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晏不以为然。
    想着素秋还在一旁,尽管低眉敛目没瞧二人,嬴晏还是脸蛋臊的很,忙拉下他的手,水汪汪嗔了一眼,以示警告。
    谢昀深深瞥她,收了作祟的手,又问了一遍:“真不愿?”
    嬴晏笑笑:“哪能。”模棱两可含糊过去。
    待了一会儿,谢昀起身离开,与此同时,陵石也悄无声息离去。
    嬴晏一人用晚膳,因为生病的缘故,菜色清淡,却十分滋补,嬴晏十分珍惜这顿丰盛晚膳。
    毕竟素秋姑姑先前说,公主府要省吃俭用到年后,若是再向十哥借一千八百金,怕是要到明年夏日府里的支出收入才能重新周转开。
    *
    彼时,燕王府。
    “不准我借十四妹银钱?还不准说是谢大人不让我借?”
    嬴宽神色愕然,他大袖一甩,毫不犹豫拒绝,“此事为难,区区金银而已,本王何至于如此小气,何况本王家底丰厚,如何拒绝?”
    这并非嬴宽夸张,二十几位皇子皇女之中,当属他最有钱。当然,不是因为他最受永安帝宠爱,而是因为他外家乃大熙第一富商。
    “消息已经带到,如何做是燕王殿下的事情。”陵石一板一眼,自顾自的侧身让了路,继续说:“还请福王殿下现在去一趟福寿公主府。”
    嬴宽:“……”
    先前他还道谢昀这厮铁树开花,难得绕指柔,不想如此快便本性暴露。
    迫于谢昀威胁,嬴宽不得不妥协,只是……十四妹为何要借银钱?难不成欠了赌债?
    嬴宽抓耳挠腮,只想出这么个缘由,他寻了个探病的由头,顺手拎了昨日捕的猎物,俊脸上染上几分担忧焦急,连忙前往福寿公主府。
    嬴宽到的时候,嬴晏正在用晚膳。
    容色姣好的女子身姿端坐,细白手指捧着一碗燕窝粥,小口抿着。
    天色还未全暗,旁边已经点了一盏美人抱烛的大灯,光线微弱,将十四妹模样笼得朦胧几许,投下虚虚的影儿,乍一看去,好似神女落凡。
    “十哥?”
    嬴晏瞥间一旁人影,连忙放下碗勺起身,神色欣喜而意外,“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
    嬴宽轻咳一声,佯做自然,吩咐身后小厮上前,说道:“昨日去围场夏狩,我猎了一只鹿,鹿身百宝,最是滋补,你骤然落水受了凉,吃些益血温热的鹿肉,补补身体。”
    小厮打开木匣,只见那头鹿已被处理好,筋肉角骨分离,全部装在不同匣子,因为天气炎热的缘故,几只匣子中还放置了冰块。
    嬴晏眉眼弯弯,“多谢十哥挂念。”
    见人欢喜,嬴宽有些不好意思,说来昔年时,他对这位妹妹实在亏欠,于是伸手揉揉她脑袋,咧嘴朗笑:“十四妹喜欢就好,我下次猎了鹿,再给你送来。”
    “十哥可用过晚膳了?”嬴晏问,“不如在我这里用吧,正好吩咐厨房把鹿肉烧一烧,添两道菜。”
    嬴宽灿笑,点头应下:“好啊。”
    厨房在重新烧菜,俩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
    嬴宽话多,荤素不忌,只有父皇和淑昭仪在面前,又或是谢昀在旁,才能镇住三分。余下七分,本性暴露。
    只是得知十四弟是十四妹之后,嬴宽收敛许多,绞尽脑汁,只说些小姑娘喜欢听的东西。
    话到一半,只见小姑娘忽然神情踌躇,莹白脸蛋微红,小声道:“十哥,我有一事相求。”
    来了。
    嬴宽正襟危坐,一副兄长模样,“何事?”
    “前几日我在华阳姑母府里落水,幸得陈文遇相救,那日许下万金之礼,以谢恩情,只是凑了全部身价,还差一千八金,所以……”
    嬴晏顿了顿,捏着指尖不好意思,“不知十哥可有闲钱,能先借我,来日一定还上。”
    嬴宽怔愣咋舌,“万金之礼?”
    他瞪大眼睛,险些忍不住伸手戳她脑袋,这个十四妹是不是摔进水池,脑子都不好用了。
    万金之礼,饶是他也不能随随便便拿出,她竟敢轻易许下!?
    不消片刻,嬴宽心里释然,他十四妹的性命自然金贵,区区万金,不足道矣。
    可是谢昀为何不让他借十四妹银钱?嬴宽百思不得其解,若是往日,他定会屈服在谢昀的威胁之下,但如今十四弟是十四妹。
    嬴宽一抬眼,就瞧见了嬴晏张温软漂亮的小脸。
    十四妹无依可怜,他这个做兄长的不帮,谁还能帮她?
