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以不在乎,但楚月做不到。她摇摇头,目光坚定,"宁乐跟着我,她哪里也不会去。"
    南宫冥一早就料到了她的反应,他不急不缓地说道,"那我若说凤苍对宁乐有杀意呢?"
    楚月一惊,双眉紧紧蹙成一团,"凤苍?"
    "我当日会先带宁乐出城,其中就有这个原因。"南宫冥淡淡说道,"凤苍的龌龊心思,不得不防。"
    无凭无据,南宫冥的话楚月却已经信了七八分。为人两世,她太过了解凤苍的性情,他知道了宁乐的存在,若是他心思还执意挂在她这,那必定是容不下宁乐的。
    楚月微微动摇,但下一瞬又皱起眉来,"但北漠有董太后?我们不在,怎么确保她不会对宁乐下手?"
    董太后对她可没怀什么好心思,她自然不敢将宁乐放在她的眼下。
    "她不敢,也不会见到宁乐。"南宫冥笃定道,而后揉了揉她的手,"我在北漠经营多年,不至于会被一个女人束了手脚。"
    闻言,楚月动摇得更加厉害。确实如他所说,刀剑无眼,她怕真的有个万一……
    "送她回北漠吧。"良久后,楚月还是妥协。
    送宁乐回北漠之事早就提上了日程,只等楚月一点头,马车行囊已经安排得妥当,是以楚月前一刻才接受宁乐要离开她的消息,后一刻已经站在了马车旁边。
    没心没肺的小孩儿不懂离别的伤感,她只以为又要去哪个好玩的地方了,嘻嘻哈哈地在马车中四下走动。
    楚月红了眼眶,对着她连话都说不出口,等宁乐玩够了,掀开马车帘稚声唤着娘时,她终于开口道,"宁乐要乖乖的,想娘亲时就看看天上的月亮,那样就能看见娘亲了。"
    宁乐摇摇头,扯着楚月肩上的衣裳,"娘,一起走,不看月亮。"
    她对周遭的气氛极为敏感,似乎突然领会到了离别的伤感之情,也不闹腾了,而是扑进楚月的怀里抽抽搭搭的赖着不肯出来。
    楚月拍拍她的背,最终还是将她送进了马车中,任由她哭闹也忍着泪意不管。
    送宁乐回北漠的人是羽公子,他双手作揖说了声云夫人放心后,护送着马车渐渐远去。
    马车渐行渐远,楚月望着它变成一个小黑点直至消失不见,随着马车的离开,她心下也空落落的,像是丢了最宝贵的东西。
    还好,只是暂别。
    待马车走后,一直沉默不语的南宫冥才突然出声,"你很爱宁乐。"
    他像是嫉妒了,明显得楚月都隐隐有感觉到。
    楚月慢步走着,理所当然地回答,"十月怀胎,自然有不同于别人的感情。"
    "十月,难道我们四年相识也抵不过?"他与她并肩而行,仍旧不肯善罢甘休。
    "你要听真话还是假话?"她脚下不停,思路清晰得很。
    "忠言逆耳,自然是听真话。"
    "她,是我最重要的人。"楚月毫不犹豫,果断得有些伤人。
    南宫冥脚步慢下来,落在她的身后。
    他明知不应该和宁乐拈酸吃醋,又忍不住不平,纵使有了宁乐,他也把她当成心尖尖的第一人,她倒是好,云撤、云淑、宁乐……
    这阵酸意来得快,去得也快,南宫冥不一会儿便释然了。他走上前握住她的手,修长锋利的眉缓缓舒展开来,"楚月,老天待我比待你好。"
    冷不丁的一句话,听得楚月一愣,扬眉好奇地看向他。
    "你爱之人不在你身边,我却是幸运的,心喜心爱的人还在我身边。"
    他鲜少说好听的话,猛地一句却是甜得腻人,楚月伤感的情绪被这份甜治愈几分,眉眼温婉含笑。
    宁乐一走,楚月的禁足令也没了,楚月周边愈发显得空泛了。她闲得无事,便跟着留下的奶妈子学起针线,恐怕是她没有这方面的天赋,几日下来,技艺不见长,指腹的针眼却添了不少。
    但几日辛苦也不是没有成果的,她好歹是做成了第一件成衣,以前都是帮着做宁乐的小衣裳,今日做的却是男子的衣袍。
