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听到动静,抬头看了眼言漠,笑着道:“言总,您有客人在办公室。”
    言漠没说话,他很轻地点了下头,脚下的步子却不禁快了些。
    客人?
    他今天应该没有应酬。
    何寻给他发的日程提醒里,只有周末有个应酬。
    言漠已经走到办公室门口,右手搭上门把手,他正打算推门进去,兜里的手机响了下。
    言漠手上动作一顿,他正想摸出手机,办公室大门从里面推开。
    男人长身玉立地站着,西装革履,黑色的鞋面纤尘不染,他目光清冷,嘴角却弯着若有似无的笑,举手投足之间都透着从容和自信。
    言漠些许一愣,但很快反应过来。
    傅苏言会出现在清言,言漠不算太意外。
    他创立清言是瞒着所有人的,言毅不知道,言以平更不知道。
    理由很简单,无论是言毅还是言以平,都有一百种方法可以搞垮襁褓中的清言,言漠有自知之明,他现在不是言毅的对手,也不是言以平的对手。
    更不是眼前这人的对手。
    傅苏言是第一个查到清言存在的,在言以平的人之前,甚至帮他转移了言以平的视线。
    言漠觉得比起老谋深算的言毅,笑里藏刀的言以平,他更怕斯文得体的傅苏言。
    他是电影学院表演系教授,更是苏语传媒的幕后大老板。
    这样的傅苏言……
    亦敌亦友。
    言漠站在门口没说话,傅苏言已经转过身,往办公室里走。
    他很自然地环视了圈周围的环境。
    除了两米外的一张办公桌和一台电脑,以及他身下的双人沙发和茶几,几乎没什么大件了。
    他目光微微一沉。
    言漠从傅苏言的眼神中看出些许端倪,他终于开口,轻声道:“我这边比较简陋,苏言哥,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傅苏言又些许扬眉,眼角含笑地看着言漠:“刚好路过你这就上来看看,我没有打扰你吧?”
    他话语清淡,却彬彬有礼。
    言漠往办公室里走,他拿了个杯子给傅苏言倒水,再弯腰递给傅苏言。
    傅苏言伸手接过,他低声说了句谢谢。
    言漠在傅苏言对面坐下,他看向傅苏言,认真开口:“我和童谣没什么,昨晚我喝多了,抱歉。”
    他声音有些低,可每字每句带着真诚,语气坚定。
    傅苏言很轻地点了下头,他指腹摩挲着水杯,朝着言漠淡淡笑了下,“你要是对谣谣做了什么,你觉得你现在还有机会坐在我对面吗?”
    他眼底含着笑,表清淡疏离,语气再寻常不过。
    可言漠知道,如果昨晚他真的和童谣不明不白地发生了什么,傅苏言真的会打断他一条腿。
    言漠点头,他也很轻地笑了下,“也是。”
    他坦坦荡荡地承认。
    傅苏言放下水杯,目光依旧落在对面的人身上,他很轻地挑了下眉,没说话。
    傅苏言还是挺欣赏言漠的。
    言漠二十,比他小了七岁。
    他这几年在娱乐圈混,在商场混,形形色色的人都见过,阿谀奉承的太多,见风使舵的也多,能刚正不阿,敢和他单刀直入的人太少太少。
    言漠算是一个,他欣赏的后辈。
    傅苏言目光从言漠身上离开,他透过百叶窗,看着外面的办公区,陆陆续续有员工回来,可全部的人加起来还没苏语传媒一个部门的人多。
    傅苏言后背往沙发上靠,双手慵懒地交叠在一起。
    言漠才大学,对于一个普通大学生来说,有清言医疗的身价,其实已经很不错了。
    可这个不错是对普通人来说的。
    言漠的身份注定了不普通,言氏集团董事长言毅唯一的外孙,哪怕不受言毅喜欢,也已经成了言氏高层的眼中钉,尤其是言以平的眼中钉。
    他的每一步注定凶险。
    傅苏言欣赏言漠不假,可没法把童谣交给言漠。
    童谣有苏语集团百分之三十的股份,是仅次于他的第二大股东,有他撑腰,童谣可以选择更好的男人。
    这是他这个做哥哥的可以给妹妹的底气。
    两人一时都没再说话。
    气氛陷入停滞。
    傅苏言目光往下,他看到桌上叠着医学杂志,其中有两本是翻开的,书页空白的地方写满了的笔记。
    言漠学医,倒是在他意料之外。
    他也知道,言漠学医遭到了言毅的极力反对,他不止一次看到言毅因为这事和言漠吵得不可开支。
    傅苏言倒是也明白,言毅肯定不是真的讨厌言漠,只是两人性格都太强,没人肯先低头,才会像现在这么水火不容。
    不过言漠的字倒是端正,一笔一划,风骨极佳。
    傅苏言不由感慨:“你的字还挺好看的。”
    他难得夸张。
    言漠眸光顿了顿,再次开口,语气有点低,“我爸教的,我只学了点皮毛。”
    傅苏言第一次听到言漠提起周琛。
    他也认识周琛,总是穿着白色的衣服,踩着白色球鞋,有点跛脚,可整个人像是诗书里走出来的。
    他饱读诗书,满腹经纶,写的东西却不畅销,是个穷作家。
    言毅口中,没出息的东西。
    傅苏言适可而止,他知道周琛是言漠的禁忌,他不再往下谈,“你母亲身体还好吗?”
