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秀娥照常跑去杨氏跟前哭诉, 谁知从来都顺着她的姑母这次没有哄她,反而斥责她做事不讲脑子:“你再厌恶那贱婢私下里出出气就得了, 如何能将在大庭广众之下叫她丢丑?”杨氏难得疑心杨秀娥是不是被她宠坏了,居然一点道理都不懂, “你这么把那家人弄去前院, 叫那贱婢丢丑是不假,但伤得最重的可是周家的脸面!”
    周家给你吃给你穿,你有什么气出不了, 非猪油蒙了心得拉着一家子丢脸?
    不过这么重的话杨氏倒没说, 就是脸色不好看。丢下一句,你好好静静,转头就离开了。
    夏家这边跟着杨秀娥的丫鬟来回了一趟, 心里更茫然了。最后还是杨秀娥胡乱出招, 把一家子送到了玉明轩院门前,正巧碰上了夏淳准备回去。
    夏淳看着盛装打扮的夏家一家子, 目光犀利地落在夏老汉脸上:“是谁领你们进来的?”
    夏玲铛被夏淳不善的眼神盯得心头发慌,立即低下头去。倒是夏志文乖巧地开口:“是杨家的姑娘接我们进府的。说是今日是外甥和外甥女的周岁宴,爹娘想着来看一看孩子。二姐, 我还准备了两个金锁……”
    说着, 他赶紧伸手进袖子,掏出了两个小巧的金锁。
    夏淳眉头拧了起来。
    她当然不会被两个小金锁糊弄过去。今儿夏家人能进周家,还走到了玉明轩, 整件事就透着一股不寻常。周家什么时候规矩这么松散了?陌生人都可以随意地走来走去。不过夏志文当面直接把杨秀娥捅出来,夏淳一想立即就明白了。
    杨秀娥到今天为止还在跟她过不去。
    夏老汉夫妻茫然地看着儿子又看看女儿,似乎不晓得两人在说什么。什么外甥外甥女?这贵人家中龙凤胎周岁,跟他一个低贱的下人有什么关系?
    但夏志文既然都这般说了,夏老汉就算糊里糊涂的,也点头肯定。
    夏淳叹了口气,扭头看了一眼张嬷嬷。张嬷嬷摇了摇头,小声道:“小公子小姑娘都睡下了,今儿一天累得够呛。”
    “下次有机会再见吧,”别怪夏淳冷血,她实在不觉得这家人能对她的孩子生出多少骨血亲情的疼爱,“今日就到这里,都随我出府吧。”
    夏老汉不知道怎么答话,就扭头去看夏志文。
    夏志文面上露出了些遗憾,但也没坚持,乖巧地点点头:“都是一家子骨血,早晚有机会见的。我们今日贸然进来确实不大妥当,二姐你也莫为难了,我们这就跟你出府。”
    这话说得软硬恰当,夏淳挑了一眼夏志文,倒是有点诧异了。
    夏志文迎着夏淳的目光也不闪躲,笑得略有些腼腆。
    夏淳点了点头,就要带一家子出府。说来也是凑巧,少傅今夜也是要去夏宅的。原本就在外院,只是久等不到夏淳的人影,亲自过来瞧瞧。
    今日是龙凤胎的好日子,少傅自然是十分重视。一身绯红的锦衣,腰间束玉带,身高腿长,乌发尽冠,芝兰玉树,风度无双。此时立在台阶之上,那双沉静的眸子穿过众人落在夏淳身上,仿若天神垂怜众生一般叫夏家一家子瞬间就看傻了眼。
    少傅目不斜视,如山间清泉的嗓音潺潺道:“怎么这么久?还不快过来。”
    夏淳几乎下意识地去看夏玲铛,果然在那张熟悉的脸上看到了毫无底线的沉迷。夏淳不知为何,一瞬间火从心头起,捏紧了手心。
    相伴两年,夏淳的心又不是石头,怎么可能毫无察觉?周卿玉对她好,润物细无声的爱护,夏淳都一一看在眼中,她就是再白眼狼也早被感化了。
    事实上,夏淳从未在意过旁人对少傅起心思并非不喜欢他,只是她素来知晓周卿玉性子疏淡孤高,等闲不会留意过哪个女子。她不在乎陌生人少女慕爱,但夏淳无法忍受夏玲铛顶着她的脸打她男人的主意。
    少傅没注意到夏玲铛,只微微垂着眼帘,耐心地等着夏淳过去。
    虽然那张沉静的脸上看不出太多神情,但众人就是能从少傅沉默的态度中感受到了独属于夏淳的温柔。
    夏淳收回了视线,抬眼对着周卿玉便是一个灿烂的笑脸。然后不等伺候的下人,穿过人群,一溜小跑上了台阶,直接扑到了少傅的怀中。
    周卿玉身子细微地一僵,低低地叱了她一句没规矩,手却稳稳当当地圈住了夏淳的腰。
