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悠然又对抽泣的三妹妹道:“怡然,你和红梅带着四宝也回屋吧,弟弟还小,别吓着他了。”
    “我知道了大姐姐。”怡然抹着眼泪,抱着四宝和红梅也去了后宅。
    “桂生。”谢悠然又吩咐小厮,“你去,把大门关上。”
    “是,大姑娘。”桂生赶紧去关门,将一众看热闹的人都悉数隔绝在了外面。
    “周氏郑氏,”谢悠然又对两个婆子道:“你们把这几位赌坊的兄弟请到偏厅,上一壶好茶,好生招待。不管怎样,来者都是客,总不能怠慢了,显得我们家没礼数。”
    “哎。”周婆子郑婆子应了,胆战心惊上前:“几位爷,请吧。”
    这七八个大汉杵在院子里,个个膀大腰圆凶神恶煞的,看着实在吓人。
    那些打手们望向管事,管事点了点头,他们这才跟着两个婆子去偏厅喝茶了。
    堂屋里,转瞬只剩下了那管事和谢家父女。
    管事似笑非笑道:“怎么着,你们是现银还钱哪,还是银票?”
    谢保顺垂着头,不吭声。关键时刻,他又做了缩头乌龟。
    谢悠然咬咬牙,从荷包里摸出一张银票,朝赌坊管事递了过去,陪着笑道:“这位大哥,能否给我们行个方便,容我们一段时间凑凑?毕竟这五千两不是小数目,我们一下子也凑不上来这么多钱,再者,我们家的情况你们也是知道的,我那些铺子都在装修,我的钱都投入到里面了,一时半会儿,还真周转不开……”
    那管事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银票,见是一百两,便满意地收入了袖中,假意清了清嗓子,道:“这个,我也做不了主,不过我可以帮你们去我们老板那求求情,至于这宅子嘛……”说着,左右打量了一下,显然很满意的神情。
    谢悠然断然道:“宅子我们会赎回来的,也请大哥通融一下,您看我们家这么多口子人,一时半会儿也没地方搬,请你给我们几天时间,到时候我们会把所有的钱都还上的。”
    管事斜着眼睛:“几天?”
    谢悠然一咬牙:“七天。七天之内,我保证把钱还上。”
    “那好,”管事懒洋洋起身,“七天之内,你们若是不把赎宅子的钱和欠的银子都还上,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说完,他吆喝了一声“走喽”,偏厅里他那些手下便蜂拥而出。
    谢宅的大门外,聚集了一大波围观群众,全都在窃窃私语。
    毕竟赌坊管事带着那么多人一路打听着气势汹汹奔谢宅而来,村里大部分都看到了。
    乡下有个什么大事小情的,一会儿工夫就能传遍这个村子,这不,几乎所有村里的人都来看热闹了。
    大家得知谢保顺在外欠了五千两的银子,还把自己家的宅子给输掉了,顿时议论纷纷。
    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狗改不了吃屎”,也有人心疼谢悠然:“可惜了大丫辛辛苦苦的打拼……”
    老谢头拿着根旱烟袋,远远地站在一旁,听着这些议论,脸沉得像锅底。
    这时哐当一声,谢宅的大门开了,赌坊管事一群人涌了出来。
    “出来了出来了。”众人低声说着,却没有一人敢上前去。
    只见那赌坊管事环视了周围一圈,然后洋洋得意地道:“大家听清楚了,谢家人答应我们七天之内把钱还清,把宅子赎回去,七天之后,我再上门,若是他们还不了钱,对不起,这宅子我们收了,人,我们也会告到官府去。到时候,大家也别怪我不给你们村子里的人面子。”
    说完,带着一帮手下,大摇大摆地去了。
    留下众人议论纷纷:“告到官府是要吃牢饭的呀……”
    “是啊,宅子也要收走,那保顺一家住哪里去?”
    “你忘了,他们城里不还有铺子吗?”
    “欠人家这么多钱,你以为他们家的铺子还保得住?肯定要拿去抵债啊……”
    “啧啧,可惜了大丫的心血,经营了这么久,白送给人家了……”
    “就是啊,你说这保顺也太不是东西了,怎么能干这种事呢?当初他就是因为赌,把人大丫给输给了王赖子,害得大丫撞了墙,差点送了一条命,如今又是因为赌,把大丫挣来的整个家当都给输了,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所以说狗改不了吃屎啊,这一家子,都毁在保顺身上了……”
    “可见谢有才当初赶这个大儿子出门,也是有道理的,谁想要个这么不争气的儿子啊……”
    “是啊,眼下就看他们如何度过这个难关了……”
    “五千两啊,我看够呛……”
    人声鼎沸里,老谢头沉着脸,一语不发地转身走了。
    大门外大家说得热火朝天,堂屋里,死一般的寂静。
    谢悠然跌坐在椅子里,双手紧紧地抓着椅子的扶手,不发一语,苍白从脸上一点点的透出来。
    眸光如一潭死水一样,深沉得令人可怕。
    谢保顺见到女儿这个样子,心里有点害怕,他搓了搓手,有点怯懦地问:“悠然,你,没事吧?”
    他心里还存着侥幸,大闺女神通这么大,这世间没有什么难得到她,那五千两银子,她一定能想出来办法的。
    谢悠然慢慢地抬起头,眼神死死地盯着他,眼底写满了苍凉和愤怒。
    “爹,你希望我有事吗?”她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问。
    谢保顺被她的眼神震慑到,张了张嘴,不敢说话了。
    谢悠然死死隐忍着自己的情绪,尽量用平静的语气问道:“爹,为什么?为什么又要去赌?”
    他不是答应过她,以后再也不赌了吗?他不是向他们保证过,以后会守着他们,好好的过日子吗?
    为什么?为什么要反悔?为什么要这么做?
    谢保顺垂着头,丧气地道:“我也就是在家里呆着无聊,你又不让我去铺子里帮忙,一时手痒,所以……”
    所以这还成了她的错了?好吃好喝地伺候着他,倒养出了他败家的本事了?
    这一刻,谢悠然放在扶手上的手背青筋都一根根的鼓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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