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太太和宋太太就说:“了不得了,你家姑奶奶牌打得好,我们一会儿都输光了没法回家了呢!”
    宁婉就笑,“风水也总得轮流转一转,平日只你们赢我娘,倒不许我来赢回来点!”
    “你娘如今也打得好了,并不大输的,”宋太太就说:“何况你们家还怕输这一点子钱?”其实她们一年到头也不过此时能在一处玩一玩的,且每一把牌输赢也不过几个钱,一天打下来就是一直输也输不许多。
    正说着,石头捧着一把钱进来,“娘、我爹让我送来的,说是前面铺子里的事娘不必担心,他守着呢,还问这些钱够不够,不够让我再去取!”然后就跑到宁婉面前,亲热地说:“姐,你回来了!”
    这边姐弟二人说话,那边杨宋两位就与于氏说笑,“你家宁掌柜怕你不够输呢,岂不知你钱匣子里早赢得放不下了!”
    大家说笑着打牌,宁婉坐了一会儿就站起身,却又按住她们不许送,“我先去前面看看爹就直接走了,也不叫铁石过来道别了。毕竟两三日后就回来,到时候再给大家拜年。”其实她二十三出县城前还回一次娘家,算起来果真没几日的。
    大家想也是如此,就笑着说:“你只管去吧,过两日再见面。”
    宁婉就牵着石头去了前面和爹、小柳以及掌柜们打了招呼,两人骑了马回去。
    才走到半路上,天空却飘下雪来,一片片的雪花飞舞着飘了下来,远山近地很快就白茫茫的一片,宁婉瞧着身上落的雪就笑了,“这雪下得可真大呀!”
    卢铁石早放慢以马步,“这雪恐怕要连下一两天才能停。”
    “下大雪好呀,瑞雪兆丰年!”在辽东过年时节,大家都喜欢下大雪的,大雪落在田地里,明年开春时才会慢慢融化,正滋润了肥沃的黑土地,粮食才会长得好。宁婉出身农家,虽然现在不种田了,但每逢瑞雪春雨都是极喜悦的。此时说完后突然想到这场雪对别人来说未必是好,就比如铁石一向关心军情,大雪天道路难行一定会不方便的,因此又改口说:“这样大的雪未必能持久,也许很快就停了呢。”
    卢铁石哪里不知道婉儿的好心?就拍了拍她说:“不要紧的,从家里出去没多远就上官道,那里总有人扫雪,也不甚难行。”
    宁婉就笑了,看着漫天大雪越发高兴,“我最喜欢下雪了,尤其是大雪。小时候还会堆雪人、扣麻雀,长大了还把雪接来煮茶喝……”
    卢铁石原是不喜欢下雪的,下雪时道路难行,铁甲寒冷难耐,而且夷人每每因大雪损失了牛羊就会南下抢掠……可如今听着婉儿笑嘻嘻地说起下雪时的趣事不禁也笑了,“那回去我们就都做起来!”
    回到卢家老宅,铁石去拴马,宁婉先进了院子,就里面鸦雀无声的,白氏出来悄声说:“夫人还在歇着。”
    这时铁石也过来了,二人也不进上房,就在院子里堆起了雪人,原来只这一会儿雪已经下了两寸厚了!只要有大雪,雪人是极好堆的,两人一会就堆成了两个,放在大门前一左一右,就像门神一般,宁婉就又找了木炭给他们做出了眼睛嘴巴,越发显得圆乎乎憨态可掬。
    铁石就拉她,“赶紧回屋里暖和一会儿吧,瞧你身上落了雪,也快成雪人了!”
    宁婉就说:“你没听说过下雪不冷化雪冷吗?这时候一点也不冷的,我还觉得身上热呢!”又说:“雪人做好了,我们冻冰灯!”
    卢铁石就拿出了铜盆,宁婉赶紧拦住,“可见你从没弄过这些,水冻成冰是要胀的,盆都会弄坏了,要找旧木盆木桶什么的做。”一时找了两个旧木桶,装满了水,却在中间用竹筒留出一个圆柱将来好放蜡烛的。
    一下午的时光过去,就到了掌灯时分,两人换了衣裳,再进正屋时婆婆已经起来了,白氏送了饭菜上来,饭后就与婆婆说起方才去虎台县里的事儿,宁婉还拿出一副纸牌,她自娘家出来到杂货铺子里买的,“我见我娘她们打牌也想玩了呢,不如我们三个也开一个局。”
    宁婉牌打得极好,比起初学的婆婆和铁石都要好得多,但是她却一直输多赢少,他们打牌前说好了不赢钱,输了的人讲一个笑话。于是她就连讲了几个笑话,把婆婆和铁石都逗得笑个不止。
    铁石原不会讲笑话的,现在也想出来几个,然后婆婆赶鸭子上架,被逼着说了笑话。如此一闹,家里的感觉立即就又不同了。
    这时白氏又送茶进来,婆婆就问:“外面的雪可停了?”
    白氏就说:“非但没停,反而越下越大呢。”
    婆婆脸上的笑容就慢慢淡了下来,放下牌说:“我们出去看看吧。”
    宁婉就帮她披了件大披风出了门,只见屋子外面一片无际的黑暗,唯有借着自窗子里透出的一点光亮方能看到一片片鹅毛大的雪花寂静无声地落下,雪竟比方才下得还要大了。宁婉明白婆婆是担心明天安平卫来接大家过年的车会被大雪阻住,因此就笑着说:“这雪虽然大,可是越是大雪越是不能持久,而且铁石说官路是有专门的人打扫的,恐怕现在就在扫雪呢!”