    夏淳抓着他的一只手,顺着他的修长手指,强硬地挤进他手心里。而后踮起脚尖凑到他耳边小声地说了什么。少傅白净的脸颊上浮现了极淡的粉,看也没看台阶下的人,揽着人便率先走了。
    夏家人觉得空前的震撼。夏老汉激动得嘴唇都在哆嗦:“刚,刚才那位贵人……”
    “是我家公子,”张嬷嬷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态度恭敬道,“公子是个冷清的人。也就对着姑娘和孩子会笑一笑,杨家姑娘到了公子面前,提鞋都不配。”
    “哦哦,”夏老汉脑子里嗡嗡地响,虽然不晓得出了什么事,但本能地意识到今日他们似乎做了一件错事。他身子也颤,腿也颤,求救地看向夏志文:“那,咱们还怎么出府?”
    夏志文眼睛亮得出奇,盯着前方早已远去的背影漫漫道:“跟上去。二姐方才不是说过了?她会送我们回去的。”说着他回过头,突然对张嬷嬷笑了一下:“多谢嬷嬷提醒,以后这样的事不会再发生了。我们夏家一家子已经不是杨家的奴婢,往后不会再联系了。”
    张嬷嬷这才真诚地笑出来:“这般也好,杨家也不是什么体面人家。”
    夏老汉不晓得儿子在跟张嬷嬷打什么哑谜,听说杨家不是体面人家,惶恐的同时脚底下有些飘。看刚才那贵人对二丫的态度,难不成他一家子鸡犬升天了?
    越想越觉得是这样,夏老汉突然觉得腰杆子挺直了。他拽了一下鹌鹑似的老妻,又拍了一把夏幺妹的脑袋,抬起脚就脚下生风地追上去。
    夏志文扭过头客气地与张嬷嬷李嬷嬷笑了笑,狠狠一扯跟木头人似的僵住的夏玲铛,似笑非笑道:“大姐,还不走?”
    夏玲铛这时候才仿佛活过来,心脏扑通扑通地跳。
    她没计较夏志文扯得她手腕子生疼,满脑子都是方才见到的出尘绝艳的贵公子。她没读过什么书,也不会什么诗词,但此时就想到了一句话‘陌上人如玉,世无双公子’。夏玲铛就这么一路沉默着回到住处自己的屋里,才终于恨起了夏淳。
    要不是她生病换了人,是不是二丫的今日就该是她的?二丫的一切都是偷了她的福气!
    夏淳自周府回来就不知发了什么疯,勾着少傅没羞没臊地耍起了花样。
    少傅十分诧异,虽然不晓得她到底受了什么刺激,居然将跑歪的心思又放到他身上。但不否认少傅对此觉得十分高兴,刺激得好,省得整日眼里看不到人。香肉送到嘴边,哪有不吃的道理?少傅任由夏淳解了他的腰带。先是矜持地推拘了一下,然后欣然享受起来。
    又是一年十一月份,夏淳的火锅铺子整顿后重新开张了。
    因着那日上官府闹得一出,夏淳的火锅铺子名气大得很。正巧‘夏氏丽人妆’日进斗金,夏淳不差银子,索性就多开了几家。
    现如今大半的京城人都知晓夏氏火锅背后站着周家,再没人敢断她的原料。兼之夏淳试种的辣椒种活了。她买下的京城城郊的大片田地,也收成了不少辣椒原料。各类香辛料,夏淳干脆跟那个西域商人签了长久的合作协议,包他的所有香辛料。
    夏淳的生意红火,夏家人来了京城许久不知道,却在去过一趟周家后突然耳聪目明了。
    夏老汉如今不仅仅是腰杆子笔直,连使唤奴婢嗓门都大了不少。夏志文巴结夏淳巴结得更殷勤了,但是他这人也有些小聪明。知道夏淳跟夏家人分开得太久,没什么情分,便是上杆子他也做得很小心翼翼,并未让人反感他。
    反而这一家子最令夏淳糟心的,是她从一开始就另眼相待的夏玲铛。
    夏玲铛自周家百岁宴后,不顾大雪纷飞,顶着寒风已经跑了夏宅十多次。哪怕夏淳不是每次都会见她,她也乐此不疲。
    她来呢,也不说其他的,就老送一些针线活计给夏淳。荷包,绢花,手帕都有,针脚和刺绣做得很精致,确实可以算得上别出心裁。姐妹情分她不太提,只巴巴地告诉夏淳这些贴身物件儿是她和夏婆子亲手做的。希望夏淳别嫌弃,偶尔能佩戴一下。
    夏淳不好说她用的东西有绣娘做,收下东西就反赠她一些衣裳料子,首饰,玉器。夏淳的东西当然都是顶好的,毕竟少傅塞到她的小金库里的东西。
    夏玲铛摩挲着这些好东西,又想起了顾家的那位贵女跟她说的话——你想不想取而代之?
