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过境迁,杨芙回忆不出上一世打马球时,江戈的穿戴佩饰,但是她敢肯定,他定是佩戴了这香囊!
    她又想起江戈摔伤后,江砚和楚莞满是心疼的站在床边,对江戈嘘寒问暖的模样。
    江戈还强撑出笑颜,安慰弟弟自己无碍。
    杨芙闭了闭眼,江戈深受断腿之痛时怎么可能会想到,眼前看似百般关心他的弟弟和弟媳竟是幕后主使?
    当时,杨芙觉得此事可能有些隐情,还怀疑是不是江家的政敌伺机下手,还对江砚提过一句,谁知江砚立刻呵斥自己,说她身为女子,怎么能以歹毒之心揣测他人……
    现在想来,分明是他心中有鬼,才不管怎样都不敢彻查此事。
    此事重大,王爷此时又去了京营,杨芙一个人在园中踱步,细细想着应对之策。
    花霁见状,提醒她道:“明日是阿盼的两岁生辰,楚莞到时也会去,咱们不如先去见见她,再说下一步。”
    阿盼是琴昭的女儿,生得粉玉团子一般,备受家人宠爱,明日她在靖国公府过生辰,杨蕖,楚莞和已出嫁的杨茉都会回家。
    杨芙想了想,决定明日回家赴宴时多用些心思。
    阿盼的生辰在春日,天光正暖,花影翩跹,靖国公特地把生辰宴安排在了国公府的花园中。
    天色湛蓝,国公府的几个姑娘都陆陆续续到了,在园中择席而坐。
    杨蕖丰盈了不少,眉间上贴着飞金面花儿,面色红润,想是婚后过得也不差,见到杨芙,她有些尴尬地想要行礼,杨芙淡淡说了句不必,她才讪讪地起身坐在杨芙身侧。
    杨芙对她倒是没什么深仇大恨,还偶尔和她说了两句话。
    二人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老太太在众人簇拥下走进来了,老太太左侧的杨茉穿着白缎裙儿,耳上戴着小巧的金丁香,正安安静静垂着头搀扶老太太。
    老太太右侧站着一个干干净净的青年,个子高挑,细细的眉眼满是书香气,正笑着陪老太太说话。
    老太太抬头扫了一眼,对杨蕖和杨芙笑道:“怎么?你们家的两位都没来?”
    杨芙笑道:“王爷今日当值,应是晚会儿才能到。”
    杨蕖也接话道:“陈平今年要赶考,每日都在用功,也是抽不出空。”
    “你们都忙,都不能来。”老太太拍拍杨茉的手:“要我说还是阿茉有福气,夫君能天天陪在身边。”
    杨茉脸红了,看了看老太太右侧的男子,低下头羞道:“两位姐夫一位在军营一位要科举,忙些也是有的……”
    老太太右侧站着的男子,正是杨茉的夫君庄湛。
    庄湛今年比杨茉还要小两岁,年纪轻轻中了进士,如今在京城做个六品的小官,因为还没在京城置办产业,老太太又觉得女孩儿们都走了她太孤单,便做主让庄湛搬到府邸中来。
    如今二人已成亲半年,夫妻和睦,小日子过得极美,庄湛和杨楫也极为融洽,常在一起吟诗作赋。
    说起来这段姻缘能成还是因为杨芙。
    上一世,庄湛和一个京城里的小王爷同时给杨茉送上婚书,杨茉和二婶娘都是与世无争的人,并不知该如何做选择。
    靖国公和弟弟商量,觉得庄湛根基太薄弱,这般比较下来,还是把杨茉嫁给小王爷好些。
    杨芙心里却清楚,这个所谓的小王爷是个色中饿鬼,荤素不忌,上一世的婚后,他常常宿在烟花之地,让杨茉常常独自在家垂泪,有次,素来安静的杨茉实在忍受不了,和丈夫拉扯理论,谁知喝醉了酒的小王爷猛地推了杨茉一把。
    杨茉当时已有八个月的身孕,肚子撞在桌角上,最终因难产而亡。
    这段婚事持续了还不到一年……向来细细柔柔不争不抢的女儿却落了这番结局,二婶娘知道后悲愤难当,逐渐神智不清,疯疯癫癫……
    而那位不被看好的庄湛,在几年后却颇得皇帝赏识,二十多岁便入阁辅政,他人品贵重,待人温和,在皇子之争中不依附讨好任何一方,两位皇子对他的清正自持也极为尊敬。
    这样的男子,即使这几年尚未发达,也是没什么的。
    而且正因为还未飞黄腾达,杨茉此时嫁给他,才更让他感念。
    杨芙让顾怀璋派人搜查了那位小王爷眠花宿柳的证据,顺利地让杨茉逃离了魔爪,嫁给了眼前的翩翩公子。
    席间,庄湛频繁地给杨茉夹菜,极为温柔贴心。
    看到杨茉这般被呵护着,杨芙总算也放了心。
    饭吃到一半,楚莞才慌慌张张地赶过来,跪在地上给老太太磕了个头,连连赔不是。
    杨芙瞧了她一眼,她穿着窄袖的圆领衫,手上和头上也没有多余的首饰,比做姑娘时还清减。
    “咱们这位表姑娘不是嫁去侯府当贵妇人了么?”杨蕖剥着荔枝,对杨芙轻声笑道:“怎么混得如此憔悴呢。”
    杨芙没理她,楚莞落座时倒是朝杨蕖看了一眼,神色黯然,也不知是不是听见了。
    “家中每次置办宴席,你都是姗姗来迟。”老太太看了眼楚莞:“侯府有事儿忙?”
