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辽阔,星子零落;通江之上,一片灯火通明。管弦歌乐,如江水滔滔不休,好不繁华热闹。
    诗会第一晚,并不斗诗,而是各凭兴趣,自由活动;或三五成群,对酒当歌;或腰缠金银,寻欢作乐。
    远处的欢乐,别人的热闹,仿若隔世。叶君生静静地躺在房间中,哪里也没有去,只是安静地闭目养神。
    由于晕船得厉害,晚饭几乎没有怎么吃,只草草扒了几口饭。现在肚饥,如一团火在肚子里烧着。
    咕咕咕!
    肚子抗议的声音间或响起。
    咿呀一响,叶君眉推门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一口瓦罐,打开,香气扑鼻,是一罐美味可口的鱼汤。
    “哥哥,我知道你晚饭没吃饱,就到厨房中烧了一罐鱼汤来给你吃。”
    说着,又返身出去,很快就端来一大碗米饭。
    看着她忙碌的身影,叶君生满腹柔情,拉着妹妹坐下,伸手将她脸上沾到的一处污迹抹干净。
    叶君眉面皮微微一红,道:“哥哥,晚上风浪不大,你赶紧多吃些吧。”
    “嗯。”
    叶君生自不客气,狼吞虎咽,风卷残云,看得妹妹都担心,连忙说慢点,不要被鱼刺刺到了。
    不多会,吃饱喝足,打个饱嗝,幸福感油然而生,当下问道:“江爷爷他们都出去了吗?”
    叶君眉点点头:“江爷爷去找朋友谈生意了,不过**姐倒还在船上。”
    叶君生哦了声,便起身出船舱,到甲板上散散步,有助消化。
    “静儿,走吧,我已约了好些好友在鳌头岛上相聚,煮酒烹茶,谈文论武。都是很高雅的侠少公子,有踏雪山庄的万公子,有岁寒山庄的谢公子,还有当今武林公认的三大玉女仙子之一的郭女侠……对了,你不是一直想认识江湖第一神剑谢行空谢大侠吗?据说他也会来。”
    娓娓而谈,说的都是武林俊秀名人——自古朝廷之上为庙宇,朝廷之下有江湖。到了天华朝,武林发展尤其鼎盛,文治武功,双管齐下,并不一概打杀。于是渐成规模,涌现出许多黑白通吃的大人物来。
    比如说渡云寺的了空大师,便为其中之一。其修为至武道先天,已是顶尖的武林高手。
    彭青山虽然为官身,但交际广阔,这方面的联系不少。
    江静儿惊喜地道:“谢大侠也会来?”
    “呵呵,听说他千里追杀,斩了一名作恶多端的汪洋大盗,回来途中,恰好路过道安府,受了邀请,便要参加,这可是极难得的机会,谢大侠性格孤傲,高手寂寞……咦?”
    说到这,抬头见到站在甲板上弯弯腰的叶君生,不禁愣住:“怎么是你?”
    叶君生拱手作礼:“见过彭大人。”
    此人正是彭二少爷彭青山。
    骤然在这里见到叶君生,彭二少爷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就转眼去看江静儿。
    江静儿嘴一撇:“他是我爷爷请来的诗会代表。”
    彭青山“哦”了声,神色恢复如常,淡然道:“叶君生,你既然为代表,明天晚上可得努力写出好诗……嘿,听说你卧薪尝胆,攻读诗书,做书痴十几年,一定满腹经纶了,想必不会让我们失望。”
    他绵里藏针,话中有骨头,叶君生自是听得分明,却故作不知,一本正经地作揖道:“知我者,彭大人也。”
    一副知己相逢,于心戚戚然的德行。
    彭青山只觉得一拳打在棉花处,软绵绵毫无着力之处,双眉跳了两跳,却不好和一个呆子认真,对江静儿道:“静儿,我们走吧,免得他们久等。”
    江静儿点点头,道:“我先去吩咐阿格一声,免得爷爷回来问起,会担心。”说着,转身返回船舱里去。
    甲板上,只剩得叶君生和彭青山两个,互相看不对眼,气氛漠然。
    突然间,彭青山眼珠子一转,想到一个绝妙主意,便悠然开口道:“叶公子,你今晚也没有事情做吧,不如我带你去鳌头岛,引见些侠少公子。”
    叶君生晒然一笑:“我为读书人,不会武功,也不认识人,去那未免尴尬。”
    彭青山哈哈一笑,非常热情的样子:“无妨,我的朋友虽然是武林高手,但同样喜欢吟诗作对,都是很高雅的人,能仗剑刺浮云,能高歌啸河江,你去了,交谈几句,自然便熟稔了。”
    心里却是另一番心思:那些侠少公子,个个孤傲自矜,眼界甚高,以叶君生的身份,在他们眼里,只怕奴仆不如,根本没资格开口说话。请他去,随便撩拨一下,就有法子让叶君生丑态百出,无地自容……
    叶君生暗自冷笑,他打心底就反感这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圈子优越感,什么公子侠少,不就是纨绔子弟嘛,穿着白衣,带着宝剑,自命风流。然后起一些自以为高雅的绰号,一群人互相吹捧……
    我呸!
    “如何?叶公子难道是怕了,不敢去。忸怩作态,不敢见人,怎算男人大丈夫?”
    见叶君生沉吟不决,彭青山直接用上激将法。
    叶君生目光一闪:“既然彭大人诚意相请,那就一同去吧。”
    彭青山大喜,心想“这下你还不上钩?”等江静儿出来,把此事说了。
    他的心思,江静儿明白几分,赶紧娇叱道:“不行。”又对叶君生道:“呆子,到那里你谁也不认识,去那作甚?”
    叶君生一耸肩:“只需识得风花雪月,何须一定要识人?”
    “你!”
    江静儿简直气得七窍生烟:这呆子真是油盐不进,顽劣不灵,好心当驴肝肺……好,让你去,等你被戏耍得狼狈不堪,下不得台之际,你就知道后悔了。
    她此际的情绪,莫名的复杂,或者连自己都不曾注意到。
    叶君生便去告诉妹妹,并叮嘱她好生呆在船上,不要乱跑。
    心中有了计划,彭青山热情如春风,,很亲切就拉着叶君生的袖子,生怕他会反悔似的,直顺着桥板,走到停泊在旁边的自家船上,马上吩咐开船,驶往鳌头岛。
    一路上,江静儿气鼓鼓的,极少说话;而叶君生也没有适宜的话题,其实就算有,也说不出口了。因为船划得快,颠簸起伏,他隐隐又有晕船的迹象,好在不算太严重,奋力忍着,定住心神意志,这才没有吐出来。
    彭青山在一旁看见其脸色苍白,嘴唇紧抿,快意无比:哼,原来这呆子晕船,看来不用到鳌头岛,半路上就能把他折腾个半死不活。真是个烦人的家伙,本以为识趣解除了婚约,不料还敢纠缠不休,傻乎乎的,看本大人怎么玩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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