    之后一次也没见过周卿玉,但那张脸在她心里生了根。夏玲铛觉得,如若可以保住夏家今日的富贵,她取而代之也未尝不可。她也生得很美不是么?比起二丫生过孩子,她还是个黄花闺女。
    心里有了定论后,她递了信给杨秀娥。
    作者有话要说:  吃饭吃多了,撑
    第八十二章
    顾长楹跟杨秀娥搅和在一起,是杨氏也不清楚的事。杨氏近来在替周铭宇相看, 周铭宇翻过年也弱冠了, 再不议亲总是不像话的。况且周铭宇议亲之事得了老夫人的应允,杨氏心思都被儿媳妇占了, 没余力去管杨秀娥。
    就算杨氏知晓她与顾长楹来往,估计也觉察不出杨秀娥在被人当枪使。
    周家这两天很是热闹。每年腊月, 总是有络绎不绝的来客送节礼。周卿玉陪夏淳在住了小半个月, 就因急事匆匆赶回了周家。他本想带着夏淳一起回去,毕竟周岁宴夏淳也算被温氏带着正式见过客了,周家内外对她的存在心照不宣。
    夏淳不想去, 虽然去了周家也不一定要如何, 她就是觉得待在自己的地方自在。
    少傅难得生了闷气。
    从来都老成持重的人,总是在夏淳身上受够气。这不,一大早寒着一张脸, 一言不发地打包了两箱书离开。彼时夏淳还窝在被窝里睡眼朦胧, 连起身送一送的丁点儿自觉都没有。张嬷嬷李嬷嬷先前还诚惶诚恐,如今见多了也习惯了, 甚至有些好笑。
    大公子孤清了二十多年,可总算遇着一个热闹过日子的人。
    天一冷,夏淳就不大乐意出门。
    往日她自然可以窝在府中, 但自从那一摊子生意铺开, 便不能随意任性。夏淳在屋里猫了几天冬,不情不愿地做起了店铺巡查的工作。抱着手炉看车厢外扑簌簌的大雪,她心道, 还是缺了亲信和人手。若是有能全心信任的亲信,今日巡查铺子这事儿就能甩出去。
    巡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马车上走了一上午,夏淳又后悔自己铺子与铺子之间间隔太远。水都没喝一口,她一上午就跑了两间铺子。
    夏淳实在受不住,马车摇摇晃晃的,晃得她脑浆都要打浆糊了。
    才去完两家奶茶铺子,就到了午时。早膳起得晚没吃两口,夏淳也饿了。正好路边就是一家不错的酒楼,夏淳干脆打发了护卫去开个包间。
    大雪天,酒楼的生意冷清得很。夏淳一行人进来,整个一楼厅堂里一个人都没有。掌柜的缩在柜台后头翻看账本,小跑堂搓着手小跑过来,喜笑颜开前头引路。夏淳囫囵地扫视了一圈楼下,点点头就随他上楼了。
    夏淳上楼没多久,楼下就响起了一阵喧闹。
    守在门口的两个护卫对视一眼,蹙了蹙眉头,没有下去看。只是这喧闹声越演越烈,从楼下就一路闹到了楼上。
    夏淳的包间儿在走道的第一个。一行人闹哄哄地就很快闹到了夏淳的门边儿。两护卫本不想管的,但冷不丁一瞅,瞧见一群人之中被拉扯得尖叫的,是主子的娘家姐姐夏玲铛!两护卫心里一悚,转头就敲响了夏淳的门。
    夏淳才点了单还在等着上菜,扬声便问了何事。
    这时候一群人早已从夏淳的包间儿门前过去,一路往里走,插.进回廊都不见了踪影。护卫心道坏事了,于是赶紧把刚才瞧见的事儿说出来。
    里头夏淳心头一紧,匆匆起身便走出来。
    护卫张望着走道尽头,夏玲铛不知是被人堵住了嘴还是打昏过去,已经没动静儿了。夏淳眉头一皱厉声道:“赶紧下楼去找掌柜的,问问看刚才那群人在哪个包厢!”
