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那块透红弯曲的马蹄铁浸入冷水中,高温和冷水接触的声音早已成了专属于他的音乐,他擦擦汗,抬头望了一眼器厂中忙碌的其他人。
    快要立国了,所以这段时间打仗啊那是几天一小打,几月一大打,蛮夷和他国还有想分一杯羹的一些中小宗派,这些蹦跶不停需要军队镇压的存在到处都是。所以,一定要将经自己手的蹄铁做到最好,不管战士们到时是追杀或者逃命什么,都能方便些。
    他将弯曲暗黑的马蹄铁从一片白雾中取出,放在铁台上准备进行最后的打炼。
    ..
    他从粮仓中佝偻着背走出,越过一地散乱的布袋和零落的米粒,负着双手,眉目间有着一抹担忧。
    门外的马蹄声隆隆,仿佛大地都在震动。一队人马最前方,为首的一位军官小心的指使着几个属下搬着米袋,看着他们将一袋袋雪白的大米整齐牢固的放在木板上,他的目光在无数人马粮食上来来回回,估计差不多后,转过身来对粮仓门处的他道了句谢。
    “要不再多拿些吧?米而已,还要吗?”
    军官凌厉的眉眼看向别处,他轻扯缰绳翻身上马,动作行云流水,也不知道反复了多少次,马鞍的脱色呈一个不规则的圆从最中往四方淡去,说明其已经有些岁月。
    战场就在据此一千里的前方,他们明天傍晚前就要将粮食送到,如今天色不早了,还得计划行军路线。因为前方有一队敌国修行掠阵者,千万要小心行事,不过这批粮食贵在奇,被知晓的可能性应该不大。
    他一挥马鞭,一骑绝尘而出,身后跟着的,是不惧死亡的三百火热眼神、三百开国兵卒。
    他的这次离别,竟和他当初从军时一般潇洒。
    “爹,走了。”
    ...
    她吃力的端着一个巨大的木盆,盆里盛放着阳光下银光闪闪的热粥。
    到达一个破旧的四合院后,她在门口将木盆轻轻一放,还未擦汗,便有无数欢呼声越过残破的门槛冲了出来。
    “哎哎,别抢,每个人都有,姐姐这次带的呀,能让你们每个人都吃得饱饱的!”
    她从怀中取出一柄木勺和几碟小木碗,木碗细数下来竟有二十几个之多。
    她无声的退到一旁,轻挽耳边秀发,带着笑容,开心的看着孩子们极有秩序的“哄抢”。
    粥还滚烫,可哪里挡得住一群饿狼,孩子们舔着浅浅的碗底,眼神已是满足至极。
    在这些满足的眼神中,却有一道与众不同的视线。不只同于其他孩子眼里满是崇拜和感激,他的眼神中除却这些外,还有着一股对这位姐姐的爱慕和对她恬淡自如却又满足非常的微笑的向往。
    他也想成为这样的善人,并将为此努力。
    当初,是她救了他们这群濒死的弃儿。
    ...
    有贤官曾为整治州内官场民风连坐三天三夜挥笔文案,青丝昼夜白,皱纹刹那爬满脸庞,最终,他于落笔那一刻吐血暴毙,其后,有人将鲜血中的政令下达各郡,使得他生前管理的一州从此政治清明、百姓安宁甚至到了夜不闭户的程度,百姓感恩戴德于上头的作为,却没有一个人可以从沸腾的官场流水中找出更莫说记住他的名字。
    有侠盗将一袋珠宝丢进那家人的家中,片刻后,一对夫妇泪流满面的冲出门来,手里拿着一张纸条,对着苍天连连作揖,如在哀嚎,哪里还有当初对着当地豪绅点指儒术道理时的先生意气,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他们能请大夫给儿子看病了。
    有军士孤身一人为斥候小队断后,周旋半刻钟后,任务圆满的他被暴怒的敌人斩成三十三块,但消息成功传回,敌军全军在撤退至峡谷时,被他所在军天降神兵,尽数全灭。
    ...
    他静静看着虚空中的九人,被动或主动的沉入暗夜,永久封印。
    他最后说了一句,不要期待着走进黎明。
    .....
    .....
