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杨承祖的铁枪,竟已变成了条“铁棍”!
    铁尖已不知何时被人折断了!
    但听“夺”的一声,瘦长汉子将枪尖插在桌子上,慢慢地倒了杯酒,慢慢地喝了下去,就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但韩家兄弟、杨承祖、胡非、段开山、胡媚,这六个人就没有他这么好过了,一个个面面相觑,俱是面如死灰。
    每个人心里都在想:
    “是谁要来杀我们?是谁?……”
    外面风渐渐大了。烛光闪动,映得那瘦长汉子一张青惨惨的脸更是说不出的诡秘可怖。
    “这人又是谁?”
    “以他武功之高,想必是一等的武林高手,我们怎会不认得他?”
    “他怎会到这种地方来的?”
    每个人心里都是忐忑不定,哪里还能喝得下一口酒去?
    有的人已想溜之大吉,但这样就走,也未免太丢人了,日后若是传说出去,还能在江湖中混么?
    何况,听那青面汉子的口气,他们就算想逃,也逃不了!
    那瘦小枯干,脸上还长着白毛的胡非,目光闪动,忽然站了起来,走到韩家兄弟的桌子前,抱拳道:
    “南山双虎的威名,在下是久已仰慕得很了。”
    南山双虎也立刻站起,大虎韩斑抱拳道:
    “不敢。”
    二虎韩明道:
    “胡大侠和胡姑娘兄妹,暗器轻功双绝,我兄弟也久仰得很!”
    胡非道:
    “韩二侠过奖了。”
    那边的“水蛇”胡媚也媚笑着裣衽作礼。
    胡非道:
    “两位若不嫌在下冒昧,就请移驾过去一叙如何?”
    韩斑道:
    “在下等也正有此意。”
    这两批人若在别的地方相见,也许会放出兵刃来拼个你死我活,但现在同仇敌忾,不是一家人也变成一家人了。
    大家都举过杯,胡非道:
    “两位久居关东,在下等却一直在江淮间走动,兄弟实在想不出有什么人会想将我们一网打尽。”
    韩斑道:
    “在下正也不解。”
    胡非道:
    “听那位朋友的口气要杀我们的那人,武功想必极高,我们也许真的不是他敌手,只不过……”
    他忽然笑了笑,道:
    “三个臭皮匠,胜过一个诸葛亮,合我们六人之力,总不至于连还手之力都没有吧。”
    韩氏兄弟精神立刻一振。
    韩斑大声道:
    “胡兄说得好,我们六个也不是木头人,难道就会乖乖地让别人砍脑袋吗?”
    他斜眼瞟着那青面瘦长汉子,但那人却似根本没有听见。
    韩明也大声道:
    “常言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那人若不来也就罢了,若真的来……嘿嘿……”
    胡媚娇笑着替他接了下去,道:
    “若真的来了,就叫他来得去不得。”
    这正是“人多胆壮”,六个人合在一起,就连段开山和杨承祖的胆气也不觉壮了起来。
    六个人正在你一句,我一句,你捧我,我捧你。
    突听门外有人一声冷笑。
    六个人的脸色立刻变了,喉咙也像是忽然被人扼住,非但再也说不出一个字,连呼吸都似已将停顿。
    孙驼子早已骇呆了,但这六人却比他还要怕得厉害,他忍不住随着他们的目光瞧了过去。
    只见门口已出现了四个人。
    这四人都穿着颜色极鲜明的杏黄色长衫,其中一个浓眉大眼,一个鹰鼻如钩,正是今天早上向他打听消息的那两人。
    他们虽已到了门口,却没有走进来,只是垂手站在那边,也没有说话,看来一点也不可怕。
    孙驼子实在想不通方才还盛气凌人的六个人,怎会对他们如此害怕,看这六人的表情,这四个黄衫人简直不是人,是鬼。
    他们有些羡慕那两个“酒鬼”了,似乎眼睛之中除了饮酒之外,就根本没有其他的东西了,也根本不知道半点的害怕。
    奇怪的是,那祖孙两人一个已快老掉了牙,一个娇滴滴的仿佛被风一吹就要倒。
    但两人此刻居然很沉得住气,并没有露出什么害怕的样子来,那老头子居然还能喝得下酒。
    再看门口那四个黄衫人,已闪身让出了一条路。
    一个年纪很轻的少年人背负着双手,慢慢地走了进来。
    这少年身上穿的也是杏黄色的长衫,长得很秀气,态度也很斯文,他和另四人惟一不同的地方,就是黄衫上还镶着金边。
    他长得虽秀气,面上却是冷冰冰的,全无丝毫表情,走到屋子里,四下打量了一眼,眼睛就盯在那青面瘦长汉子身上。
    青面汉子自己喝着酒,也不理他。
    黄衫少年嘴角慢慢地露出一丝冷笑,慢慢地转过身,冰冷的目光在杨承祖等六人身上一扫。
    这六人看来个个都比他凶狠些,但被他目光这一扫,六人似乎连腿都软了,连坐都坐不稳。
    黄衫少年慢慢地走了过去,自怀中取出六枚黄铜铸成的制钱,在六个人的头上各放了一枚。
    六个人竟似忽都变成了木头人,眼睁睁地瞧着这人将东西随随便便地摆在自己头上,连个屁都不敢放。
    黄衫少年还剩下几个铜钱,拿在手里“叮叮当当”地摇着,缓缓走到那老人和辫子姑娘的桌前。
    老头子抬起头瞧了他一眼,笑道:
    “朋友若是想喝酒,就坐下来喝两杯吧,我请你。”
    他似已有些醉了,嘴里就好像含着个鹅蛋似的,舌头也比平时大了三倍,说的话简直没人能听得清。
    黄衫少年沉着脸,冷冷地瞧着他,突伸手在桌上一拍,摆在老头子面前的一碟花生米就突然全部从碟子里跳了起来,暴雨般向老头子脸上打了过去。
    那老头子也不知是看呆了,还是吓呆了,连闪避都忘了闪避,几十粒花生米眼看已快打在他脸上。
    黄衫少年长袖突又一卷,将花生米全都卷入袖中,他袍袖再一抖,花生米就又一连串落回碟子。
    老头子眼睛发直,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
    那辫子姑娘却已拍手娇笑起来,笑道:
    “这把戏真好看极了,想不到你原来是个变戏法的,你再变几手给我们瞧瞧好不好?我一定要爷爷请你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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