生的仇怨,确实是不知天高地厚了。
    “知道你不知天高地厚,不过没想到你这么不知天高地厚,”湘大先生笑着,话锋一转:“不过你放心,欺负小孩子这种事,姓湘的做不来,何况还是个挺漂亮的小女娃。”湘大先生早都看到、看出浪浪大圣了,小孩子而已,他没那个脸皮去打浪浪仙子。
    相谈欢。
    心冷了。
    帝尊与苏景相谈甚欢,妖僧与蒸莲娘娘的心如坠冰窟!
    扬手,帝尊将一枚三寸棺扔向苏景:“内中尸鬼儿,随时可与我联络,若有人找你麻烦,你就敲敲棺材梆。”
    话说至此,故人间的叙旧算是差不多了,当苏景伸手接下传讯棺材时候,湘大先生身前两位侍从突然出手,左首胖子双手指甲疯长开去,跟着轻轻一挥......鬼甲划过,鲜血喷溅,几十颗人头飞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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