    她技艺不精,虽说用的是上好的布料针线成衣瞧起来还是有几分劣质,楚月自己瞧着也是嫌弃,但无奈某人喜欢,愣是在夜晚脱下战袍后,穿着招摇过市了一番。
    军中将士虽是粗人,但也可心细如尘,不用南宫冥开口,已经摸清其间种种,皆是昧着良心恭维道,"咦,哪家的手艺如此精细,华而不繁,穿在皇上身上更是显得玉树临风,威严十足,再看看这针脚……"
    众人顿了顿,只当是自己眼瞎了,继续瞎说道,"针脚细密严实,可见制衣人的用心良苦啊……"
    如此一番下来,南宫冥才载着满满的夸赞满意地回去。
    楚月第二日得知此事时,只觉得脸上燥热得发烫。
    南宫浩对此事也有所耳闻,他渐渐适应了高强度的操练,不至于像最初那般跑到楚月那装委屈。
    但因为那日摔疼了屁股一说,他小小的自尊心作祟,后面避了楚月几日,就怕她再提起此事闹个尴尬。
    但听说楚月为南宫冥做了件衣裳,他耐不住了,趁着陈忠离开的空隙,一溜烟地跑进了楚月的帐中。
    "婶婶,我也要。"他围在楚月身边,像只不觉辛劳的蜜蜂,楚月被他吵得烦了,抬起手轻轻敲了敲他的脑门示意他安静下来。
    南宫浩撇撇嘴,乖乖地停下坐在一旁的矮椅上,单手拄着下巴等她忙完。
    楚月收拾好了,坐下倒了两杯花茶,南宫浩捧着茶,闷闷不乐地望着她。
    "你想要我有空给你做就是。"楚月轻笑出声,总算应承下来。
    南宫浩大喜,刚欲欢呼,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冷冷的男声,"你还想给谁做?"
    两人皆是一愣,楚月开始反思,她的女红何时有了精尽她居然不知,现在已经到了人人追捧的地步?
    南宫冥走到桌前,与楚月并肩而坐,他冷眼扫向南宫浩,态度不虞,"你缺衣保暖?"
    南宫浩摇头,知道这事是泡了汤。
    "那就不要提些无理的要求。"南宫冥端起楚月面前的茶,浅呷一口皱起浓眉。
    甜不甜,苦不苦的,偏生得她喜爱。
    楚月在桌下推了推他,示意他不要太过分,南宫冥眉头皱得更紧,略略看了眼南宫浩后,语调不善,"你不应该在陈忠那儿?"
    南宫浩心一颤,暗叫不好。
    "偷偷跑出来的?还真是长了本事。"南宫冥冷冷讽刺,时间倒流,南宫浩仿佛又回到了以前的日子,他为人臣,也为人师。
    "武功本领没几分,想的倒是极多,说什么征战沙场杀敌无数,就凭你现在的本事,只有送死的命。"南宫冥把茶杯放在黑木桌上,与他脸上的神情如出一辙。
    南宫浩涨红了脸,半天才磕磕绊绊憋出一句话来,"我,我马上就回去。"
    "你为何要留在军中?"南宫冥没说让他走,拿过一旁的兵书随意翻了翻。
    南宫浩望了望楚月,欲言又止,半晌被南宫冥一个冷眼射中,舔了舔干涩的唇,"我想做一名将军,流芳百世,受万人敬仰。"
    他怕他们笑他眼界太高,说完头已经深深地埋了进去,但许久过后,他没有听见嘲笑声,只有南宫冥的指教。
    "既然要做将军,你要学的不止是武功,还要熟悉兵法套路,将来能灵活运用于战场之上。你要知道,这不是简单的事情,若真要学就去求陈忠吧,看他愿不愿意教你。"
    说完,他不耐烦地挥挥手,让南宫浩赶快离开,南宫浩向两人行了礼后才恭敬退下。
    帐中楚月却锁眉不展,都说男儿志在四方,她身边一个两个却都是铁了心要赖在疆场。
    就像她,铁了心要弄明白南宫冥到底打的南隋什么主意。
    茂密繁盛的老树下,三两士兵凑在一起,轮到他们歇班难得能清闲会,喝着小茶你一言我一语谈得欢快。
    "唉,不知何时才能回北漠,我家里的夫人恐怕是日日念着我呢。"年轻的士兵应该是新婚不久就上了战场,谈着谈着突生伤感的情绪。
    一年纪稍长的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再忍忍吧,应该多不了多少时候就能回去了。"
