泾阳县在高陵县西边,两座县城之间相距四十余里,纵马飞奔的话只需半个时辰就能到。
    莫戳领着小白出了高陵县城西门,一队人刚出了城门,莫戳就把右手拇指和食指塞进嘴里打了一声唿哨,这一百金狼附离立刻打马狂奔起来,这下子可害惨了江小白。
    没来大唐之前,小白也算是个运动达人,那也是开着飞机上过天,背着氧气瓶潜过水,抓着绳子攀悬崖,隔三差五蹦蹦极的人。别的不说,这天上飞的水里飘的地上跑的凡是烧油的,也不管他是飞机、船舶还是各种车辆小白都能摆弄。就连全世界只有六百人敢玩儿,死亡率高达30%的翼装飞行,小白都成功的尝试过一次。
    可小白唯一不会的就是骑马,刚才在高陵县城内骑在马背上慢慢溜达都提心吊胆,现在让他纵马狂奔那简直是要了他的命。
    这突厥的战马的马具齐备,但唯独就缺少了能让双脚借力的马镫。这也难怪,连大唐的骑兵也没装备马镫,突厥人上哪弄出马镫来呢。
    突厥人的马鞍两侧是两根兽皮套,骑马时两只脚就放进皮套里。这软塌塌的皮套已经算是很大的进步了,能让突厥骑兵的双手在劈刺之外还能开弓射箭。但还不能像后世的骑兵那样能够彻底的把双手解放出来,还不能靠着两只脚就能控马飞奔。两只皮套还是太软,依旧不能让骑士完全借助马力冲、刺、劈、砍。
    突厥人是在马背上长大的,骑马就跟走路一样几乎是一种本能,就算不踩着马镫人家照样不会从马背上栽下来。可小白就不行,他骑的那匹马本来就不是他的,别的马一撒欢那匹马之然也跟上,吓得小白紧紧揪住马鬃,整个人趴在马背上。小白之所以如此狼狈一是因为他根本就不会骑马,二是他现在的体格还是个青少年,双脚够不着那俩皮套,小白只能双腿死死夹着战马。
    风从耳边呼呼的刮过,双耳中除了风声就是嘈杂的马蹄声,小白扯着嗓子喊了十几声吁,那马也没有一点要减速的意思。
    小白:“突厥马估计听不懂说喊的是啥,这咋办?西亿欧!”
    西亿欧:“阿一,干活啦!”
    突然间,一个电子合成音传进在小白耳中响起。
    “背上这小崽子想让我停这不扯吗,你又不是我主人,我凭啥听你的。”
    这应该是小白骑着的突厥马说的话。
    小白:“小子,如果你听我的,我给你吃盐水炒豆子。”
    突厥马的速度明显慢了一下,小白乐了。
    小白:“小子,我知道你为啥跑这么快。你前面那匹马是个母的对吧。你小子眼光不差,那母马当真不错。不过呢它的主人你惹不起,如果你要是听我的,我一定想办法让你跟你心中的母马在一起泡一个晚上,咋样?”
    “真滴?”
    小白:“爱信不信。”
    速度又慢了,小白一见这招好使立刻趁热打铁。
    小白:“我将来会有一块牧场,要不你就跟我吧,以后我的牧场上的母马都是你的。”
    剧烈颠簸的马背顿时平稳了很多,小白终于不用趴在马背上了。此时小白骑着的这匹大黑马,迈着优雅的马步在大路上悠闲的小跑着。金狼附离们一个个从小白身边飞驰而过,眨眼之间就把小白和大黑马甩出老远,小白眼瞅着莫戳他们转过一个弯之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小白:“这个莫戳就没安好心,知道我不会骑马还跑那么快,幸好咱不是一般人。莫戳,你给我等着。”
    小白和大黑马在路上慢悠悠的晃,按理说这时候是逃跑的最佳时机,然而小白却只能放弃。一想到被扣押的杜梅娘和戒色,小白就忍不住在心里把巫摩达连带他的女性亲属骂一万遍。
    “郎君慢走,等等老汉。”
    就在小白心里骂得痛快的时候,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小白回头一看,却见一个白发苍苍满脸褶子的老头儿,赶着一辆牛车慢悠悠的跟了上来。
    小白一见这老头儿顿时就觉得不对劲。这老头儿满嘴地道的关中腔,满头白发虽然虽然乱糟糟的,可也梳着发髻,那发髻上还别着一跟油光水滑的桃木簪。
    若不看他的穿着,任何人都会认定这老头儿是个地道的关中老汉。可这老头儿又偏偏穿着一身突厥人的袍子,就连脚上的靴子也是突厥人常穿的翘头靴。
    更让小白觉得不对劲的是,那辆牛车上插着一面黑色的绣着金狼的小旗子,这旗帜的样式显然是不属于中原惯用的旗帜的样式。
    如果说这些都不算什么的话,那么这样一个长相发式说话明显和突厥人不一样的老头儿,一个人赶着一辆牛车在到处都是突厥兵的大路上晃悠却毫发无损,这就不能不让小白对他有所怀疑了。
    小白:“您老在叫我?”