    地下,一片巨大的空间中,湿气弥漫,兽怪沉默,看不见光。
    黑暗中,两个人对坐着。
    一人如有仙气,羽巾飘飘,清癯的面容上白须白发飘飘,背上印有黑白阴阳鱼道图的道袍也一道飘飘,好不神圣。
    另一人则呈相反的样式,浑身气机深沉如高山,厚重圆满,如坐大钟中宁静稳重,他背后环绕着一道极淡的黄色佛环,整个人身边也缭绕着黄色的淡淡光华,像佛中将禅法修炼到极高层次的大拿。
    而相同的是,他们两者都没睁眼。
    “哈哈哈哈。”
    穿着道袍的男子忽然笑了,露出那一口整齐却不太光净的牙口。他睁开眼,看着对面的僧侣,笑道:“你们佛门真是有趣,说了那么多无用的道理,有何用?最后不还是成了我一人的道果。当初钱乐追杀我几万里也便罢了,我不计较,只要他不找我麻烦,我绝对不再登门般若。只是有些没想到,我那个不肖传者雷玉堂也来掺和一场,罢罢罢,来便来,算我运道不好,但更没想到的是,亡命途中又让我遇上了越飞语和薛景楷两人大打出手,最后甚至五个人混战起来,让我得以找到逃走的契机?”
    一番自语后,道袍男子沉默了很久。
    他嘴唇微微蠕动,再吐出一句话来。
    “取天下规矩,成我一人逍遥。”
    他缓缓站起身,那般身影着实高大,但更可怕的是他释放出来的气力,那股气力是如此神圣且强大,地下的这片空间终于有了光,只是那股白光带来的是毁灭。
    他围绕着僧人慢慢走动着,宽大的道袍在地上不停发出嗤嗤的响声。
    光照耀处的黑暗生灵全部在一刹那归于虚无,空间内响起一阵窸窸窣窣声,有光的地方除了潮湿的石头与青苔再也看不见任何活物。
    道人看着面前的僧侣,看着他背后淡淡的佛环,身后竟然也升起一轮璀璨的七彩神环。他只手负后,另外一只手缓缓向前伸去,摸上了僧侣俊逸的脸。
    这般动作很是无礼,但承受动作的僧侣气机仍旧安宁,没有反抗的回应。
    僧侣背后虚淡的佛环开始出现一股厚重的黄光在充实之,那股黄光运转的极慢,但片刻后也是将佛环充盈圆满,使之散发出一股苍茫的岁月气息。
    “我想的是对的。”
    道人看着僧侣,脸上满是满意的神情,他对着僧侣说道:“何青,我不会辜负你。”
    僧侣终是睁开了眼,那双平静的眸子里从内向外透发出一股异色,无尽的红光开始从他眼瞳中和佛环中源源不断的涌出,去往老者身上。
    地下空间开始不稳,开始摇动,甚至开始坍塌。最上方的岩石壁率先崩塌坠落,无数大石落在道人僧侣周边和身上,却没对他们造成任何伤害。道人感受着涌入身体的力量,有些失神,忍不住将双手伸向高空,像在触摸什么。
    “青史,能记住你吗?”
    又过了几十年了啊,不是每个人都像侯世城前的那个老头子一样有时间和耐心去等待。
    他终于不用再忍。
    ...
    大地开始摇动,远方腾起滔天的烟尘。梅起落皱眉,踩着四方的树木踏空而起,他把头冒出树丛向远方看去。梅起落的目力现在已经很不错,站在高处能够看清前方几十里的细节。但在此刻这种情况下也是受到了极大的限制,那滔天的灰色烟尘让他有些吃惊,因为数量实在太多了,群山被其遮蔽,前方目见尽是灰。
    仿佛方圆几十里的树木全都燃烧成灰并且堆积起来,然后于同一刻被狂风吹向高天。
    极前方的地域冲出一个人,那个人如佛陀一般庄严,道尊一样出尘,身上却又还有一股尸山血海中走出而带来的无上杀戮气!
    轰!
    那人狂笑说道,他的声音以巨大的道韵向四方轰去!平天一惊雷!
    “阿弥陀佛...无量天尊!”
    几百里乃至更外的梅起落用最快速度遮掩住双耳,口鼻仍溢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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