    楚莞垂头低声道:“是阿莞没有处理好侯府的事情,这才让祖母久等,阿莞知错,以后定不会犯。”
    杨芙轻轻地翘起嘴角,她心里最了然楚莞为何每次都迟迟不来。
    自然是被那骄横的婆婆强行留下了。
    楚莞坐在园子里,心里有苦说不出,侯府有规矩,媳妇儿回娘家要提前三日向公婆说明,以至于楚莞每次回娘家,都要战战兢兢地到江母那里赔笑脸。
    江母淡淡地说一句好啊,再淡淡地问一句回家的日子时辰。待到回家那一日,每次都是楚莞打扮好,要出门时,江母就会派来一个小丫鬟来传话,说是婆婆不舒服,要让她去侍候。
    待到人走到她房里,立了半天规矩,忙前忙后几趟,她才淡淡放行。
    每到此时,回家的时辰早就过了。言言
    她赶时辰赶得急,钗鬟散乱,再抬头一看,坐在她对面的杨芙穿着精致的细褶月华裙,宽大的袖摆上绣着浅色水纹,色如春花,绚烂惊艳。
    而杨芙一看楚莞的窄袖衣衫,就知道她平日在家常被婆婆使唤苛求,每日端茶倒水要折腾她好几遭。
    这么一想,楚莞也挺可怜的呢。
    作者有话要说:  阿芙:你在侯府伺候婆婆挺可怜的,要不我帮你换个地方吧?
    楚莞:……
    第65章
    几个人正说着话, 奶娘抱着阿盼进来了。阿盼穿着件桃红色小袄,粉嘟嘟的脖颈上挂着小金锁, 嘴里含着水果酪, 怎么看怎么可爱。
    看到杨芙几个人都在, 阿盼挣扎着从奶娘怀里探出身子, 奶声奶气地喊道:“姐姐……”
    杨芙看到小表妹的娇软模樣,忙笑着上前接过抱住, 忍不住捏捏她的小脸,逗弄了一番。
    饭菜已陆续呈上,热乎乎的香气飘过来, 阿盼直勾勾地盯着桌上的菜肴。
    她年纪小,杨芙想了想, 给她夹了半块儿软软的鹌鹑蛋, 阿盼张开小嘴接了,半边脸颊鼓鼓的,众人见了又笑起来。
    几个人正热闹着, 忽然听到丫鬟报了一声:“王爷来了。”
    顾怀璋刚从京营回来, 没来得及回公主府,直接过来给阿盼庆生。
    他一身劲装, 袖口和腰身紧束, 满是习武之人的挺拔利落,给人一种剑拔弩张的凌厉感。
    但他的眉眼却很温柔,一进庭院便给老太太请安,还拿出一块成色很好的和田玉佩, 塞到阿盼软软的小手里。
    之后便带着笑意坐在抱着阿盼的杨芙身侧,低声和她说着什么。
    老太太的眼神扫过三人,觉得这场景极为赏心悦目,心想着该是时候催催杨芙要个孩子了。
    楚莞冷眼旁观,心里涌上一阵阵的酸楚。
    她之前还道顾怀璋心仪杨芙,只不过是一时新鲜,毕竟男子都是这样,没到手时千好万好,成婚后也觉得不过尔尔。
    可如今两人成婚已经有两年了,王爷对杨芙还是百般疼爱。
    望向她的眼神是闪着光的宠溺,一举一动的呵护也是伪装不出来的,一定是两人极为甜蜜的时候才会发生。
    而江砚,虽然在刚成婚后的半年对她还是很不错的,但很快冷淡下来,楚莞费尽心机用了很多计策,终于让江砚觉得她聪明,也会偶尔和她商议自己的烦心事。
    但江砚并不爱自己,她常常看见江砚一个人宿在书房,灯火整夜亮着。
    眼下看到杨芙和顾怀璋相视而笑,楚莞不禁想到此时的江砚也定是忙完朝政回到了家中,知晓自己来国公府的消息后,他可能只会淡漠地点点头,却不会像顾怀璋这般不辞劳苦的赶来陪伴。
    正这样想着,已听老太太道:“江砚今日真的不来了?”
