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还在,但他来时已经昏了,始终未醒。恩公老神仙随我来。”鸦裔族长转身带路,说起事情经过:“今天早上......”
    “捡要紧事情来说,无关经过能免则免。”苏景嘱咐道。
    鸦裔族长忽然面带难色。苏景眼光锐利,问:“怎了?”
    “这个...说话的事情,孙孙儿实在分不清那桩要紧,那桩无关,或者这样...”鸦裔族长犹豫着应道:“我直接开始说,您觉得哪里没用,您就说‘住口’,孩儿就跳过去再说下一样。”
    苏景笑着点头:“那成,对了,你叫什么?”
    “孩儿乌起风。”
    跟在苏景身旁的不听闻言而笑:“起风过后便是扬沙,你们爷俩名字起得好。”
    乌起风面带喜色:“您老好眼力,就是这么个意思!”之后他把话锋一转,开始说正事:“今早起来,如以往一般我正吃早饭,不过今天的日子非同一般,是咱们寨子里的大吉庆,早饭比着平时更丰盛。我那婆娘比平时早起一个时辰开始炒菜,今天这样的日子,早点若没有六菜一汤,我是会发脾气的......”
    “住口。”苏景轻轻两字。
    乌起风立刻跳过‘六菜一汤’:“正吃早饭,忽然有儿郎来报,说是外面一道沙龙滚滚,不知什么妖物正飞驰而至!孩儿闻讯又怒又惊,怒的是大好吉日竟有人捣乱,惊得却是这红黑岗附近千里,早都没了凶狠妖物,上一个喜欢吃人的妖怪还是黄风大王,孩儿听祖上说过那黄风大王有妖兵......”
    “住口。”
    寨子外面突显异状,乌起风暂舍六菜一汤,怀中揣着祖上传承下来的剑符,率领儿郎出门查探,那时那道飞沙黄龙已到近前,沙尘落进鸦裔才看清楚,奄奄一息的‘七颈独头大蚺’拉着一只破破烂烂的黄金车。
    车上人也重伤垂危。
    以前比翼双鸦从南荒回家探望后代时,有次裘平安夫妇也跟着一起来玩,小金蟾的见面礼是一块金镶玉的牌子,言明若鸦裔想要去东土玩,凭此信物,天酬地谢楼必会奉为上宾。
    何况乌鸦聊天,那是件不得了的事情,事无巨细面面俱到,从比翼双鸦口中红黑岗也晓得天酬地谢楼是‘苏老神仙’的朋友。
    今早见了黄金车上有与金镶玉牌一样的标记,乌起风一声令下,寨门大开将来人迎入。
    就算红黑岗鸦裔没见过世面,也能看出黄金车途中遭遇了敌人,巨蚺逃来这里也不是因为知道乌鸦是朋友,而是附近只有这一处地方有人迹、可供避难。
    既然是‘苏老神仙’的朋友,乌鸦们一定要帮忙的,不过那么凶猛的大蛇都被砸碎了好几颗头颅,敌人凶猛无需多言,凭着一张剑符能不能对付得了,乌起风没什么信心,为防万一就让儿子带上族中孩儿去投奔仙巴掌一伙。
    事情经过尽在于此,不算复杂,不过苏景前前后后,也对乌起风说了七八声‘住口’。
    苏景随着乌起风去看黄金车中人,相柳却留在了黄沙场,冷目大打量着那头毒蚺。
    三尸没跟着苏景走,也留在这里看大蛇。雷动心里琢磨着蛇羹,赤目仔细研究黄金车,拈花则跑来跑去、给不断为大蛇泼水降温的鸦女帮忙。
    大蚺正沉沉昏睡。不长功夫,它似是察觉到相柳的阴冷目光,猛一下子醒来,伤得几乎难再动弹了,但凶物就是凶物,仅剩的一颗脑袋仍自摆出凶相,对相柳露出獠牙。
    可下一刻,它领受到小相柳身上气息,巨大蛇眼凶光退散、换而浓浓惊诧,一颗大脑袋也软绵绵地伏低下去。
    相柳没什么语气:“可有兄弟姐妹,就你一个么?”
    毒蚺却没反应。相柳淡淡道:“问你什么你便答什么,在我面前也敢装死么?”
    他略显怒容,毒蚺眼中立刻恐惧升腾,可它还是不动。
    小相柳真正沉了脸色,就在这时侯,手提水桶的拈花跑过来,站到毒蚺身前问道:“可有兄弟姐妹?”毒蚺立刻摇头。
    拈花又问:“就你一个么?”这次毒蚺费力点头。
    拈花回望相柳:“它只会点头摇头,你连一块问,还怪它不理你?”说完,拈花撒腿跑开,继续去给鸦女帮忙了......
