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哈。”
    吃着吃着,徐春春身旁的裴慕心突然大笑起来,她这笑来的莫名其妙,声音刺耳,让人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徐春春不动声色地偏了偏身子,一家子都放下筷子看着裴慕心,裴图南的后妈居然开始捂着脸哭起来,这是个什么情况……
    “神经病,你又发什么疯。”
    “啊!”
    几乎是眨个眼的功夫,就在裴慕臻说完那句神经病后,裴慕心就把碗里刚盛的热汤泼向了他,那么远的距离,遭殃的当然是幼安了。
    那声“啊”就是她发出来的,幼安上半身全是粘腻的汤水了,虽然不会被烫伤,但这也是让她忍受不了的。
    裴慕臻彻底怒了,这会儿他们夫妻感情又像是很好了,他紧张地为幼安擦拭着,不停地问着她痛不痛。
    至于裴慕心,在泼完以后就潇洒离席了,没人拦她,包括愤怒的裴慕臻。
    本来就貌合神离的家庭聚餐,在裴慕臻两口子离开后,徐春春简单吃了一些菜,就放下了筷子,她放下筷子后,裴图南也提出要回去。
    走出饭厅,徐春春有太多想问的,又不知该从哪里开始问。这样的家庭,未免有些太奇葩了。
    二人走到那座洋房前,裴图南站住了,他看着洋房,“这是我十五岁那年盖起来的,说是住不惯老院子。”
    他这句话说的没头没尾,谁住不惯也没说清楚,徐春春静静听着他继续讲。
    裴图南的后妈叫白臻臻,那裴慕臻的名字挺肉麻的……徐春春发散着思维。
    白臻臻在裴图南亲娘去世后就正式成了裴太太,她对裴图南的态度不好不坏,整日里就陪着裴勤安谈天说地。
    她的两个孩子裴慕臻和裴慕心是龙凤胎,比裴图南小五岁。他们兄妹三个虽然不是一起长大,但是关系一直很好。
    平静在裴图南去插队前几个月被打破。
    一位在裴家工作了几十年的老佣人,在病死前向裴图南道歉,佣人曾经亲眼看见白臻臻在原来的夫人齐海月吊死的那天去过她的房间。
    关于那一天,裴图南其实早就没了印象,那是他不想多回忆的一天。他只记得园子里那天没什么人,据裴城事后说,是一家人都去外头看戏了。
    然后,他就看见了他娘,晕了过去,等他醒来,齐海月已经收殓入棺了。
    如果说他听了佣人的话,本来只信了三分,那么在他当着大家的面问出来,白臻臻的紧张和裴勤安的不自然,就让他信了七分了。
    但是裴城为了所谓的家的大局,不肯再让他问下去,反而想用手里的家业息事宁人。当时的裴图南无力做什么,他看透了这个家,跟着学校里的同学报了名插队。
    本来因着裴家的势力,他是不用去的,他却一分一秒不想在裴家多待,再加上白臻臻被他质问装病,裴慕心跟着疯了,裴家一团乱。
    有意或是无意的,裴城和裴勤安没管他,他也就这么离开了。
    不过他娘死的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是一定会查出来的。毕竟让他娘抑郁的人就是白臻臻和裴勤安。
    就算白臻臻没做什么,也一定说了什么刺激到了她。
    说出来以后,裴图南陷入了沉默,这些事徐春春必须要知道的,到了新环境,他不想让她一头雾水。
    “怪不得见到你他们都是那种反应。”徐春春我有些心疼裴图南了,一家子疯的疯坏的坏,统统表里不一。
    这顿饭能顺利吃完,也是难得了,明明都彼此没有好感,却要为着裴城弄出来家的温馨。
    徐春春抱着裴图南不撒手了,“刚刚你也没吃多少,饿不饿呀。”她觉得裴图南受了委屈,他喝水她来倒,他看书她翻页。
    总之今晚必须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关心照顾好裴图南才行。
    她继续小尾巴一样跟在裴图南身后,翻看着裴图南小时候的课本,读着他的那些批注。
    裴图南也不隐藏也不觉得不好意思,任由她看着,笑着望着徐春春的笑脸。
    充满元气,普通小太阳一般的徐春春,让他觉得充满了力量,在冰冷的裴园里,他也不怕,一是因为他了解每个人,二就是因为有徐春春陪着。
    徐春春和裴图南在这边腻腻歪歪,隔壁院子的裴慕臻和黎幼安却在吵架。
    “大哥回来了你眼神就不对劲了,他回来了你对比一下,是不是觉着嫁的后悔了?”
