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声大笑之中,黑风轰然散去,恶战中的一僧一剑又复显身。
    凶僧遍体鳞伤,身上伤口道道深可见骨,连半张脸孔都被剑魂削落,伤势奇重、可到底...他还是赢了。
    屠晚潜力耗尽,本就已经强弩之末,斗不过这入魔的和尚,此刻剑柄被凶僧抓在手中,挣脱不得。
    凶僧的笑得气喘吁吁,口中却仍叠叠不休:“炼什么剑,徒劳之举;屠什么晚,无用之物!既然是没用的东西,还留着作甚...断了死了,一了百了,哈哈...哈哈......”
    和尚入魔之后,似是记忆多了些,说的话虽然古怪无端,却也隐透些往事线索,再怪叫声中,他一手握住剑柄、另只手捉住剑尖,双臂用力,竟是要折断屠晚!
    一点、一点,屠晚剑身成弧。剑魂苦苦支持着断身噩运,可它再不吭一声,既无怒鸣、也无哀唱,今时屠晚,沉默、平静。
    和尚双臂乍起,用力再用力,身上所有伤口一并绽开,魂魄之身却鲜血盈盈,不断涌出来。
    疯魔和尚,可鲜血中飘起的是清馨芬芳。
    屠晚发出咔咔的低闷怪响,不是它的鸣唱,而是折身断体的崩裂声音。
    剑魂之痛无以复加,但屠晚仍不出声,若天命注定它要折丧于凶僧之手,屠晚沉默以对!
    怪啸出口,和尚半张脸孔狰狞,拼出全力,要折断神剑.....便是这个时候,一道火光闪烁,凶僧的怪啸猛变作惨嚎。
    灵台中央那观想之火,陡然缩成泥丸大小,迸射而起、正正打进妖僧右眼!
    魂魄之争,苏景所有的神通、法术、真元全都没有用处,唯一办法、以凝聚力自己魂魄力量的观想之火相袭。
    苏景做了唯一能做的事情。
    之前只嫌无处躲避妖僧的观想之火,此刻主动射向凶僧!
    这小小火焰能有多少威力?纵然能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能给敌人造成些许伤害,到底也还是自寻死路...苏景根本没想这些!蚍蜉撼树,只因不想忍了。
    忍得够了,忍到极限了!这莫名其妙的和尚,莫名其妙的夺舍,苏景最想做的莫过去狠狠一指戳上他的额头,问一句:你他妈的是谁?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心性中藏了一个烈字,平时深藏不露,但自有爆发之时。
    再就是......屠晚受难,苏景狂怒!
    火如丸,狠狠打入凶僧眼睛。
    凶僧惨嚎,立刻弃了屠晚,剑魂摔落在地,再没了起身伤敌的力气,一动也不动......凶僧疼得乱跳乱跺,挥手猛拍自己的眼睛,想要扑灭眼中烈焰。
    可那‘观想之火’是苏景的本命之热、魂魄之灼,此刻烧尽了敌人的眼睛,就再不是之前那么容易扑灭的了!
    禅房中、蒲团上,苏景面上筋肉扭曲、牙齿间咔咔的摩擦声刺耳,喉中‘嗬嗬’低吼沉闷,拼出所有所有的精神,观想观想观想!指挥着自己的火焰,奋力烧穿和尚的眼珠、最好能再烧尽他的脑子里去。
    凶僧已经摔倒在地,惊天动地的惨叫声,在苏景听来却是无比振奋,活该这凶僧受此巨痛!刚刚他加身于屠晚之痛,如今苏景替屠晚如数奉还。
    翻滚、打跌,却始终无法扑灭眼中恶火,无计可施之中,凶僧竟一伸手,把那颗燃火的眼珠狠狠挖了出来。
    痛吼如雷!
    苏景的命火仍在凶僧眼中燃烧,和尚挖了自己的眼,也就挖断了苏景的‘火路’。
    巨痛之下,凶僧狂性大发,回手把那颗燃烧的眼珠塞进了嘴巴,奋力咀嚼。
    嚼得是自己的眼珠,也是苏景的魂魄性命!
    和尚疯了,苏景又何尝不是一样。蒲团上的青年,口中低吼突兀变作长声怒啸,憋闷疯了、气愤疯了、不甘疯了!
    舍命一战,不敌而亡...这种事苏景偶尔会一闪念想到,可他从未想过,会死在这样一个疯和尚手中,前因后果一概不晓得,之前还仗义、慈悲的好僧人,转面就变成夺舍恶魔,敌人是个傻子癫子疯子,被这样的人伤到屠晚,再被他打得生不如死、扑灭魂魄、夺舍身体,苏景如何能不疯、不气。
    苏景疯狂怒吼,疯狂抵御,疯狂反击,那团火焰不值一提,但他的狂怒轰荡乾坤!
    ......
    禅房内,三尸嗷嗷怪叫,他们与本尊心意相通,苏景狂怒,他们疯癫!
    东土人间,繁华大城,刚刚建成的几座威德祠,供奉于佑世真君、侠剑仙苏景神像前,香火疯狂燃烧,眨眼便从头烧到了根!