    老头:“不叫你叫谁呀,这道上还有别人吗?江尚,此时周围没外人,你不用装成不认识我的样子了。”
    这老头儿张嘴就叫出小白的名,这让小白心中顿时紧张起来。
    小白:“您老认识我?”
    老头:“你不认识我了?你伤的是肚子和腿,脑袋没受过伤啊。难道说,你得了失魂症?”
    小白:“您猜着了,我连我爹娘是谁都想不起来了。您老到底是谁呀,您别藏着掖着了,赶紧告诉我呗。”
    老头眯着眼睛看了小白一会儿,随后说到:“你小子从前是一根筋,可现在似乎换了个人。从前你什么话都跟老汉说,可现在你居然会顺杆儿爬了,老汉有点儿摸不透你了。”
    小白的心悬了起来,真江尚的记忆小白可是一点都没有的。杜梅娘把自己知道的全都告诉小白,但她肯定还有不知道的。似乎戒色也知道一些江尚过去的事,但从老头的话里小白可以推断出,戒色知道的肯定没有这老头儿多。小白回到大唐不足三天,这是第一次感觉到来自一个陌生的熟人的质疑。
    小白低头不语,那老头儿也不说话,只赶着牛车和小白走了个并排。
    没走出多远,老头说话了。
    “小白这个表字是江县尊事先给你起好的呢,还是自己起的?”
    小白:“是家父事先起好的。”
    老头:“哪两个字啊?”
    小白:“大小的小,白天的白。”
    老头:“啐!你个不学无术的榆木脑袋。你的表字是晓白,不是小白!”
    小白:“我没听出这俩有啥区别。”
    老头:“你!记住了,你的表字是知晓的晓,明白的白。寓意通晓明白,这个表字也不是你爹起的,是。”
    呦呵呵呵呵~~~~
    老头儿的话没说完,莫戳领着一帮金狼附离又杀回来了。小白眼瞅着老头儿的样子立刻变得猥琐起来,小白暗中惊叹,这人在眨眼之间就跟换了个人似的,这炸裂般的演技即使搁到现代都绝对是影帝级别的。
    一百金狼附离把小白和老头儿围住,趟起的尘土落了小白和那老头儿一头一脸,那老头儿的样子猥琐中又带了几分寒酸落魄。
    莫戳用鞭子指着那老头儿问小白:“这是谁?”
    小白:“不认识,路上碰到的。”
    莫戳问老头儿:“你是谁!穿着我们的袍子车上还插着我们的旗子,是想骗我们吗!拿出腰牌来,拿不出立刻砍了你!”
    老头儿从牛车上出溜到地上,他趴在地上哆哆嗦嗦的从怀里掏出一个牌子双手举过头顶,他献媚的说到:“好叫特勒得知,小的是大度毗伽可汗帐下,解事天子驾前的马倌。大可汗攻打长安之前跟我主借了一些人来,为的是帮着大可汗清算大唐给的财物,免得大可汗被人骗了。”
    莫戳:“哦,你是梁师都的人啊。嗯,起来吧。这次若不是听了你家梁王的主意我们也到不了这,你家梁王也算有点本事。江小白,你要是骑不了马就坐牛车吧。赶紧的,马上就到泾阳了。”
    小白翻身下马上了牛车,看着四仰八叉躺在牛车上的小白,莫戳嘿嘿一笑说到:“我敢保证,到了草原上你连一个冬天都熬不过去。到时候,你的牧场就是我的了。”
    小白:“我要是熬过去了呢?”
