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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大地大,道理最大,如果楚公子硬来,我会跟他讲道理的……”
    “我所讲的道理,相信楚公子一定会听。”
    叶君生说这话的时候,神情很认真,很严肃,仿佛所说的言语,天公地义,说得堂堂正正,而对方肯定也不会拒绝。
    刹那之间,莫名地黄超之竟产生了些错觉。他猛地一晃头,这才想起叶君生所要去与之讲道理的人名叫“楚三郎”,冀州新任知州的侄子,纵马伤人反而索赔的骄横纨绔。并且其本身习得武功,动起手来,叶君生这般身子骨只怕就一指头功夫。
    跟这样的人讲道理?
    叶君生失心疯了吗?
    黄超之顿时有些焦急,还待分说,不料直接被叶君生堵住:“超之,时候不早,我要回独酌斋了,君眉等着呢。”
    说罢,一拱手,径自离去。
    目送其离开,黄超之狠狠一跺脚,无论如何,内心的担忧挥之不去,心想叶君生近期行事,怎地都有违常理:刚与楚衙内起了冲突,不思补救之法,居然还想着回家吃饭?
    要命的自误呀!
    只是以黄超之的身份,他也只能干着急,根本帮不上什么忙。
    ……
    马蹄响处,鸡飞狗跳。
    多日以来,对于楚衙内的出没百姓们已颇有注意,一听到马蹄声便赶紧收拾躲让,避过霉头处。只是一些鸡鸭猫狗之类,自觉性不够,等到汗血宝马堪堪来到时才惊慌逃走。躲避不及的,不乏有丧身铁蹄之下者,被践踏成一团模糊的血肉,很是凄惨。
    楚衙内打着马,一路风驰电掣奔驰着,从东城门跑出去。只苦了跟班的两个健仆,跑得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依然望尘莫及,唯有顺着方向撵上。否则公子要人伺候时找不到人,到头来他们一顿鞭子跑不掉。
    公子现在心情郁闷着呢,都怪那不识抬举的叶君生,以为顶着什么才子的光环就敢拒绝公子的要求,我呸!真是寿星公上吊——嫌命长了!他死不要紧,可不要连累无辜呀。公子发火,作为下人自然会受到牵连,稍不如意,打骂少不了一顿。
    两名健仆一边跑,一边在心里大骂叶君生。
    约莫一炷香功夫,他们终于赶出到城外,就见到公子驻马在一个坡地上,举首远望,一动不动。
    健仆大气不敢喘,蹑手蹑脚走过去,立在后面等待吩咐。
    楚三郎忽而开口:“阿福,让你调查叶君生之事,如何了?”
    那阿福赶紧回答:“禀告公子,已调查得清清楚楚,这叶君生于少年时浑浑噩噩,一书痴而已;父母早亡,估计都是被气的……”
    “废那口舌作甚,直接捡重点说。”
    楚三郎有些不耐地喝道。
    阿福连忙称是,继续说:“其年方二十才第一次参加童子试,却一举而中,三试第一,又曾获得两次诗魁之名。到了书院里当廪生,因为有些才华之故,甚得顾学政几人青睐赏识……”
    听到这里,楚三郎嘿嘿一声冷笑,喃喃道:“原来如此。哈,以为得到学政的赏识,就敢拒绝本公子的要求,无知至极!”
    他霍然想通了其中关窍,认为叶君生是觉得有了顾学政当靠山,才敢无视自己。
    “哼,顾学政算甚?叔父早看他不顺眼,正要找个机会治一治,最好直接赶出冀州去,免得碍手碍脚!”
    楚三郎固然为纨绔,但绝非无脑,有时候的举动反而来自楚知州的属意,故意闹一闹,引出各方势力来。好让楚知州看清楚,谁反对,谁赞成。因为顾学政是二王爷的人,来冀州之前楚知州已得太子吩咐,要多做手脚,排斥异己,稳固地方势力,届时太子才好登基。
    不过楚知州初来不久,虽然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但很多东西得慢慢来,不可能一步而就。毕竟圣上只是病重,还没有死。太子只是代政,还没有正式扶正,朝野之上,情形未定,风云正变幻着。
    “好,既然这叶君生不懂时势进退,正好拿来开刀祭一祭!”
    当下楚三郎已拿捏好主意,又问:“阿福,那叶君生家里还有甚人?”
    阿福恭敬回答:“还有一妹……对了少爷,他们在观尘书院边上的南渡巷开了一间书帖店铺,唤做‘独酌斋’来着。”
    楚三郎对于书帖店没兴趣,但凡书生,十有七八都有这方面的业余爱好,既为了谋生,也为了打名声,便问:“他家妹子如何?”
    阿福嘻嘻一笑:“据说极美,但小人不曾见着。”
    楚三郎哈哈一笑,朗声道:“这妹子本公子看上了。”
    阿福问:“可要现在下手?”