    南荒剥皮国、天斗山、正赶赴西海途中的裘平安、人在离山习剑的三手蛮、坐镇齐喜山的妖王六两等等,所有拜奉大圣玦的妖精,全都感到苏景之怒,刹那里周身妖气崩裂、化作巨大真身!
    还有大圣玦内,小小十六,正围着自己的龙辇狂转欢呼,猛亮出毒牙、昂头望天,那是苏景怒啸传来的方向,阴褫能直接听到。
    可魂魄之争源自冥冥,众多妖奴能感受苏景之怒,却半点忙也帮不上忙,只能空自癫狂。
    就在这个时候,大圣玦内的地面剧烈震颤,嘎啦啦的地裂声冲腾而起,连满天雷鸣都遮掩不住!
    十六大吃一惊,而后即不管身边龙辇,也不理会苏景怒啸,催动全力向着大圣玦深处飞射而去......
    洞天深处,大地绽开道道裂隙,一枚枚巨大石碑、百余巨大坟茔,于剧烈震动中升上地面!
    几乎直戳天蓬的巨碑,妖家古篆铁画银钩:
    吾弟,黄天九之墓;
    吾弟,胡真左之墓;
    吾弟,侯锐生之墓;
    吾弟,李灵须之墓;
    吾弟,郎不回之墓......还有尤其醒目的一座黑色巨碑,吾弟,阴予夺之墓!
    早都被遗忘、再无人知晓的名字。
    可是亘古时,这坟茔中每一块碑上性命,都曾名动南荒、都是一方首领,绝顶妖王!墓中每一人,都是天真大圣麾下良才猛将,是与天真大圣一起出生入死的、翻天覆地的兄、弟!
    他们死后,尸骨不做别处安葬,而是永存于大圣玦洞天!
    小阴褫来得奇快,冲到这片坟茔前,盘结于那‘阴予夺’墓前,额头点地大礼参拜......阴予夺便是小阴褫的祖上了。
    当初苏景途径狐地,十六进入大圣玦后再不离开,当时从狐狸到苏景再到三尸个个纳闷。苏景只当是小蛇看烦了狐地的风景,想要跟自己出去玩。殊不知,小阴褫留在大圣玦洞天,是因它查到了先祖气息。
    但也只是探到气息而已。陵园深埋地下,无声无相,十六也查不出自己的祖坟到底在何处......直到此刻,陵园显世!
    十六刚磕了一个头,忽见一道蛇影自先祖坟茔中闪出,冲透乌云、洞穿大圣玦天空,快如流光只一闪就消失不见,不知去往何处了。
    随后,黄天九墓中,一道四耳黄鼬之影闪出;胡真左墓中,三位灵狐之影;侯锐生之墓,双头神猴之影;李灵须之墓,百须龙鲤之影;吾弟,六翼天狼之影......
    一座大妖坟茔,一道本相飞影!
    百多妖影凌天,如此异象自然又把小阴褫看傻了眼,抬头愣愣、连磕头都忘了,片刻才猛又想起正事,忙不迭继续叩头。
    ......
    祖窍灵台,和尚口中,眼珠已经被嚼成了渣子,那团命火也支离破碎,烧得虽倔强、可终归敌不过凶僧,渐黯淡、溅熄灭。
    苏景愤怒依旧,死到临头了,依旧暴跳如雷!
    凶僧口中大嚼不停,口齿含糊犹自咆哮着:“该死,该死,个个该死...哈哈,身体与我...哈、哈哈,烫嘴之火,大好炉鼎,烧烧烧,看你这妖孽还能烧到几时,身体与我啊......”
    疯狂之僧,疯狂之火,夺舍已到终了时候,苏景最后地抵挡,力量不值一提,但那火中贲烈不变、霸道更盛!
    就是此刻,一道蛇影不知从何而来,一闪遁入祖窍灵台、再一闪冲入和尚口中!旋即影子飞散、散于苏景那星星点点的命火之中。
    下个瞬间......烈火烹油!那一团灿烂之火绽放于凶僧口中!
    全无征兆,和尚不明所以,苏景也莫名其妙,但那团得了滋润、正煌烈绽放的烈焰,却来得再实在不过!
    火势暴涨,凶僧猝不及防,咆哮再次变作惨叫!
    在蛇影之后,狐、鼬、猿、鲤......一道道大妖飞影也飞射而来!大圣玦、众妖墓中升起的妖影尽数赶到!
    它们无可挡、它们不回头、它们光电般飞闪,带着万万决绝、毫不犹豫扑入和尚口中!火势得了它们的支持与滋养,一涨再涨,顷刻化作烈焰之海,喷涌、播散。
    刹那之间,整座灵台祖窍,尽化熊熊火海。
    口中火落在外,变作加身恶炎;口中火流于内,化作焚心怒焰。
    禅房内三尸都赶到本尊情绪变化,个个紧握双拳双目圆睁,脸上透出浓浓兴奋,闭目端坐的苏景则开声震吼:“烧!烧!烧、烧、烧啊!”
    命火大作,光明大作。
    灵台之中光明万丈。
    那是苏景魂魄妖娆、性命光彩!
    未必就反败为胜,但终于有了真正反攻的机会,烧!(未完待续。如果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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