    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藏着一个人,闻言心一紧,对接下来对话紧张不已。
    年轻的叹了声气,响起了难攻的燕京城,他半是讽刺地开口,"南隋皇帝躲在乌龟壳里不敢出来,我们又撬不开他的壳,指不定还要僵持多久呢。"
    年长的一听也觉得是个道理,抬眼视线落在某处,又不动声色地向上移了移,扬起头望天感慨,"这日子没个盼头啊——"
    "属下参见皇上。"他话语一收,突然跪下行礼。
    南宫冥挥了挥手,路过两人时淡淡说道,"这是一场持久战,快则三五月,慢则三五年,你们若是待不下去,就趁早滚回去。"
    两人面色一慌,连说不敢,他们不过是抱怨两句,但绝对没有临阵脱逃的意思,别说三五几年,就是三五十年他们也耐得住。
    南宫冥轻轻应了声,刚欲抬脚离开,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怒呵,"哪个小奸细在那偷听!"
    随之从树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声,小伙夫指着老树气得手指发颤,奸细,他最讨厌的就是奸细。
    他突然拔出短刀,双手双脚用力,猴子似的爬上了树,躲在树上的人一惊,脚下意识往后一退,猛地踩空发出一声惨烈的叫声。
    她紧闭着眼,暗道流年不利,南宫冥轻笑出声,随即又收敛笑意,故作严肃,"你怎么会在树上?"
    她摔下来的那刻南宫冥一个飞身将她稳稳接住,楚月睁开眼,便发现自己躺在谁的怀里。
    她淡定地蹭下来,拍了拍手很是无辜,"我在树上乘凉,谁知道会突然蹿上来一人。"
    所以她也是吓了一跳的受害者,他们没有理由责怪她。
    南宫冥双手空了,嘴角的笑意却是不减,"日后要想乘凉直接与我说就行了,爬树这档子事还是少做。"
    气候已经入了秋,慢慢转凉开始添衣了,这两人却一本正经地说着如何乘凉。小伙夫只觉得不能忍,憋了半晌终于是憋不住了,"树上蚊虫多,云夫人多加小心,若真是苦热,不如找处僻静的地儿,要知心静自然凉。"
    楚月笑笑,突然对他来了兴趣,她抬眼打量他许久,一双眼清澈明媚,"你们没来的时候树上就是个安静地,怎么现在扰了我的安静又觉我矫情?"
    小伙夫一愣,摇头说不敢。
    他心里却还是有疑惑的,但在皇上夹了刀刃的眼神中,默默地吞下所有的疑问,行礼退下。
    小伙夫一走,楚月理了理裙摆,也淡定地转身离开。
    待她离开后,两名士兵跪下请罪,"属下办事不利,让云夫人露了马脚,还请皇上恕罪。"
    南宫冥挥挥手,坚毅的面庞隐有笑意浮现。
    北漠驻扎在燕京城外的军营最近很是热闹,上到皇上将军,下至浣衣婢女,眼前时不时都能看见云夫人的身影。
    浣衣的婢女僵着手不敢动作,她身份卑微,何时与身旁这般尊贵的人靠得如此近过?她绷着一颗心颤颤地抱着自己衣筐,暗想决计不能让云夫人真动手帮她浣衣,她性命虽是卑贱,但好歹也是一条性命,别人不珍惜,她珍惜得很。
    楚月见她防范得厉害,索性垂下手,"你做你的事吧,我只是有几句话想要问你。"
    浣衣婢女心下一松,但双手依旧紧紧箍着衣筐,她咬紧唇,忐忑地低声应道,"云夫人尽管问,奴婢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她虽不明白以云夫人的身份有什么问题好问她的,但遵从已经成了一种习惯,她几乎不会反驳质疑,也不敢反驳质疑。
    楚月挑着河里的清水,冰凉的触感在指间蔓延,她食指在水中转悠,漫不经心地问道,"你可知哪儿能供士兵作乐?"