    寨中族长住处,胡杨木枝搭得窝不像窝、床不像床的‘东西’上,一个青衣衫矮小老头躺卧,脸色殷红如血,呼吸细弱几细不可闻。
    黄金车、青衣奴,当年苏景在剑冢前,和他有过一面之缘。苏景还记得这个小老儿名唤‘金扁子’。
    苏景坐于榻前,手搭小老儿脉门,一道阳火送入经络。‘金乌小炼世’有重铸经脉的奇效,但这是炼体之法而非疗伤之术,金扁子伤不再经络,苏景能做的也只是助他固本定元。
    不过金扁子的修持了得,得苏景阳火相助,燃香功夫便告苏醒。
    老头子目光涣散,茫然不知己身所在,看了看苏景也没能认出来,老脸上反倒多出了一丝警惕,虚弱道:“多谢阁下相助,小老儿尚有要事在身,这便告辞了。”说着,他挣扎起身,自袖中取出一块玉牌:“来日阁下若去东土,还请移驾到红绸山三寸洞一叙,老朽再谢阁下今日相救大恩。”
    金扁子在三阿公手下听奉办事,但他有自己洞府,不住天酬地谢楼。
    苏景不接玉牌,微笑道:“金扁子前辈安心养伤,我会传讯三阿公,真有什么事情也不会耽搁,放心便是。”
    “你识得我?”金扁子稍显诧异,正要仔细端详,忽然三尸风风火火地跑进来,尤其赤目,甚是恼怒的模样:“苏锵锵,我跟你说,相柳不是个好东西......”
    以前两人只见过一面,苏景还能记得金扁子是因为七头蚺、黄金车印象深刻;一样的道理,金扁子见到了三个浑人矮子,立时也就认出了苏景,‘啊’地一声惊呼打断了赤目的‘告状’,老头子诧异道:“金扁子有眼无珠,竟未认出苏爷爷,罪该万死......”
    金扁子要挣扎着下床叩头,苏景哪会让他动礼,摇头拦住。
    这个时候,小相柳也跟在三尸身后走了进来,本来他有事找苏景商量,见金扁子醒了,便直接问老头子:“那只七头蚺身负我族血脉,将它与我,有什么条件你尽管开口。或者,我去问三阿公?”
    相柳先后在挫败蚩秀、攻打邪庙时现身,离山小师叔身边有一头相柳侍卫,此事早已传遍天下,听他开口金扁子就知道了他的身份,摇头道:“小七是我的妖驾,我做得主,公子喜欢拿去便是了,无需去问三阿公,更谈不到什么条件。”
    小相柳是南荒妖怪,不懂人情世故,他没想着欺人,但此刻金扁子落难得他们一伙相助,他来要蛇,的确就显出了一份趁人之危、挟恩持报的味道。
    相柳根本没想到这一重,直接点头:“我欠你七头蛇的人情,以后会帮你做三件事。”说着把一枚紫蝉递向金扁子:“以后有事放飞此物,我即刻赶来。”
    这种事小相柳言出必践,可金扁子又怎么可能找他帮忙?金扁子周到得很,微笑着说一声‘多谢’,接下了紫蝉。以后他不会动用此物,只是现在接下来,大家面子上都能过得去。
    这时候苏景插口了:“七头蚺......”
    拈花插口、纠正:“只剩一颗脑袋的七头蚺!”
    苏景不理浑人搅局,径自对金扁子道:“七头蚺是前辈妖驾,少了这拉车的灵物,以后出行怕是多有不便,刚巧我手上也有一头小畜生,多少有几分灵性。”
    这句话被大圣玦里的小阴褫听得一清二楚,下一刻小蛇跑上了苏景的脸,十六老爷自忖,苏锵锵身边灵物非我莫属!不成想苏景一翻手,将玄鸩取了出来,十六不免大失所望。
    “就以这头鸟换过黄金车的灵驾,前辈以为如何。”把十六送人,苏景无论如何也舍不得,但这头玄鸩自己留在身边没太多用处。
    小相柳看上了毒蚺,苏景就用玄鸩帮他换了那大蛇。
    真要比起灵性、本领,七头蚺全盛时也比不得玄鸩,何况现在大蛇重伤垂危、只剩了一颗脑袋。苏景一出手,事情也立刻变了个样子。
    金扁子犹豫了下,未推辞:“原来是灵蛇拉车,以后变作神鸟驾辇,托苏爷爷的赏赐,金扁子愈发威风了,哈哈......”刚笑了一声,又立刻变成了咳嗽。
    苏景又把一道阳火真元送入金扁子脉门,转回正题:“前辈怎会在这里?”
    小相柳就是来要蛇的,达成所愿,对苏景点点头就出去了。不听见苏景要和金扁子细谈,对三尸笑道:“三位矮神君随我来,不听有些事情要向三位请教。”
    很快,大房清静,只剩苏景与金扁子两人......
    过了一阵,苏景与金扁子谈完,迈步离开大屋,刚走了几步忽然察觉到一股异常气息,苏景识得这气意,脸上微显惊诧。而三尸此刻不知从哪里有跳了出来,赤目旧事重提,语气里大大的不痛快:“相柳不是个好东西!”(未完待续。如果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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