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悠然低着头扒饭,没有说话。
    杨氏越说越来气:“二房那一家就没有一个好东西,养出来的孩子也都是白眼狼,瞧瞧,今儿大丫为了救他们家传宗,费了多大劲?他们不领情不说,花氏那臭婆娘还血口喷人污蔑大丫,真是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杨氏性子绵软,说话从来不得罪人,今儿竟然爆了粗口,可见是真气极了。
    谢悠然安慰她:“娘,算了,咱不跟他们一般见识,就当是积德行善了。”
    杨氏叹道:“我就是替你抱屈,你这么辛苦地救了人,他们连个谢字都没有。早知道不该救那个小混账。”
    三丫也跟着帮腔:“就是,这都老半天了,也没见他们家的人来道个谢,大姐姐,以后他们家的人再落水,咱就当没看见,让她们哭去吧。”
    谢悠然被她孩子气的话给逗笑了,“行,以后再也不管他们家的闲事了。”
    “吃饭吧。”谢保顺终于发了话。
    一家子这才安安静静地吃完了夜饭。
    饭后,谢悠然觉得还是有点累,便早早回了房间,睡下了。
    不多时,二丫忧心忡忡地去找杨氏:“娘,姐姐好像是病了,我摸着她的额头有点烫。”
    杨氏一听,赶紧放下手头的活儿,去了大女儿的房间。
    谢悠然安静地躺在床上,双目紧闭,脸色有些不正常的潮红。
    杨氏心里咯噔一下,赶紧用手背去探大女儿的额头。
    果然,有点烫手。
    “你姐姐这是发热了,二丫,你赶紧去把老村医找来。”
    “哎。”二丫飞快去了。
    门口遇上了谢保顺,“大丫怎么了?”
    杨氏一脸担忧,“怕是在水里泡了太久,受了寒了。刚才吃饭时我就瞧着她不对劲,这孩子平时每天生龙活虎的,好像有用不完的劲,今儿吃完饭她就说累,有点不舒服的样子,神色也恹恹的,我就叫二丫多留心着点,果然是生病了。”
    谢保顺一听就急了:“那怎么办?赶紧叫大夫啊。”
    二丫赶紧道,“爹,我这就去叫老村医。”
    谢保顺果断道:“老村医会看什么?我还是去镇上请郭大夫吧。”
    大女儿如今是家里的顶梁柱,眼看着新铺开张在即,这个关键时刻,她可不能出一点岔子。
    她要是倒下了,这个家就得乱。
    “那也行,”杨氏道,“那你赶紧套车跑一趟。”
    “我这就去。”谢保顺说着转身往外走。
    赶着马车刚到村口,遇到了放衙回来的韩墨辞。
    “保顺叔,你这是要去那儿啊?”韩墨辞问。
    谢保顺道:“大丫生病了,我去镇上请大夫。”
    韩墨辞一听,顿时一惊:“悠然病了?病得严重吗?”
    “还好,”谢保顺道,“只是有点发热。”
    韩墨辞略微松了口气,调转了马头,“叔,我去请大夫吧,我骑马比你快。”
    “那也行。”谢保顺道,“你快去快回。”
    “哎。”韩墨辞一夹马腹,“驾——”
    杨氏见丈夫刚出门又回来了,不由奇道:“怎么又回来了?”
    谢保顺拴好牵马绳:“村口碰到墨辞,他替我去了。”
    “哦。”杨氏放了心,又对三丫道:“三丫,你去云生家看看,看看他有没有事。”
    要是他也着凉了,就叫大夫一起去给他看了。
    三丫去了, 很快便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云生。
    “叔,婶儿,我听说大姑娘病了?”
    杨氏宽慰他,“没什么大问题,有点发热,你墨辞哥已经去请大夫了,你放心。”
    “哦。”云生听闻谢悠然没有大碍,松了口气。
    虽然他没有卖身进谢家为奴,但他跟谢家签的是长契,谢家就是他的东家,今儿的事,他也有责任。
    他应该阻止大姑娘去救人,或者他代替她去下水的。
    如果大姑娘因此而有个什么好歹,他会内疚的。
    虽然谢家都是好人,不会怪罪他,但他自己不会原谅自己的。
    自觉做错了事的云生,主动担当起了切草料喂马挑水扫院子的活儿。
    谢家人都在担心谢悠然,也没人顾得上他,就随他去了。
    很快,韩墨辞便将郭盛给带回来了。
    可怜的郭大夫,继上一次被云生的马车颠得七荤八素之后,这次,又被韩墨辞的马儿颠得吐了一路,差点五脏六腑都给吐出来了。
    他就发现了,这谢家虽然富裕了,但谢家的钱可太不好挣了。
    搞不好还得搭上老命。
    但这些话,他也只是腹诽两句,不好当人面说出来。
    给谢悠然把了脉问了诊,确定只是普通的风寒,只消吃两副退热药就好了,大家都松了口气。
    送走了郭大夫,韩墨辞又快马加鞭把药给抓了回来。
    杨氏拿去煎了,喂了谢悠然喝下。
    半个时辰后,她身体的热度降下来了,大家这才彻底放了心。
    “云生啊,大丫已经没事了,你快回去吧,不用再在这里守着了。”杨氏道。
    “哎,婶儿,我这就走。”
    云生走后,谢保顺也对韩青山父子道:“时候不早了,你们也回去歇着吧。”
    “好,有什么事随时来找我们。”
    韩青山点点头,带着儿子回自己家了。
    杨氏不放心,又在大闺女床前守了很久,确定谢悠然没有大碍,没有再反复发热时,才起身离开。
    夜色深沉,黑夜张开了巨大的口,将世间所有的一切都吞没其中。
    后半夜,谢悠然突然醒了。
    她有点口渴,想起来喝水。
    刚起身,就看到了韩墨辞。
    他正坐在床边,双手抱臂,靠着墙假寐。
    床头灯罩里发出的幽暗昏黄的烛火打在他的脸上,沿着他棱角分明的脸庞勾勒出深深浅浅明明暗暗的线条。在这静谧的夜里,更添几许勾人心魄的魅力。
    他应该是没完全睡着,因为谢悠然刚一动身子,他就豁然睁开了眼睛。
    “醒了?”他起身朝她走来,弯下身子看她,“要喝水吗?”
    “嗯。”她点头,声音有点干哑。
    他很快给她倒了水过来,扶了她坐起来喝水。
    “感觉怎么样?好点了吗?”他问。
    “好多了。”她就着他的手,将那盏水一饮而尽,这才觉得喉咙舒服了许多。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这里?”她看着他将杯盏放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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