    浣衣的婢女手一抖,险些没将衣筐扔进河里,她后怕地搂紧了筐,头像拨浪鼓地摇着,"奴婢不知。"
    她顿了顿,抿唇劝道,"云夫人也莫要打听那种肮脏的地方了。"她说到肮脏的地方时,眼里闪过明显得厌恶。
    "告诉我在哪,或是你带我去?"楚月停下手上的动作,眸子干净清透,全然不像是在明目张胆寻那个地方的模样。
    浣衣婢女咬唇,摇头铁了心不带她去。
    楚月自是有办法撬动她的嘴,她吓唬道,"你若是不说,我去问了旁人去了回来,也是要治你的罪的,你要知道,我最是小心眼记仇。"
    婢女不知道楚月心眼有多小,又有多记仇,但她知道皇上宠她却是真的,她若是想治她的罪,无疑是轻而易举的事。
    婢女心拔凉,委屈着开了口,"要往东去二里路,山坡脚下有一洞窑,窑里便是云夫人要找的地方了。"
    军妓在军中向来是心照不宣的存在,没人将她们放到台面上来讲,却又真实的存在不可缺少。南宫冥此行居然将军妓都带上了,想必是真的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
    楚月寻着婢女所指的方向到了洞窑前,在窑外隐隐便能听见里面的娇嗲的女声,以及男子粗噶的大笑声。
    她拿着南宫冥的令牌,悄悄探身进入,要知道食色性也,说什么酒后吐真言,其实都比不过他们在兴奋至极时的无话不说。
    她悄身进了洞窑,在最里面的一页布帘外停住脚步,她眼珠转了转,返身回到洞窑外拖起一块木板挡在面前。
    掀开帘子,男欢女爱之声愈发明显,但奇怪的是,并没有人动真格,仅仅止于调笑。楚月心下虽好奇,一边借着木板的遮挡缓缓向前移动。
    "你是干什么的?"突然有一上身赤裸的男子叫住他,站起身来准备窥探她的容貌。
    楚月侧身一躲,压低嗓音,低声怯怯,"里面有兵爷子床板坏了,奴婢给他们送床板子去。"
    众人闻言大笑,尤其是上身赤裸的精壮男子,浑厚的笑声几欲将洞窑震塌。
    楚月听得心颤,笑声过了好一会儿才停下,许是见她太过怯懦,男子也不再为难她,挥挥手让她进去。
    楚月这一路太过顺利,她来不及多想,蹭着墙边缓缓前进,就怕他们一个色心起,又要惹出许多麻烦。
    人自来都是有羞耻心的,进了里面可见一间间用木板隔着的小隔间,其间传来的淫糜之声,告知人里面的战况激烈。
    楚月闷红了脸,找了个隐蔽的角落,木板斜放与两面墙形成一角,楚月躲在里面听着隔间里面断断续续传来的说话声。
    "凤苍那鬼东西要还死守城门不投降,老子早日要进他宫里把美人都偷了!"
    军妓稀缺,僧多粥少,总有大部分士兵无处释放压力。
    有人便笑着回应道,"到时可别忘分兄弟一口。"
    显然,他们都觉得短期内无法攻进燕京城。纵使他们能三两人伪装混进城内,也不可能让前方三千士兵一齐进去,更别说他们后方还有十几万在备战。
    "真就没有其他法子了?"有人不服,干等在燕京城外,偶尔闯进来几个奸细,他们才能捉来玩玩的日子真是闲得要发霉了。
    楚月屏住呼吸,侧耳倾听,只听有人接道,"办法是有的,不过得等过段时日才能确定下来是否能行。"
    "哦?"