    护卫一激灵,拔腿就往楼下去。
    夏淳心里有些不高兴,倒不是被打扰,而是觉得这个顶着她脸的夏玲铛太多事儿。她虽然也喜欢惹事,但她惹出来的事都能自己解决。夏玲铛没能力解决,偏生就夏家一家子就属她最不安生。
    张嬷嬷也心惊肉跳,安抚地劝夏淳道:“姑娘莫慌,护卫亲眼看到,就这么一会儿出不了什么事儿。等一会掌柜的上楼,就能找着人了。”
    夏淳没说话,耐着性子等。
    与此同时,夏玲铛被拖进了一间带床榻的雅间。
    她惊恐地缩在床榻里头发抖,色厉内荏地叫嚣道:“你今日胆敢冒犯我,周家不会放过你的!我二妹很是得少傅的宠爱,她还生了周家唯一的曾孙子,信不信今天你动我一根手指头,少傅便能叫你方家一家人下大牢!”
    姓方的青年人生着一双三角眼,眼底青黑,很是凶戾的长相。此时他恶狠狠地瞪着夏玲铛,身上的衣裳被踹了好几个脚印子,脸上也带了抓痕,正准备抓夏玲铛过来。
    听到夏玲铛叫嚣,他抓人的动作有些犹豫。
    夏玲铛眼疾手快,趁他犹豫的空档儿反手又给了他一巴掌。
    方悦气得要死,脾气一上来,冲上床榻就要撕扯夏玲铛衣裳。
    夏玲铛手脚齐用地挣扎,尖锐的指甲乱抓乱抠,没一会儿将方悦抓得血肉模糊。方家下人都看傻了眼。还是方悦一声怒吼惊醒了他们,他们才一窝蜂扑上来按夏玲铛的手脚。
    说来今儿这事儿,还要从顾长楹说起。
    夏玲铛自从那日递了信儿给杨秀娥,莫名其妙就入了顾长楹的眼。顾长楹是真正的天之骄女,夏玲铛一个心高气傲又没什么见识的小地方姑娘,一下子就被贵女圈子的富贵迷了眼。兼之顾长楹言语的引导,夏玲铛渐渐地都忘了自己是谁。
    她惦记着周卿玉不说,仗着美貌爱娇和夏淳给她的那些撑场面的金银首饰,越发的飘飘然,胆大妄为地消遣起了圈子里的纨绔。
    京城皇帝脚下,什么都没有贵人多。夏玲铛时常跟着顾长楹去各种贵女组织的宴走动,还真的被她钓上了几个见色起意的纨绔。方悦就是其中一个。
    但夏玲铛见过最好的,如何能瞧得上他?
    一面想要人家送的好东西,一面又不愿意委身,欲拒还迎地叫他们不能得手。纨绔们也是贱的,得不到手的就是好的。见过多少女人都是逆来顺受的,夏铃铛这样吊着他们还真戳了他们胃口,一时间都颇吃这一套。但是方悦不一样,方悦是户部尚书家中幺子,祖辈溺爱,性子霸道跋扈得一般人都绕道走。
    夏玲铛不晓得内情,见他哄她最嘴甜,也舍得花银子。只当他跟其他人一样,随意糊弄了就能驱使他做事。
    事实上,方悦还真的替她做了不少事。甚至夏玲铛眼红夏淳生意做得大,也想搞个铺子露一手。方悦也给她置了铺子。
    夏玲铛尝到甜头后,自然口头上给了他一些承诺。
    方悦得了承诺就立即不客气地索要回报了。他虽然混账,人却也不傻。长这么大,从来都是他从别人手里头抢东西,还没有人不付出代价拿他东西的。方悦要回报的方式也很直接,就是把夏玲铛纳入后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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