    傅苏言简单的寒暄了一下。
    他知道周琛去世后,言漠的母亲言清一直住在临市,周琛的老家。
    言漠听到自己母亲的名字,不自觉恍惚了下,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双腿,自嘲地抿了下嘴角,然后抬头,看着傅苏言,他开口,声音低而缓:“挺好的,就是都快不记得我是谁了……”
    他说到最后,声音不断地下去。
    言漠说话的时候,傅苏言刚好回了个短信,只听到一句“都挺好”,最后的几个字没听清,他低低“嗯”了声,略带疑惑地看了眼言漠。
    言漠神色恢复如常,他语气淡然,“她挺好的。”
    言漠话语顿了下,轻描淡写地把话题挑开,开门见山地说:“苏言哥,我喜欢谣谣,你给我点时间。”
    他不再遮遮掩掩,坦然承认自己对童谣的感情。
    言漠也无法再隐忍。
    昨天看到的历历在目。
    他无法忍受童谣和别的男人亲近,他害怕看到两人越走越远。
    言漠在今天之前还能忍,他能忍着内心的蠢蠢欲动,他可以理性,冰冷的把心爱的女孩推开。
    今可早的画面却深深刺激了他。
    他宿醉醒来,胃里翻山倒海的难受,他艰难地想要翻身,却发现的右边身子重重地压着什么,他动不了。
    言漠迷迷糊糊睁开眼,眼前的画面映入眼帘,他整个人傻住了。
    童谣睡姿很霸道,半个身子压在他身上,像个树袋熊一样半挂在他身上。
    女孩睡颜安静,皮肤细腻白皙,秀眉淡淡弯弯,唇瓣淡淡抿着,呼吸浅浅,安安静静地枕在他怀里。
    言漠很难形容当时的感觉。
    他仿佛被什么击中,整个灵魂都在震荡。
    阳光从窗帘的缝隙中挤进来,金色的光线洒在粉色的床单上,柔柔地笼罩着身边的人。
    眼前的画面,美的不可思议。
    清晨,睁开眼,他的女孩和阳光同在。
    言漠突然就想不顾一切了。
    既然童谣喜欢他,他为什么要推开呢,哪怕全世界都反对,哪怕他配不上,哪怕她值得更好的,那又如何呢?
    即使最后玉石俱焚,但至少曾经拥有,不是吗?
    言漠其实骗了童谣。
    他今天并没有上课,他在床上躺了大半天,在童谣醒来的半个小时前才恋恋不舍地起身,出门买午饭。
    中途他给言清打了个电话。
    他突然很想问问自己的母亲,她后悔吗?后悔当初选择周琛吗,又是否后悔当初的一腔孤勇呢……
    ……
    傅苏言没回答,他起身,往门口走去。
    言漠斩断思绪,他紧跟着走上前,堵在傅苏言跟前,他重复道:“给我点时间。”
    两个男人差不多高,同样外形出色,站在一起赏心悦目。
    目光对视,谁也不输气势。
    傅苏言眸光沉了三分,他说:“言漠,这种话你应该对童谣说,问她愿不愿给你时间,而不是问我,我不会代替童谣做决定。”
    他刻意一顿,看着言漠清淡道:昨天和言以平在酒局遇到,他也问我可不可以追谣谣,我的回答也是一样,我没有替童谣做选择的权利,我只负责保证我的妹妹有选择一切的底气,她可以随心所欲的去爱,是我这个做哥哥的一定要给她的东西。所以,你和言以平对我来说是一样的,你明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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