    "什么法子?"
    那人似乎不耐烦了,咕哝几句,楚月隐约听到是说他哪里知道。
    楚月有些失望,若是他们真想出了法子,但凡能突破燕京城一个缝隙,那么燕京也危在旦夕。
    她小心翼翼移开木板,顺着墙根低头快速离开。
    楚月回到营帐,心里有了想法。
    她取出一张泛黄的纸,提笔写下几句话,然后裹成小条握在手中。
    她走出营帐到了隐蔽的后山,轻声吹响口哨,哨声不大,人耳稍不注意就会忽略,然过了不一会儿,从半空中冲下一只秃鹰,旋转半圈后在她手上停下。
    楚月将信条藏在秃鹰的脚上,摸了摸他的头顶,秃鹰像是听懂了什么,低叫一声后展翅飞走。
    秃鹰顺着主人的提示,往燕京城内飞去,不到一半,却猛地跌落在人手中,秃鹰厉声尖叫,猛烈地扑打翅膀。
    那人伸手拍了拍秃鹰的头顶,下一幕惊人的是,秃鹰停止了反抗,乖顺地卧倒在他手上。
    驯鹰人满意一笑,自秃鹰脚上取下信条,随意扫视一眼后抄录下来,又将信条按原样绑回。
    他举高双手放飞秃鹰,秃鹰在空中盘旋一圈后,继续往燕京城内飞去,最后飞进一处华贵的府邸,在主人家的书房窗栏上停下。
    主人家到了傍晚才回来,他惊讶地取下秃鹰脚上的信条,在灯下展开一看,目露惊喜。
    只见在晕黄的烛火下,泛黄的纸上写着两行秀丽的字:死守城门,暂无计攻。
    顾将军收好信纸,近段时日惴惴不安的心总算有了着落。
    对于他来说,楚月传递给他的消息,最重要的就是——她性命无忧。
    顾将军笑笑,想想明日对着云撤云淑总算是能有个交代了,想他近段时日以来,简直是在稀里哗啦的哭声和自责声中度过。
    顾将军高兴了,而燕京城外的人却是愤懑难抑。
    深夜,主帐之中,几名大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肯说话。
    南宫冥黑着脸,凌厉的眼神几欲将人鞭笞一顿。
    "说,谁让她进去的。"他纵容她,他们也跟着闹,也不看看洞窑是什么样的地方,竟然也敢让她进去。
    陈忠摇摇头,暗自庆幸自己没淌这趟浑水。
    一精壮的男子在几人注视下无奈走出,在烛火下仔细一看,正是今日洞窑中赤裸着上身的男子。
    "简让。"南宫冥唤了声,暗含怒火。
    简大将军也觉得委屈,"臣还特地命手下的人关起来办事了。"
    想他们平日里哪会这么讲究,随随便便找个没人的地就解决,哪还会婆婆妈妈的拿什么破木板挡着。
    陈忠没忍住嗤笑一声,浑厚招摇的笑声引来简让一个利眼。
    陈忠这暴脾气啊,抡起袖子就要开干,他慢慢地抡了半天的袖子,也不见有人劝阻,皆是一副不屑的神色。
    陈忠撇撇嘴,默默放下袖子。好吧,简大将军武功高强,一身结实的肌肉和用不完的力气,军中打得过他的人除了皇上,恐怕也没谁了。
    他不甘罢休,脑子一转,说着今日在手下那听来的消息,"听说云夫人今日进洞窑还见过简将军呢?"
    南宫冥气势一沉,简让横眉暗骂:混账!老子都没看见她,她能看见老子!
    他顿了顿,斜眼偷看众人反应,窥见两人黑了脸,得意的继续说道,"听说简将军还忘了穿衣服?"
    南宫冥脸色瞬间黑成碳。
    简让苦着脸,也是无奈。云夫人才到洞窑附近便有人发现,众人皆是胆颤地穿上衣服,就算里面办假事的,也是披着外衣不敢露肉。
    他们这些大粗汉子的身体虽没什么看头,但也不能污了云夫人的眼。
    可简让硬是嫌麻烦,也觉得一介女流不敢进入那种地方,索性就裸着上身,谁知,她偏偏还进来了。
    简让悔不当初也来不及了,连忙摊手解释,"云夫人用木板挡着脸,臣都没看见什么,云夫人更不可能瞧见什么了。"
    "哦。"陈忠忠厚一笑,故作无知,"你还想看见什么?"