    婆婆是没有多少见识的人,因此倒是信了几分,“这样就好。”又看了一会儿就说:“我们都早些睡吧,明天要守岁呢。”
    第198章 软弱
    回房后卢铁石就叹一声气,“我爹一次也没有带着那边的人来老宅过年,每年都是我娘带我过去。”又气道:“要不是娘,我怎么也不肯去的!”
    卢家虽然到辽东时日不长,但老宅才是真正的老屋,卢铁石爷爷奶奶的祖坟也在一旁,按说到这里过年比安平卫要名正言顺,就是祭祀也方便。
    而且宁婉还知道婆婆才是卢家正经媳妇,就是公公不认都不行。律法上明文所书,就算是丈夫想休妻还有三不去,而这三不去婆婆全占了。第一不去是有所取无所归,婆婆的父母早亡,正是无娘家可归;第二不去是与更三年丧,婆婆正是曾替公公的父母服过三年丧的;第三不去是前贫贱后富贵,正是说公公这样娶妻时贫贱,但后来富贵的。这样的情形,不管婆婆犯了多大的错,就是七出之条也不能休妻。
    如果婆婆硬气,敢到辽东总兵府或者京城去申冤,周夫人的诰命肯定不保,就连公公的官职也难说。
    若是自己遇了这事,再忍不了这个气的!卢指挥佥事若是还想保住官,那么就要看自己高不高兴了,只要有一点怠慢自己也不会容!而周夫人,自己一定要让她明白她算哪门子夫人?乖乖到自己面前以二房的身份行礼伺服,有一点做不好就要责骂她!
    但是婆婆,她竟能混到现在的可怜地步,真是太软弱了!宁婉想到这里就摇了摇头,不对,婆婆之所以一直退让,除了软弱,还是因为她对公公抱着希望吧。
    也正是因为如此,身为儿媳的宁婉只能劝铁石,“你就当看在婆婆的面子,与那边面上过得去就好,毕竟婆婆这样盼着过去看公公。”
    “正是因为如此,我才一直忍着的!可是那天晚上,你也亲眼见了,娘病得……”铁石说着便停了下来,但握成拳的手上却暴起了青筋。
    宁婉突然就想到她在梦中见到的铁石,那时的他失去了母亲,与父亲反目成仇,然后又将妻妾也忘在了城外,真正成了孤家寡人。他什么牵挂也没有,守城时整日留在城墙上,神情总是一片漠然,她的心就疼了起来,将人揽在怀里,“铁石,不要这样!”
    卢家的事情她虽不知道真正的实情,可是秉公而言,“婆婆固然可怜,可她也不是没有错,你想孝敬婆婆为她出头,可是却不要忘记婆婆她的心意;而对公公,他再是无情,也是你的亲生父亲,曾把你养大,看得出他对你其实并非完全无情……是以我不愿意你与他反目成仇,那样不止婆婆会难过,就是你自己心里也永远也过不去,恐怕会痛苦一辈子!”
    类似的话洛冰也曾经数次劝过卢铁石,可是他虽然觉得有道理,但依旧听不进去,眼下婉儿用温柔的手轻轻地抚着他的头,发自肺腑地想要他好,卢铁石的心突然间就软了下来,小时侯父亲对他关爱的片段不知怎么涌上心头,那时他还是很仰慕父亲、喜欢父亲的,后来却不知怎么隔阂越来越深,现在他心底的只剩下仇恨,而这仇恨果然也如恶兽一般地时不时出来噬咬着他的心。
    “我愿意你一直能笑得有如一道阳光一样,却不愿意你因为仇恨而将自己的心封闭了,成为一个冷冰冰的人!”宁婉看着铁石握成拳的手慢慢松了下来,知道他听了进去,“我们好好待婆婆,将她当成小孩子哄得开心,其实她现在就是一个老小孩儿;至于公公,你不要再与他当面争执了,至于其他,都随缘吧。”
    这无疑是卢铁石所能接受的最底线了,他想了想终于点了点头,“我不会再与爹吵了,更不会动手。”
    宁婉松了一口气,她曾听传言说卢铁石在婆婆灵前与公公打了一架,还将公公打伤了。虽然情有可原,甚至听起来很解气,但其实这也让他的名声坏到了极点,许多人骂他的话难听极了,甚至在他带兵回援虎台县救了大家时,也没有完全让这些微词消失,甚至有的女人们送饭送水时专门避开他,唯有自己暗地里同情他,对他更加关照。
    “这我就放心了。”
    卢铁石就笑了,“瞧你这语气,好像是一个大人似的,其实你才这样小这样娇弱呢!”说着将宁婉抱在怀里,正好将整个人圈住。
    其实宁婉个子不矮,辽东人通常都长得高些,宁家也不例外,而她在宁家中除了爹就是最高的,但在高大威猛的卢铁石面前就显得娇小了,此时她坐在铁石的怀里,正好眼睛与他平视,就点着他的额头说:“我本来就是大人,就是要管着你呢。”
    “我最喜欢被你管着了,”铁石将头凑上来抵住她的额,“从第一次你管我,我就觉得很自在,就像已经习惯了似的。”
    宁婉其实只是随口一说,现在反倒奇怪了,“我什么时候管过你呀?”
    “第一次我们见面,你不是就让我按你吩咐的做吗?后来你又时常提醒我按时吃饭、注意身体好多好多的事。”
    “这不是管,这是关切!”宁婉细想一下,自己是有些喜欢管铁石的事,总怕他吃不好穿不好,不爱惜身体什么的,其实不是她多嘴,而是在梦里自己果真亲眼见了铁石一点也不会照顾自己的!
    “不管是什么,反正就是很好!”卢铁石得出了结论,就将头钻到了宁婉的怀里,笑嘻嘻地说:“我其实也是小孩子,你好好哄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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