    楚莞忙回过神,遮掩道:“他……忙于政务,该是过不来了……”
    杨老太太哼了一声,不满道:“他是有多忙,难道比王爷还忙不成?”
    楚莞未嫁时,江砚和她互相对诗的事儿老太太也知道,当时还以为江砚和楚莞结亲,两个人定是会极为恩爱的。
    谁知二人还未成婚就传来江砚纳灵川为妾的消息,成婚后又常常不见他的人影儿,杨老太太对他很是不满,觉得他根本没有把国公府放在心上。
    杨老太太又把目光投向了杨芙,好在她的孙女儿嫁了个百般宠爱她的,让京城不少女子都艳羡的夫君。
    杨蕖早已经憋了许久,此时笑吟吟地道:“要我说,妹夫也不必为朝政累着自己,宁忠侯府今年就要报袭爵的名儿,他若是得了宁忠侯的爵,那还能看上做官的俸禄么?”
    本朝的勋贵爵位向来是世代相传,宁忠侯下世后由儿子接任,宁忠侯的几个儿子今年都已成年,照例要定好继任者,再也拖不得了。
    江砚颇得父亲宠爱,但毕竟是庶子,这爵位能不能落在他头上还是未知,杨蕖这么说,楚莞立时便有些下不来台,她勉强笑笑敷衍道:“不论是封侯还是做官,都是朝廷的恩典,哪儿有什么看上看不上的。”
    别人不清楚江砚在家中的处境,楚莞却是最清楚不过。
    他心高气傲,处处不愿矮人一头。他娶了自己,已觉在婚事上被大哥比了下去,心里总有不忿,每每想起便要长吁短叹。
    若是再和侯爵失之交臂,那江砚定会极为失望,说不定还会把锅甩在她身上,更为嫌弃她。
    再说若是江戈袭了爵,那宁忠候的体面威风就移到了江戈那一脉,逐渐和江砚毫无关系,甚至子孙后代想掌权做官,也只有科举这一条路可以走。
    楚莞和江砚私下商议,对此事都极不甘心,日日想着把侯爷的爵位争到自己这一房……
    一想到此,楚莞又下意识地瞥了英俊的顾怀璋一眼,他是年少的郡王,还是公主府的独子,怪不得之前是无数京城贵女们的梦中夫婿。
    楚莞是在婚后才明白丈夫是独子的好处,糟心事能免去一半,公婆对小夫妻也是倾力相待。
    兄弟多的分家还好,像江砚这般一大家子住一起的,一举一动都要讲究分寸。
    然而放眼望去,京城里的权贵哪个不是妻妾遍地,子嗣成群,有几个人家是只有独子,且独子还不纳妾的?
    杨芙的运气让她撞大运都羡慕不来。
    楚莞满怀心事,菜也没吃几口,宴席一结束就匆匆告辞回侯府去了。
    杨芙和顾怀璋陪老太太用了晚膳方才离开,在回家的马车上,杨芙把香料单子的事儿说给顾怀璋听,顿了顿,还是把自己的推断讲给他:“那香料对马尤其刺激,我猜测他们八成是要趁着万寿节,在马球赛上做手脚。”
    “极有可能。”顾怀璋沉吟道:“马球场上驰骋追击,向来凶险。若真出了事儿,旁人也不会往阴谋上去想。”
    杨芙呆了呆,觉得此事和上元夜纵火的思路很像,内心更相信这会是楚莞和江砚联手做的事。
    “阿芙想要插手吗?”顾怀璋温柔地帮她把鬓角碎发绕到耳后,轻声提醒道:“这是侯府的家事。”
    “我们一定要出手。”杨芙说话声音还是软软的,但眸中里却闪着坚定的光芒:“宁忠侯是因为抗击外敌有功,才被先帝嘉奖的爵位,这样的爵位不该落在小人手中。若是江砚用阴谋诡计取胜还不被人发现,那他以后在朝中还会如此,必会影响朝中风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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