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风雅还在偷偷抹眼泪,但听到屋外传来杨栋一声“小师弟”,脸上的泪水和表情瞬间凝固住了,而后飞一般地跑了出去,但她刚跑出门,却看到杨栋流着眼泪从神鹰的背上抱下一个面目全非的人,甚至已经不能说是人了,而是一具腐尸。
    或许是神鹰赶路三日,林天的尸体在它背上风吹日晒的缘故,原本像被浓酸腐蚀了一样的白肉,现在已经腐败不堪。
    周围传来一股淡淡的恶臭,这是从那具尸体上散发出来的,但是杨栋却全然不顾,一个大男人却忍不住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牙关紧咬着就差嚎啕大哭起来。
    风雅眼睛突然变得茫然,慢慢地向前走去,一步一步地,脚步很轻,似乎生怕打扰到什么,嘴中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师弟这么厉害,不会死的。”
    这一刻,风雅感觉到心里很痛,她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如果是以前,她根本不会想到自己会因为林天这么心痛,甚至还会在某个夜里扎着稻草人,期待林天哪天走路摔死。
    现在她的心很痛,痛的她不得不用手捂住心口。
    风雅已经走到了杨栋身边,杨栋怀里那具散发出恶臭的尸体,虽然已经认不出来是谁,但风雅却有一种熟悉感。
    林天被她踹到地上的身影慢慢和这具尸体融合,很像。
    风雅的眼泪终于不可遏制地留了下来,蹲下身子一把推开杨栋,而后把那具尸体抱在怀里,即使这尸体散发着一股浓重的恶臭,腐烂的肉沫沾到她身上她也全然不顾。
    眼泪像流水一样掉在尸体上,风雅的脸贴在了尸体的额头上,“混蛋,你怎么可以死了,你这么厉害,怎么可以死了,你醒来,师姐还没醒,你怎么就能死了,你给我醒过来。”
    杨栋重新爬了过来,脸上布满了悲痛的神色,拳头狠狠地砸着地面,一个个坑从他的拳头下出现,眼泪大颗大颗地低落。
    曲音走了过来,眼圈红红的,脑海里浮现当初在山坡上林天安慰她时的场景,那时候他会尴尬地摸着头,在自己的面前似乎很不好意思。
    伏成也走了过来,他这几天没哭过,但是这时也不禁流下眼泪,他曾一度以为男人流泪是最大的耻辱,但是此刻他却忍不住。
    林天没来之前,他有两个师兄两个师姐一个师妹,但是所有人都不怎么愿意搭理他,他过得很孤独,直到林天到来,这个小师弟很老实,比大师兄还老实,在他面前恭恭敬敬的,被风雅欺负惯了的他,终于有了一回做师兄的感觉。
    也只有这个师弟,会在夜里陪他下山喝酒,也只有这个师弟,即使背了黑锅,被所有人误会,被师父惩罚,也没有把他这个罪魁祸首供出来。
    李存俊同样走了上去,以前他对这个小师弟没什么感觉,甚至还有点不喜欢,这一刻看到他的模样,脸上不禁动容,心里不禁叹息。
    这一天,注定是白雪洞天最受伤的一天,寒雪衣有了解药,但却失去了另一名弟子,一个最小的师弟,却是他舍命去了云雾仙境。
    仿佛被这凄恸的氛围感染,神鹰原本犀利的眼睛此刻也蒙上了一层水雾,几滴巨大的眼泪掉在地上,一声声哀鸣从它嘴中传出,像来自九天的哭诉。
    一只金色的猴子出现在竹林的小道尽头,眼中噙满了泪水,稚嫩的双手即使一次次擦过也无法阻止它们掉落。
    一分钟后,金猴转身,向竹林外面走去,背影很孤独,又很凄凉,像一个不知道未来在何方的流浪者。
    房间之内,李莲青同样红起了眼睛,其实她是第一个发现林天已经死了的人,她虽然是因为寒雪衣才收下这个小弟子,但几个月下来,师徒之情也早已经在她心中根植。
    看到林天尸体的那一刻,她心里一阵绞痛,是她把这个弟子送进了鬼门关。
    那一刻,李莲青脑海里换过无数个决定,但是下一刻,她就决定不让其他弟子知道林天已经死了的事,所以不允许杨栋他们靠近神鹰。
    其实还是她的意志不坚定,如果她决定不让其他弟子知道林天已死,就应该在拿到天香兰后立刻把神鹰赶走,只不过,她却没有这样做,随后神鹰落到了地面上,杨栋发现了林天的尸体,那些弟子的哭声,她听的清清楚楚。
    其他弟子尚且如此,寒雪衣醒来会如何,李莲青比任何人都清楚。
    所以她决定隐瞒林天已死的真相,毕竟事后可以编造谎言,让寒雪衣有活下去的信念。
    但是,现在这一切都不可能了,她自己对这个决定摇摆,让杨栋他们已经发现林天已死,寒雪衣聪慧,即使隐瞒也一定会从杨栋他们身上察觉出来。
    天香兰被李莲青揉成了汁液,六根银针泡在这些汁液里。
    地香兰闻到花香就会中毒,但是解毒的却是天香兰的汁液,需要银针把天香兰汁液里的药性吸收,然后把药性送进中毒人的经脉里,从经脉部分开始解毒。
    一刻钟后,李莲青丢掉了那些汁液,将寒雪衣的衣服一件件脱下来,只留下最里面的亵衣。
    神鹰到来的动静很大,白雪洞天现在人又多,不一会儿竹林外就围了一圈人,只不过没人敢进来,因为竹林的入口处挂着一个牌子,上面用红墨水写着四个大字:
    越界者死。
    这是李莲青亲自写的,除了其他六位洞主,还没人敢不经同意进入竹林,而来白雪洞天布阵的离虚洞天弟子和长老更是被卫御警告,不得踏入竹林半步,否则,杀无赦。
    院外的竹林很密,范围很大,从外面根本看不见里面,所以这些弟子只是对着竹林里面指指点点,似乎在讨论刚刚那只飞进去的神鹰。
    六个人影突然降临在院外,看见来人,杨栋立刻站了起来,李存俊也站直了身体,曲音偷偷擦了下眼,而后也站直了身体,至于风雅,依旧哭得梨花带雨,怀中的腐尸早已经将她的衣服弄得肮脏不堪。
    伏成也没理会进来的六人,甚至头都没有抬一下,眼睛红红地看着风雅怀中的尸体,嘴角喃喃着“师弟,师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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