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落所料不错,施粥一开始,就有大量的灾民往粥棚涌来,幸好有士兵在旁严阵以待,才没有发生争抢之类的骚乱。
    零落只远远坐在马车里看着人群攒动,没有亲自现身,也没有表明这次善举与平亲王府有关,所有事情,都由一部分兵士和王府下人来做。
    “这个时候,正好是为殿下和姑娘博声名的好机会,姑娘为何不表明身份。”张妈妈也被禁止出现在人前,就在一切都已备好,她也准备大展拳脚之时,零落就将她和金玉一并叫了回来。
    零落又最后看了一眼还在陆续赶过来的灾民,放下了帘子,说道:“即使我们不出面,平亲王的爱民之心迟早也会传出去,不急。”
    接着又自嘲一笑,说道:“至于我嘛,虽然我有私心,但这毕竟是善事,不可如此功利。再有,平亲王之所以现在还不肯信任我,便是觉得我满腹阴谋诡计,此事先缓缓再说。”
    金玉觉得委屈,撅唇说道:“零落你就吃亏在什么都不肯说出来,你就直接跟殿下表明内心所想,他一定会对你改观的。”
    零落轻柔一笑,略带着苦涩,“若是每一个人都如我们金玉一般单纯美好便好了。”
    “哼!”金玉不满地一甩头,“觉得我傻就直说呗!”
    之后一连三日,零落都没有直接现身施粥现场,但也是每日必到,只坐在马车上远远看着。但那些天天在此守卫的兵士,却终是掩盖不过去,渐渐的,平亲王在校场街搭粥棚救济灾民的消息就不胫而走起来。
    就连李承昊在朝上回禀私盐案和户部受贿案之后,越帝还专门问了他一句。
    “朕近日听闻,你在校场街弄了一个粥棚,每日救济灾民,承昊你有如此仁德之心,朕心甚慰。”
    李承昊面色无常,眉眼半垂着说道:“儿臣近日政务缠身,都是府内姬妾所为,实与儿臣无甚关系。”
    越帝却越发的高兴,笑道:“若不得你的认可,女眷们哪里来的粮食,那些兵士又有何人能够调遣?你不贪功是好事,但你府上那些姬妾总要赏赐一二。”
    说到这里,越帝好像记起什么来,转头看向立于一旁的元公公,问道:“承昊的王妃……”
    元公公立刻回答:“回陛下,平亲王殿下还未指婚。”
    越帝一皱眉,“哦对,承昊常年在外还未指婚,那侧妃……”
    元公公又答:“回陛下,平亲王殿下也无侧妃。”
    越帝惊异地“嗯”了一声,问道:“正妃没有,侧妃也无,那承昊你那王府是何人掌家?”
    李承昊还是那不咸不淡的表情,回答:“儿臣府内管事多名,一应杂事都由他们处理。”
    越帝不认同地摆手,“这怎么行?这后宅之事,还是要有个女人来管才行。”
    李承昊自始至终都半垂着眼,无人看到他眸子里的嘲讽,说道:“儿臣现在这副模样,还是不要拖累别人了。”
    知他是在说自己瘸腿之事,越帝有些失落,说道:“承昊居功甚伟,这件事,待朕跟你母妃商量商量,再作定夺。”
    处理完政事,越帝就起驾到了定妃的拂云殿,却意外地看到了袁皇后与定妃一同出来迎接。
    “皇后今日怎么有空过来定妃这里?”越帝上前亲手将袁后拉起来。
    袁皇后今年已近五十,但她仍是青丝乌黑,肌肤水润白皙,保持着年轻时的过人美貌。此刻被越帝握住了手,脸上温婉的笑就略带了些少女般的羞涩。
    问道:“陛下可知承昊在校场街施粥之事?”
    越帝一边慢慢往矮榻边去,一边“嗯”了一声,视线在袁后和定妃身上扫了两眼,道:“怎么?你们也都知道了?”
    袁后笑道:“昨日太子来请安,跟臣妾说起此事,还感叹说,承昊最近正忙于办差,还惦记着黎明百姓,实乃他们兄弟的典范。经太子这么一提,臣妾才想起来,承昊今年都二十有五了,府上还没有一个有品级的妃子,这才来找定妃妹妹商量,看看可有与之相配的世家小姐。”
    越帝被袁后亲自服侍在矮榻上半卧下来,一切归置舒适了,越帝才看向定妃,问道:“此事你是怎么想的?”
    定妃站在下首,她的年纪要比袁后小一些,是一个眉目如画,温柔似水的女子。
    她之所以得了封号为“定”,就是因为无论何时,她总是一副清淡温和的笑脸,说话也是轻声细语,自始至终都给人一种安定温和的平和之感,即使性子再急躁的人,一遇到她,也能一下就变得安静起来。
    听到越帝的问话,定妃一贯浅笑的脸上挂上了愁容,说道:“臣妾早就跟承昊提过,之前,他答应臣妾说,待回京之后就立刻张罗,但哪想后面伤了腿,他就再不肯说纳妃之事。臣妾提了几次,他便自弃自己腿脚不便,不好拖累人家的女儿。”
    说完更是轻轻叹了口气。
    越帝皱了眉,面色不愉,“朕的皇子,哪家的女儿配不得?”