    裴慕臻说话阴阳怪气,他的领带已经解开了,身上的西装也歪歪斜斜。黎幼安脸色也不好看,她换掉了身上脏了的衣服,坐在椅子上不吭声。
    后悔,当然后悔了,黎幼安姓黎,自然跟裴家有点八竿子打不着的远亲,从小也是长在裴园里的。
    跟她青梅竹马的是裴图南,才不是比她小两岁的裴慕臻。只不过当时裴图南去了c城,她家里生意又做不下去了,一时心急听了安排嫁人。
    嫁过来她就清醒了,裴城不可能不管裴图南的,过几年裴家交到谁手上还真不好说,可嫁都嫁了,后悔有用?
    公公婆婆只顾自己开心,小姑子又是个疯子,娘家还等着裴家帮忙,她后悔没用!
    她跟裴慕臻相处久了,也了解了他的脾气了,只能顺着来,“慕臻,你又何必说这话伤我的心,我喜欢的是你大哥,当初不会直到他离开也不讲出来的。”
    一边轻声细语哄着裴慕臻,黎幼安一边心里难受,如今她是真的伤了裴图南的心了,竟然直接领回了个农村大肚婆了。
    如果,如果不是他突然负气走了,现在谁和谁是夫妻还真说不定呢。
    天上的月,圆而皎洁,它照着裴园里的一草一木,倾听着每个人的故事和心声。
    洋房里,看着白臻臻睡着了,裴勤安坐起来叹了一口气,连他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仿佛从十几年前开始,他就这么迷茫了。
    听到他叹气,白臻臻的眼皮动了动。
    第62章 游园惊梦
    竹笛声从屋外传来, 吹笛子的人显然十分不清楚自己的水平如何。如果吹的好听,这是一种享受,如果吹的难听, 大早上的是扰人清梦。
    徐春春听了半天也听不出吹的是什么调子, 而且这人的竹笛明显有一两个音没有吹响。
    “哎呦, 谁啊?”徐春春揉了揉眼睛,看了下手表, 早上五点半, 很好, 这位自以为很文艺的吹笛人成功的惹怒了她。
    “是慕心。”
    裴图南的声音里有着无奈和淡淡的忧伤, 曾经文静乖巧的小妹妹, 变成现在这样,他没有关注到她, 想再做些什么也已经晚了。
    徐春春的火气一秒钟消失了。
    透过窗子,徐春春看到了拿着笛子走来走去的裴慕心,她仿佛不觉得累,在院落之间转来转去。
    这还是除了管家外, 唯一来这“拜访”的客人,其他人第一餐饭后,仿佛都忘记了裴图南回来了,吃饭的时候也不见人。
    裴图南衣柜里的衣服虽然都清洗干净了, 但都是以前的衣服,管家送来了新被子,没人为他和徐春春准备新衣服。
    虽然感受不到任何人的欢迎, 但徐春春还是很开心跟裴图南回家了。
    徐春春和裴图南没有吭声,不代表其他人也可以忍受。裴慕臻有满肚子怨气不知道该冲谁发泄,疯疯癫癫的裴慕心是最好的人选。
    “疯婆子,你看看你,还有没有点以前的样子?”他用手指着裴慕心,嘲讽着她。
    如果说跟疯子能讲通道理,那么疯子也就不是疯子了。面对裴慕臻的喋喋不休,裴慕心只做了一件事,用力的扑倒他,然后撕咬。
    等到裴图南冲出去把她拉开时,裴慕臻脸上已经是伤痕累累了,有咬痕有抓痕,他狼狈地推开裴图南回了自己院子。
    裴图南将裴慕心送回到她屋里,她径直走到桌前,拼命的往嘴里塞着桌上的糕点,直到塞不下才开始吞咽。
    徐春春跟着走进来,她发现这间屋子布局和裴图南的差不多,看来他们住进来后除了添些摆设外,都没有再改动什么。
    她想过去帮裴慕心倒点水,被裴图南用手势制止了,“让她吃吧。”
    “白孔雀对妹妹也挺好的,自己被抓花了脸,妹妹除了头发乱点,也没受什么伤。”就是那张嘴,一点也不留情面。
    “他以前也不这样,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可能是我离开后吧。”裴图南并不憎恨他的弟弟妹妹,他们是无辜的。
    裴慕心嘴里塞满了东西,她先是含含糊糊地哼着小调,随后又开始哭闹。
    桌上的杯子和水壶,盘子,能摔的东西都被她摔到远处。徐春春和裴图南站在门口不知所措。
