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岳算是大开眼界了。
    以前他总是自负见多识广之辈,就连非洲最古老的部落,也曾经去过两次了。
    现在看来,他就是个井底之蛙。
    青灵县里无好人,也没旅馆。
    谁敢开旅馆,断了广大县城人民的财路,就会被视为敌人。
    尤其青灵县这边还有个很独特的风俗,没有嫁娶这一套。
    青灵人传宗接代的方式,和大理跳月、蒙古风俗差不多,姑娘们在大街上看到喜欢的男人后,就会带回家,一番颠鸾倒凤后,珠胎暗结,十个月后生下孩子。
    孩子他爸是谁女人自己都搞不清。
    孩子出生后,女人去外面干活养家糊口,男人在家带孩子,洗衣做饭。
    别看这边闭塞,却也信奉“外来的和尚会念经”这条金科玉律,那些想要孩子的女人,特别中意外来的男人。
    这个心态,也算是优化了当地人民的基因,再加上环境无污染,好山好水的出美女帅哥,也就成了想当然。
    正是这个特殊的民俗,才吸引了某些“播种机”,甘心被女司机们痛宰,也想来此大展雄风。
    沈岳的出现,就被青灵人视为播种机了。
    因为这厮还算眉清目秀,特引人注意,那些家中有适龄女子的人,立即锁定了他,心思电转,该怎么能打败若干竞争对手,把他带回家去,好吃好喝好伺候,只求能留下优秀的后代。
    为搞定若干竞争对手,大家这才模样有多么凶恶,就有多凶恶,每根汗毛孔都在释放强烈的霸气:“这小白脸是我女儿的,谁要敢和我争抢,我特么废他全家!”
    为了不引起大规模的械斗,沈岳果断跳上了阿霞的摩托车,搂住她的腰肢:“走,去你家。”
    阿霞咯咯娇笑,猛地一拧油门,排气管发出轰轰的叫声,轮胎急促摩擦路面,车把一抬,前轮飞起,轰地窜了出去。
    看到中意的小白脸被带走后,跺脚者有之,痛斥女司机者有之,发誓多挣钱,一定要买上摩托车者,更是大有人在。
    不过就是没有撕逼打架的,这让沈先生有些失望。
    青灵寨在青灵县的东南方向,占地面积整整三个山头。
    上山的路,比县城更糟糕,最多也就两米宽,不时有各种颜色的毒蛇爬过,轰着羊群的小羊倌,连忙拿鞭子猛抽地,提醒它们赶紧闪开。
    青灵人有两种野物不杀。
    一种是狐狸。
    一种就是蛇。
    狐狸是青灵人的图腾。
    蛇,则是图腾最爱吃的东西。
    青灵人要是杀蛇,那么老祖宗吃什么?
    相比起青灵县城,沈岳感觉青灵寨更适合当县城。
    虽说这边也是以竹楼、石屋为主,但最起码规划整齐,规划有序,街道不宽却打扫的很干净,不用担心会踩到牛粪之类的。
    摩托车轰鸣着冲过街道时,阿霞不时的和村民们热情打招呼。
    村民们基本都会问一个问题:“后面这崽,就是青灵寨最美的姑娘意中人吗?哈哈,我们青灵小公主,总算找到中意的男人啦。”
    每逢人家这样问时,阿霞都会桃腮泛红,双眼亮晶晶,抿嘴而笑,不承认,当然也不否认。
    搞得沈岳,很有种被阿霞抢来当压寨夫人的屈辱感。
    但也相信了阿霞,说她此前从没被男人碰过的话。
    至于人家称她为青灵小公主,沈岳可以自动脑补她阿爹,极有可能是青灵寨的族长。
    很多少数民族的村寨里,族长就是土皇帝,儿子被称为王子,女儿就是公主。
    这没什么奇怪的。
    一路轰鸣而过,给沈岳留下的最深印象,就是狐狸无处不在。
    不是真正的狐狸。
    青灵寨的百姓们,还没胆子敢饲养图腾。
    沈岳看到的狐狸,都是用各种纸张剪出来的,贴在窗户上,或者用竹篾扎成再用纸糊起来,放在门口辟邪用。
    “前面,就是真正的青灵山了。”
    就在沈岳潜心研究各种狐狸,怀疑自己是进了狐狸窝时,阿霞忽然停住了摩托车,回头说道:“抱紧我。”
    沈岳抬头看去我擦,吓了一跳。
    还别说,这座山头的形状,真像一只俯卧在地上的狐狸,嘴巴耳朵,都栩栩如生。
    山头形状像狐狸,这还不足以让沈岳害怕。
    问题是,这座山头和那座山之间,是一个跨度约五百米长的山谷。
    上来下去的坡度,差不多得有四十度左右,关键是路面格外窄,最多也就一米左右,曲里拐弯的,一个不慎,就能撞在路边巨石上,来个千朵万朵桃花开。
    如果让沈岳骑车,坡度比这个再陡峭,也会被他视为若等闲。
    问题是,他现在是坐车,骑车的是阿霞。
    这小丫头春心荡漾下,小手手那么一哆嗦,岳哥岂不是要魂归极乐了?
    沈岳刚要说他来骑车,要么他步行就好,阿霞却轰了下油门,摩托车吼吼叫着冲了下去。
    “妹哇,哥还年轻,今天还是处子,你可千万别把我交代在这儿啊!”