    莫戳:“嘿嘿,那我就给你一百只羊。”
    小白:“腾格里看着呢,你要说了不算会遭报应的。”
    莫戳:“别嘴硬,你问问这老头儿就知道了。说好了。你死了,你的牧场就是我的。”
    说完之后,莫戳转身打个呼哨,一百金狼附离把牛车围在中间慢慢前行。
    小白:“老头儿,莫戳是不是在吓唬我?”
    老头儿:“绝对不是。中原人到了草原上每过一个冬天就跟进了一次鬼门关似的,非得熬过三个冬天才能在草原上站稳脚跟。中原有旱涝两灾,草原上却有白黑黄三灾。白灾就是大雪覆盖草原,畜群无处放牧,牛羊和人因为冻饿而死的比比皆是。黑灾也在冬天,和白灾正好相反。是因为少雪或无雪使牲畜缺水,疫病流行,膘情下降,母畜流产,一夜之间成圈的牛羊就全死光了。黄灾是在草原还没返青的时候刮起的黄毛风。那风一起来呀,天上地下一片昏黄,人和牲畜都能被大风刮到天上去。就算躲到毡包里都睁不开眼张不开嘴,因为只要一睁眼一张嘴沙子就往眼睛和嘴里灌。就算是草原上的牧人赶上这三灾也有不少熬不过冬天的,就更别说中原人了。”
    莫戳:“你这老家伙说的一点都不错,看来你还真是梁师都的人。行了,你就跟着江小白吧。别看他小,他可是把快死的叠罗施给救活了。”
    老头:“那可是立大功了呀,大可汗怎么也得赏一块大大的牧场,赏赐多多的牛羊,最好再给几个突厥小母牛,嘿嘿嘿。”
    莫戳和一帮金狼附离哈哈大笑,小白问:“要小母牛干啥,要几头大母牛不是更好吗?最好是带着崽子的,到时候还可以喝牛奶。”
    哈哈哈哈哈哈~~~
    一帮突厥兵笑的前仰后合,那老头儿也笑得眉飞色舞。
    小白:“我说的有那么好笑吗?”
    老头:“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却是风月老手。老汉说的小母牛其实说的是没嫁人的突厥小美人儿。没想到郎君喜欢的是大母牛,还要带崽子的,还要吃奶,郎君的嗜好还真是非同一般啊。老汉明白了,郎君是想让大母牛带着小母牛一起来,郎君是要大小通吃。高,实在是高哇。”
    莫戳:“要小母牛保险,想要大母牛嘛,就得看你的本事了。我们突厥女人火辣直率,忠诚勤劳。她喜欢你就会直接告诉你,而且一喜欢就是一辈子。就算她嫁了人也一样喜欢你,不论在谁面前都毫不掩饰对你的喜欢。如果你再去找她,你只要喊一声她的名字然后对她说:我来找你啦,你猜她会怎样?”
    小白:“她会怎样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爷们儿肯定会抡着刀追杀我的。”
    莫戳:“对呀!这时候就得看你的本事了,只要你能杀了他爷们儿。不管是她还是他爷们儿的财产就都是你的了,这就是我们突厥人的法则,是腾格里制定的法则。”
    小白问老头:“您老没少被人追杀吧?”
    老头摸着胡子说:“追杀老汉的人,都被老汉吓跑了。”
    莫戳:“你就吹吧你!瞅你那满脑袋的毛儿都白了,一个又老又穷的老家伙哪个女人看的上你。混成这个德性,要啥没啥还成天想着女人,你个老色头儿这辈子也就这个鸟样了。”
    金狼附离们一阵哄笑,还有几个戳戳点点地嘲笑老头儿。小白在一边冷眼旁观,当他看到这老头儿嘻嘻哈哈一点血性都没有的样子之后,小白心中说到:“这个色老头儿真不简单,他到底是谁,他究竟要干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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