    “陛下息怒。”袁后缓声劝道,“承昊可能只是一时接受不了腿疾,咱们这个五皇子,从小可是最讨女孩儿喜欢的了,而且他也不是清心寡欲之人。依臣妾看,若是他现在置着气,不愿意纳新人入府,倒不如从他府中的老人中挑一位德才兼备之人,陛下做主给进了侧妃位,好歹,先给他管着王府,等承昊自己想通了,陛下再为他好好选个正妃便是。”
    越帝沉吟一刻,又问定妃,“皇后的提议,你觉得如何?”
    定妃若有所思地点头,“但凭陛下和皇后娘娘做主。”
    袁后立刻眉开眼笑起来,“定妃妹妹也觉着可行的话,那此事就暂且定下来。”
    越帝还算满意,然后又问:“承昊现在那府里都有哪些女子?都是什么出身?”
    定妃笑意一僵,说道:“这……也是臣妾一直挂念的事,承昊这孩子生性不羁,他那王府里的姬妾都是些美貌非常的女子。”
    袁后美目一转,笑道:“陛下,这少年郎有谁不爱红颜的。臣妾以为,出身固然重要,但眼下不是特事特办嘛,只要咱们承昊自己喜欢就行。至于出身,臣妾倒觉得,只要这女子良善有加,温柔娴淑,咱们就给她一个家人子的身份,进王府当个侧妃,也就够了。”
    说了这么会子话,越帝已是一脸倦意,双眼微阖地点头说道:“皇后说的不无道理,此事先这么办,你们平日也多多留意一下平亲王府的女眷,承昊年纪不小了,尽量在年前将这件事定下来,也好早日让他给朕添个小皇孙。”
    袁后和定妃齐声称是,见越帝愈加的疲惫,现下恐怕只能先在拂云殿歇下,袁后就立刻起身告退。
    待定妃送袁后回来,就见越帝坐起身来,正咳嗽得厉害,元公公在一旁侍候,面露焦急。定妃快步走上来,为他顺了好久的气,才见越帝平静下来,又紧接着大咳了几声,那明黄的帕子上就染上了异色。
    定妃大惊,颤抖着叫了一声:“陛下……”
    却被越帝一把握住了手,“别慌。”
    定妃双目含泪,轻声说道:“陛下要保重龙体。”
    越帝缓过气来,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虚弱的笑容,“爱妃放心,朕还要替我们的孩子铺好路呢,放心,放心!”
    定妃眨着眼,努力逼退了眼泪,神色无奈地说道:“臣妾有罪。”
    越帝拍着她的手,“爱妃多年辛苦,朕都看在眼里,此事与朕有过,与爱妃无关。朕的儿子,朕清楚,他总有一天会明白你我的苦心。”
    “是!他一直是个好孩子。”定妃柔柔一笑,“陛下一定要保重龙体呀!”
    “放心!”越帝握着她的手,又往起坐直了身体,“朕没那么容易死。”
    定妃柳眉轻皱,埋怨了一句,“陛下切不可再说这样的话。”
    越帝轻笑,“好!”
    第二日,皇帝陛下要为平亲王选妃的消息,就传开来。
    零落听了这个消息之后,就放下了手中的书册,对张妈妈和金玉说道:“我们终于可以做一些事了。”
    张妈妈向来想得周全,就问道:“姑娘在这个节骨眼出面,殿下恐怕对姑娘的戒心就更重了。”
    零落无谓笑道:“无论我现在怎么做,他都会觉得我居心不良,与其要去讨好他,不如去讨好那些灾民。”
    张妈妈想了想,不解地问:“姑娘想怎么做?”
    零落看了一眼窗外,利落地站起来,叫了金玉,说道:“今日尚早,拿上银子,我们一起去药铺买药去。”
    金玉脆生生地应了,张妈妈还有些疑惑,但仍然麻利地伺候零落穿上袄裙披上狐裘,收拾妥当,一行人便高高兴兴地出门了。
    又过了两日,粥棚旁边又多了两名大夫看诊,不仅免了诊费,还免费拿药。本来,因为皇帝当朝夸赞李承昊而相继搭起粥棚的东宫和文王府,这一下,又觉得被李承昊抢在了前头。
    不仅如此,坊间还开始流传,倾城舞姬不辞辛劳亲自在城中购买药材的事,有人还专门调查事情的真伪,传回的消息,自然就是此事当真。
    这事理所当然也瞒不了李承昊,他叫了鹰扬来问事情的始末,鹰扬回禀:“卑职也不知此事是如何传出去的?”
    “这是何意?”李承昊冷着脸。
    鹰扬现下对零落的态度有所改观,话里就有几分偏袒的意味,答道:“回殿下,零落姑娘早在施粥开始的时候就跟卑职说过,灾民中有不少冻伤生病之人,若是能请到大夫赠医施药就更好了,属下当时并未在意。
    却不想她早已挂念在心,卑职曾在城里碰到过姑娘去采购药材,她就只带了随身的丫鬟婆子,三人都带着面纱。卑职也问过那些药铺老板,零落姑娘一路低调行事,并未打着平亲王府的名头。
    两名大夫,和抓药煎药的伙计,也是零落姑娘自己出钱请来的,她自己自始至终都未曾出面。
    依卑职看,此事外传,只有可能是灾民看到了零落姑娘乘坐的马车,或者是从药铺大夫和伙计那里传出去的。
    所幸此事是好事,卑职以为,殿下不必放在心上。”
    李承昊却一声冷哼,“她倒是会捡机会,会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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