    简让狠狠瞪他一眼,这个仇算是记下了。
    陈忠顶着南宫冥几乎要毁天灭地的怒火,添了最后一根柴火,"听说简将军想去看的,但被木板挡着了,真是……"
    真是……无耻!简让恨得牙痒,偏生还无从解释,值只得认命跪下请罪。
    "下去领三十杖。"
    还好,只是三十杖,比预想中要轻许多。
    其实他们都知道,皇上哪是真生了他不穿衣的气,不过是要找个人出来受罚做做样子。
    这样子是做给云夫人看,告诉她,她的所作所为就算不祸及自己,也会牵连他人。
    而就最近的了解来看,云夫人虽不是什么大善之人,却是个不爱拖累别人的,向来是敢作敢当。
    简让领了罚,三十杖后像个没事人一样。大摇大摆的去找陈忠算账。
    另一边,南宫冥回到营帐,床上的人蜷成一团缩在床里侧,听见响声后转身露出一张素白的脸。
    南宫冥简单洗漱后,上榻将她搂进怀里。
    "今日去了哪?"
    楚月窝在他的怀里,并不当一回事,实活实说道,"去了洞窑,可惜什么也没看见。"
    "你想看什么?"南宫冥拨弄着她的散开的发,漫不经心地问道。
    想看是假,想听才是真。
    楚月笑了笑,一双眼在昏黄的光线中朦胧似雾,"想看美人。"
    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南宫冥嘴角扯出笑,捏了捏她的脸,"日后要是想看美人就同我说。"
    楚月不满,戳了戳他腰间结实的肉,"难不成你还能随时随地变出美人来?"
    南宫冥一把握住她的手,阻止她胡乱的撩拨,"行军打仗,闲暇之余也只有美人可供消遣,你看看陈忠他们身边,谁没有一个贴身侍候的。"
    都是些好色之徒,楚月眼眶有些发热,"那你的呢?"
    楚月暗想,见着了定是要赶得远远的。
    南宫冥嗤笑一声,眼里笑意弥漫,在暖意盎然的纱帐中,恰如春意阑珊。
    楚月双眼亮晶晶的,总算知道他这是在玩笑了。她睁着双会闪烁的亮眼,定定地望着他,"你哄我呢?"
    南宫冥摇摇头,拨弄着她的润白的手指,"你看着我的眼睛。"
    双目对视,楚月望进他的眼中,他的眼里有黝黑的瞳孔,散发异彩的光,以及……她。
    霎时双颊热红,楚月压抑不住笑意,由最初嘴角微微的弧度,扩散至眼角眉梢。
    "日后看我的眼就可以,不要再去那种地方了,好么?"他细细的吻落在她的脸上,下巴冒着青刺,在她细嫩的肌肤上霸道的肆虐,楚月躲闪不及,只得连连点头。
    "不去了,再不去了。"
    南宫冥这才满意一笑,动作缓和下来,额头轻轻抵在她的额上,他一抬眼,便望进她的眼里,她的眼里只有他,也只能有他。
    她有时候胆子泼天的大,他甚至不能想,若是着不是他的军营,她还敢不敢如此做,就算在他军中,也不能肯定没有色胆包天不长眼睛的人。
    南宫冥垂下头搭在他的肩上,威武的雄狮倦怠地收起他的利爪,他在她耳边低声问道,"你去洞窑,难道不怕?"