    嬴宽眼神坚定,打定了主意,宽大袖口遮挡下,他悄悄往嬴晏手里塞了一把铜钥匙,低声道:“这是我这些年偷偷攒下的银钱,连母妃都不知道,藏在了长月巷路南第三间宅子里,刚好约莫两千金,你且拿出用。”
    嬴晏感激不已,她眉眼欢笑,温软的声音真挚,“十哥,你太好……”
    话未说完,嬴宽连忙悟了她的嘴,少年抬着眼,警惕觑过一旁的素秋等人。
    嬴晏疑惑不解,眼神询问——怎么了?
    嬴宽缓缓松了手,神色倏地一变,装作为难拒绝,“十四妹,我最近在赌坊输了钱,手头颇紧,拿不出如此多银钱。”
    瞧见昔日直楞的十哥,竟有如此演戏天赋,嬴晏目瞪口呆,她茫然眨了两下潋滟眼。
    不过她一向聪慧,很快回过神儿来,一副忧心关切模样:“赌坊输了多少,可要紧?”
    嬴宽轻咳一声:“无妨,已经还上。”
    说罢,嬴宽又压低了声音,凑近嬴晏耳畔小声解释:“十四妹,谢昀那厮心怀不轨,方才派人前去威胁我,不准借你银钱,只是你是我亲妹妹,我断然不会见死不救,不过这银钱,只能私下给你。”
    嬴晏听了,细眉微动,心中疑惑顿解,难怪谢昀那厮先前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原来如此。
    须臾,嬴晏敛了神色,浅浅一笑:“多谢十哥告知。”
    “不必谢啊。”嬴宽灿烂一笑,亲昵揉揉她小脑袋。
    兄妹二人愉快的用了晚膳。
    嬴宽走后,嬴晏唤来暗卫。
    “陵玉,去请二爷。”嬴晏温声吩咐。
    烛光跳跃间,她神色似是如常娇美,然而卷翘睫羽遮挡下,暗流涌动,“十哥送来新鲜野味,我想与二爷同用。”
    陵玉奉命离去。
    肃国公府,上善院。
    谢昀尚未安置,懒洋洋地靠在软榻上,拿了公文在处理,听了陵玉回禀后,他精致眉眼间的情绪逐渐变得古怪:“请我过去吃鹿肉?”
    陵玉沉默:“是。”
    谢昀:“……”
    鹿肉纯阳多寿,很是壮补。
    作者有话要说:  谢昀:???暗示吗
    嬴晏(冷漠):你翻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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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9章
    屋内点了几盏铜大灯, 照得亮如白昼, 嬴晏穿了一身莲青色折枝堆花襦裙,一头青丝在脑后松松挽了一个髻。
    若非十哥告知, 她一定会如谢昀所料,重新去求他相助。她以为是一番峰回路转, 凑齐万金,殊不知落在谢昀眼中, 只是玩弄股掌之间而已。
    嬴晏坐在软榻, 素白小手托着娇美小脸,卷翘的睫羽微垂,投下一片暗影, 她神色气恼, 似是不愉。
    咯吱——屋门推开。
    婢女鱼贯而入,端上了热气腾腾的菜品上来,一共六道:人参煨鹿腩、兰花烧鹿筋、炙烤鹿排、酥皮鹿肉盏、三宝烧鹿鞭、鲜笋鹿肉汤和鹿肉羹。
    因为嬴宽送来的是一整只鹿,筋骨肉尾俱全,做一小桌鹿宴绰绰有余。
    厨房的掌厨险些按耐不住心思,欲大展身手一番。只是时间紧迫,也顾不得疑惑,晚膳为何烧了三遍,匆忙添了几道菜。
    素秋望着一桌纯阳壮补的菜品, 神色担忧。
    二爷年轻气盛,再吃这样一桌菜,万一留宿公主府, 殿下得受一番苦。
    素秋唇角翕辟,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殿下未出阁,到底年纪小,不通这些事,她身为贴身姑姑,却不能不提点。
    素秋想了想,委婉开口:“殿下,二爷喜食清淡,不如撤下几道,再添些素菜?”
    嬴晏心里不痛快,自然不会叫让她不痛快的人舒坦,喜欢食素么?她偏不让他如意。
    恍恍烛火间,小姑娘神色平淡,随口道:“不必,如此便好。”
    素秋瞧见嬴晏不以为意,犹豫半响,厚着微红老脸,又说得直白些:“殿下,鹿肉大补,奴婢怕二爷食多,会上火……”
    嬴晏脑海里正思忖一会儿要怎么应对谢昀,对素秋的话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上火?嬴晏拨弄纤细手腕上的一只赤金水波纹镯,冷笑,“我倒是盼着他上火呢。”
    嬴晏声音天生轻软,此时冷了几许,夹着若有若无恼意。
    这样一副娇恼语气,落在素秋耳中又是另一番意味,她眼眸微闪,恍然大悟。
    怪不得殿下每次与二爷同宿,第二日清晨早早便能醒来,除了身上有些痕迹,神清气爽,精神并无不济。
    原来……是二爷身体不行?
    *
    嬴晏相邀,谢昀不出意料。
    想必她从嬴宽哪里碰了壁,转而来求他。
    两辈子算起来,除了六角琉璃瓦凉亭那次,嬴晏从未主动相邀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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