    在沈岳的怪叫声中,阿霞有如神助左躲右闪,很快冲下山谷,开始爬坡。
    吓得沈岳小心肝儿,不住砰砰跳。
    但总算活着来到了青灵山,摩托车刚一停下,满头冷汗的沈岳,就跳下来,抬手拍着心口,赌咒发誓以后再也不坐阿霞的摩托车了,简直快要吓死人家了啦。
    相比起寨子里的那两座山头,这边住户明显少了很多,也就是十几栋建筑的样子。
    街道宽了些,差不多得有三米左右。
    关键是路面都是有青黑色的石头铺就,磨的很平,就像内地的苏杭小巷,更干净。
    因为青灵山东边就是大海的缘故,这边的气候有些湿润,很少有人走的路边,长满了青苔。
    一只老母鸡,领着一群毛茸茸的小鸡,在竹楼后向这边看了眼,接着缩回了脑袋。
    两只土黄颜色的小狗,欢快的追逐着,自沈岳脚下跑过。
    有个戴着蓝色绣花头巾的老阿妈,自竹楼二层窗内看来,笑着对阿霞点了点头。
    已经是上午九点左右了,竹楼上方还被淡淡的雾气所环绕。
    和那两座山头,尤其青灵县城内最大的不同,就是这边很静。
    明明有老母鸡的咯咯声,小土狗嬉闹着低吠,不知名鸟儿叽叽喳喳的叫这些生机勃勃的存在,却像衬托静谧的点缀物,从没有过。
    没有人声。
    时间在这儿,就像那些雾气,缓缓的随风流淌,再也没有任何事,能加快节奏,让沈岳感受到浮躁的心,渐渐的平和下来。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沈岳想到陶渊明的这句诗时,阿霞踮起脚尖,柔柔的唇,几乎碰到他的耳朵:“想不想,永远都住在这儿?”
    想都没想,沈岳点头回答:“想。”
    在这儿常年居住的人,肯定个个都是寿星。
    “来。”
    阿霞对沈岳的回答很满意,甜甜的笑了下,牵起他的手,走向最东边的一栋竹楼。
    忽然有悠扬悦耳的笛声,在那边传来。
    白狐。
    吹奏的曲子,是沈岳最喜欢的一首老歌,耳朵微微动了下,下意识的在心中合唱:“我是一只修行千年的狐,千年修行,千年孤独。夜深人静时,可有人听见我在哭。灯火阑珊处,可有人看见我跳舞”
    像沈岳这种没正形的浪荡子,最喜欢哼的歌曲,不该是《大花轿》或者《嘴巴嘟嘟》之类的吗?
    节奏欢快,朗朗上口,还带有一定的痞性。
    事实上,他第一次听到《白狐》这首歌时,就被它婉转忧伤的旋律所迷住。
    不过身为华夏特种精锐“七种武器”之一,龙腾一月的关门弟子,一号残魄黑刺的拥有者,历经过太多的血雨腥风,断肢残体,如果再当众演绎《白狐》,肯定会让人倍觉恶心的。
    可他就是喜欢这首歌啊。
    沈岳在心中合拍哼唱几句后,忽然愣住。
    貌似,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哼唱,或者听到过这首歌了。
    但现在世外桃源青灵寨,他听到了笛子演奏,下意识在心中哼唱时,眼前却忽然多了副画面。
    在青灵山更高,更远的淡淡迷雾中,有个身穿白衣如雪,秀发如丝,身材窈窕的女孩子,随着《白狐》舒缓婉转的旋律,衣袂飘飘,翩翩起舞。
    女孩子纤腰仿似风吹过的柳枝那样,缓缓扭转,回过了头。
    然后,沈岳就看到了一张脸。
    他敢用脑袋来担保,也只有这张清纯至极的小脸,才能配得上这旋律,那身白衣,梦幻般的神仙境界展小白。
    在淡淡白雾中翩翩起舞的清纯女孩子,竟然会是展小白。
    好像又不是。
    因为展小白是没有尾巴的。
    风吹起白纱长袍,露出了一条蓬松的纯白色,又树杈般分成九个尾巴的狐尾。
    九尾妖狐。
    展小白只是被老展宠坏了的中二女青年,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儿,以九尾妖狐的样子。
    可她的容颜,身材,又确实展小白无疑。
    长相清纯的女孩子,忽然多了一条白色狐尾的样子,让人想想就会觉得邪恶,诡异,心中有寒气。
    但偏偏,沈岳现在看到的展小白,却是那样的完美。
    她拖着的白色狐尾,不但没有让她看上去很吓人,反而给她平添了脱俗的灵动仙气。
    就仿佛,长着狐尾的展小白,才是真正的展小白。
    “你来了。”
    展小白回身看到沈岳后,抿嘴轻笑了下,眼波流动,再也没有了他所熟悉的跋扈。
    有的,只是说不尽的温柔。
    “我来了。”
    沈岳喃喃的问:“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展小白收手,袍袖白云般落下,轻声回答:“我本来,就在这儿呀。”
    “你本来就在这儿?”
    沈岳愕然片刻,实在搞不懂她怎么本来就是在这儿,又问:“那,你怎么长了狐尾?”
    “我本来就长着狐尾的。”
    “我以前怎么没看到?”
    “你现在看到了。”
    展小白启齿笑笑,惦着雪白的足尖,缓步走了过来,空灵的声音来,鼓荡着浓浓的蛊惑:“想不想,摸摸它?”
    想
    沈岳刚要说出这个字,左肋下忽然剧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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