    楚月摇摇头,自然是不怕的。
    她从枕下拿出他的令牌,笑得颇为得意,"有它在,就算是他们发现了我,也不敢把我怎么样。"
    南宫冥不料她还做了这手准备,拿过令牌一时不知该怒还是该笑。
    "胆子不小,连令牌都敢拿。"
    楚月装傻一笑,将令牌还给他不说话。
    南宫冥收回令牌,不知从哪儿拿出另外一只玉佩递给她,"令牌于你没多大作用,不过是起个震慑作用,你拿着玉佩,它比令牌更管用。"
    他也不说究竟有何用,楚月不客气的收下,以后总会用着的。
    "不过记住。"南宫冥摆正她的脸,一脸严肃,"决计不能再去那种地方了。"
    楚月扯扯唇,欣然接受。
    清晖月色,荡荡夜空,楚月掀起营帐门帘,渐进秋寒,夜风里也有了股苍凉的味道。
    她视线下移,黄地上两个模糊的影子,一长一短,一宽一瘦,每逢风过,衣袍蹁跹,她便与他交叠一起,两个影子纠缠不清,正如他们。
    她虚虚倚在营帐上,双眼盯着地上的影子渐渐茫然,良久,她收回视线,望向身后的人。
    "你说,世间太平不好吗?"
    "那是极好。"他沉静道,语气里有浅浅的极其认真的辩解,"天下苍生,我心系之,楚月,我从未想过要颠覆。"
    楚月一愣,确实,他执意发起战争不肯让步,她虽明白这是必然为之,心里难免有些埋怨。
    所以她问他太平不好吗,但他同从前一般,认定天下需统而治之,才可真正太平昌盛。
    可自古以来,能人智者无数,还从未有谁能成此大业,他呢?楚月不敢肯定,但他的举动必定是得罪许多的,而且统一之后是否能一帆风顺,他们都不知道。
    都说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而他连可借鉴的古史都不存。
    楚月不知再如何劝他,也知道劝不动他。
    她轻叹一声气,往后的事可往后再说,但眼前的事却不得不面对。
    "强龙不压地头蛇,你们在南宫冥的地盘上,虽然凤苍不敢正面出击,可他暗地里或许会有所行动,你……"她顿了顿,侧过脸,"你要小心为好。"
    她的担心在南宫冥看来虽是没多大用但嘴角的笑意也抑制不住,他贴近她的后背,宽厚的胸膛与她相贴,"他诡计多端,我若是避不过该如何?"
    他话带笑意,胸腔处的震动通过薄衫传递到她的肌肤,楚月直觉得后背烫得发热,不过避不过?楚月沉下脸一本正经,"你要避不过,我一个人倒是自由了,天涯海角何处不是我容身之地。"
    身后的人笑得更加欢畅,双臂锢住她整个人,满不在乎地说道,"这种事你想想便可,就为你这幅没良心的样子,我也得留着这条命,日久天长,你记离不得我。"
    楚月没忍住甩出一个眼神,离不得,他怎么就如此肯定离不得呢。
    她挥挥手进了营帐,从深夜至天色渐明。
    黑木桌上,只有楚月与南宫冥两人,秉持食不言寝不语老祖宗流传下来的规矩,楚月三两口用完饭,放下碗筷直勾勾地盯着南宫冥。
    他若无其事,任由她盯着,不紧不慢地用完饭,擦了擦嘴,瞥向她才不满地皱眉。
    "怎么就吃这么点?"
    楚月挑眉,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你不觉得掌勺的师傅手艺大不如从前?"
    "哦?"南宫冥想了想,但怎么都回想不起来从前是什么样,又和现在有什么区别。
    楚月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是不曾注意了,她无奈叹声气,半是忧伤地说起是为何来。
    "前几日厨房师傅患了病已经离开,便临时上任了一年轻的小士兵,他年纪不大,可想法却不少。"楚月说着指了指桌上一盘苦条炒肉,眼里说不出的嫌弃,"你看看,这是与我们多大的仇恨才能做出这样的东西。"
    南宫冥不觉得苦条炒肉有什么,就像楚月曾经说他是狗舌头,不管是美味珍馐或是粗糠咽菜,于他而言并没有什么区别。
    但既然楚月提起此事,想来是有了想法南宫冥视线在那盘青红的菜上稍作停了会儿,便抬眼淡淡问道,"所以呢?"
    楚月眯眼一笑,替他出了主意,"我手艺还不错,不如我也去帮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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