    最后裴慕心坐在地上开始哭泣,“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慕心,你在跟谁说对不起?什么事对不起?”裴图南问了半天,裴慕心也只重复说着对不起,管家赶来后,他们只好离开了。
    走出院子来到连廊上,裴图南牵起徐春春的手,“走吧,去找爷爷谈谈,找我回来究竟为了什么。”
    穿过上次那个饭厅,就到了裴城的院子,徐春春和裴图南到的时候,他正在院子里练太极拳。
    看见两人来了,他停下动作也不说话,走进了屋子里,不用他,徐春春和裴图南自然跟上。
    墙角的留声机被裴城打开,放着不知道谁唱的戏曲。
    裴城开门见山,“我脑子里长了东西,活不长了。”随后他也不管裴图南是什么反应,开口说道,“图南,在我死之前,我要把属于你的东西给你。”
    裴图南面无表情,但徐春春感觉得到牵着她的那只手在颤抖。只不过是他在裴城面前隐藏情绪罢了。
    “别说你不要,这些是你娘和你该得的,是我对不起你们。”
    裴城的语气很强硬,表情却很脆弱,在这一刻,他才真正表现得符合他的身份,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
    提到了他娘,裴图南脸上的冰冷裂开了,“你没有对不起她,更没有对不起我,你想维护你这一大家子人,你没做错什么。”
    “息事宁人,让活着的人好好活下去,才是你这位大家长该做的。”
    裴图南的话让裴城面露痛苦,他走到书架前,转动了书架上的花瓶,整排书架缓缓移动,露出来一扇小门。
    裴城走进去,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小木箱,他把木箱放在桌子上,打开,里边有一把钥匙。
    他将钥匙递到裴图南面前,“这是我给你的钱,房契地契,股权书你直接签字就行。其余的,留给你的弟弟妹妹。”
    裴家早就不做生意了,大的宅子早已变现,留下的只有现钱和股份了。
    这些统统不是裴图南想要的,他想要的是当初的真相,但通过裴城的态度,他知道今天不会得到答案。
    而他想要得到答案,就离不开这些身外之物的帮助。裴图南接过了钥匙,“好好保重身体,舅公去了国外,你也去吧,那边医疗条件好。”
    他的话没人回答,裴城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嘴里跟着留声机唱着,这是送客的意思。
    在徐春春和裴图南走到门口时,身后传来了裴城的声音,“我离开之前,让这个家安安静静。”
    当了半天的背景墙,徐春春总算可以讲话了,她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刚刚她感受到了裴城和裴图南的不甘心和伤感。
    她也不知道该不该指责裴城,徐春春居然觉得他有些可怜,明明他那么过分的要求裴图南,让裴图南受委屈。
    回了房间后,裴图南就静静的坐在桌前,翻看着那本老相册,到了天黑徐春春想要点灯的时候,他合上了影集。
    “明天就回吧,这回我们把相册带走。”裴图南站起来冲徐春春露出一个笑容,徐春春知道他这是经过自我调节走出来了。
    “今晚带你去个地方,这个园子里最值得去的地方。”
    徐春春看着裴图南找出了蜡烛,拿上了火柴后,就更加想知道是哪里了,说的这么好,难道有宫殿?
    屋子里有手电,但是裴图南还是找出了竹制的灯笼,做工很好,几年不曾用过里面的灯芯也可以点燃。
    虽然打着灯笼在裴园里很有感觉,但还是不够,照亮路最起码也要两三个才行。徐春春还是拿上了手电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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