    楚三郎马鞭一挥:“不急,等明天踏青过后,先羞辱这书生一番,再去看妹子。”
    阿福连忙点头称是,心里知道少爷所说的“羞辱”手段,便是要弄叶君生过来当马夫。
    嘿嘿,所谓的北方第一才子到头来居然要给自家少爷当马夫,端是轰动性的新闻,出街之际,恐怕观者如堵。
    在他看来,才子光环也好,秀才功名也好,于自家少爷面前都是纸糊的东西。皆因唯有权势,才是实实在在的把持。权势压人,稍稍弄些手段,就能将人搞得家破人亡,连死都死得不清不楚。
    这样的事情,自古以来海里去。绿珠何以坠楼?对比起威赫的权势,无论是财富或是名声,都显得有些不堪一击。如果你不堪受辱,唯有一死。
    “走,回城去!”
    楚三郎一拍胯下的汗血宝马,哒哒哒又狂奔进城。两面健仆对视一眼,嘴角露出苦笑,只得继续开动双腿,拼尽力气追上来。
    ……
    时已黄昏,一轮夕阳如血。
    独酌斋中,叶氏兄妹恰好开饭,忽而李逸风匆匆而来。
    “李公饭否?”
    李逸风见到叶君生云淡风轻似的坐在吃饭,心头没来由有些恼怒,赶紧道:“君生,可否到书房借一步说话。”
    叶君生知道他为何事而来,但有些东西又不好说明,只得请他到书房中。
    “君生,你糊涂呀!”
    门都没关上,李逸风便拍手叫道。
    叶君生一笑:“李公此言何解?”
    李逸风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君生,昨天老夫刚叮嘱你,切莫意气用事,你怎地不听,去招惹那楚三郎?”
    叶君生淡然道:“李公,是他先找我买诗的。”
    李逸风道:“那你卖两首给他不就结了吗?何苦惹他发性。”
    叶君生晒然道:“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一听这话,李逸风便知道坏了:此子犟脾气上来,不好劝说。他先前听到消息,立刻心急火燎地赶过来,想找叶君生商议补救之法,孰料他油盐不进,活脱脱读书读楞了的……当下叹一口气,推心置腹道:“君生,小不忍则乱大谋。大丈夫能屈能伸,何必为了一时快意,陷了自身?这楚三郎不但跋扈骄横,而且心狠好色……”
    说到“色”字,明显意有所指,指到叶君眉身上。
    叶君生眉毛一扬。
    李逸风又道:“君生,要不我们去找顾学政商议商议,让他出面?”
    叶君生拱手作揖:“多谢李公好意,但学生始终相信朗朗乾坤,举头三尺有神明,楚公子欲图不轨,必遭报应。”
    “你!”
    李逸风简直被他噎得说不出话,见劝说不得,拂袖告辞离去。
    叶君生回到饭桌上,却见到叶君眉正亮晶晶地看着自己:“君眉,怎么啦?”
    “哥哥,刚才的话我都听见了。”
    李逸风说话不压声,自然就传到叶君眉耳朵中:“前些日子你要关闭独酌斋,是不是因为担心这个问题?”
    那时候叶君生只说不需要卖字了,故而要关掉独酌斋,根本没有提及楚三郎的事,现在叶君眉才有所明白哥哥用心良苦。
    叶君生笑道:“没有的事,你别想太多。”
    叶君眉眼眸却一下子有了泪光:“哥哥,又是我带来的麻烦……”
    “我都说不是了!”
    叶君生声调徒然提高,前所未有的严厉:“很多事情,就算没有你,一样会发生。”
    顿一顿,语气有所放缓:“君眉,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听完你就明白了。”
    “嗯。”
    “话说有个人叫林冲,乃是京师八十万禁军教头……”叶君生开讲,讲的正是水浒里的关于林冲被逼上梁山的段子。
    这个段子,正是水浒里极其精彩的片段,根本不需添油加醋,便能讲得一波三折,精彩绝伦。
    叶君眉哪里听过,听得很是入神,听到高衙内的横行霸道时不禁咬牙彻齿,听到林娘子的悲惨遭遇又不由潸然泪下,等听到林冲在大雪之际,终于挺枪杀人时,更是拍掌称快——
    说完,叶君生语重心长地道:“哥哥讲这个故事,是想让你明白,有些祸事不可避免,与其一味退让忍缩,不如豁出去拼个痛快。”
    确实,就算依黄超之的话,关闭独酌斋,不让叶君眉抛头露面。可有心人只要稍一打听,就能发现叶君眉的存在,本就无从隐藏的事,总不可能就此远走高飞吧。
    叶君眉听出哥哥话中有杀伐之意,连忙道:“哥哥,你要与人拼?”
    叶君生灿烂一笑:“君眉放心,哥哥是斯文人,不会随便打打杀杀的,其实我最擅长的,是与人讲道理。”(未完待续。如果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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