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浆的法子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倒是不费力,只要把布匹泡在面汤中一个时辰,捞出来用棒槌敲打,然后反复抻平晒干就成了。上浆过的布十分硬挺,不容易弄坏,最重要的是下一次洗时也十分容易,正是穷人家为了节俭想出来的法子。
    可是宁婉却不喜欢浆过的被。从小时候起就盖着浆洗过的被,所以她一直以为所有的被子都是这样*、凉冰冰的呢。她到了赵家第一次盖上没有浆过的棉被,才知道还有这样棉软舒服的被子。因此她早想好了,在冬天到来之前,一定要将家里的被子都换了。
    因此听娘要她一早做饭时多加些米汤用来浆被时,她就反对道:“新做的被都不用浆,直接缝就行了。”
    “可那样被子不但容易脏,还容易破呢。”
    “脏了我们就常洗一洗,破了就换新的,”宁婉笑言,“娘,你听我的,等你用了没浆过的被子就知道有多不一样了!”
    于氏踌躇了一阵儿,终究还是依了,她现在也习惯事事听女儿的话,“那好吧。”又说:“不上浆的布还容易缝呢。”毕竟上浆了布就变得硬了。
    “所以不上浆就是好!”宁婉说着,就帮娘将被里子铺好絮棉花:一朵朵雪白的棉花拿出来,于氏用手在四周轻轻地拉一拉,让它更加平展,然后摆在准备好的布上,摆了一层之后是第二屋,这时便要与第一层错开,再摆第三层……几层之后,用手在上面一按,就能感觉到整个棉花层十分地平坦,就可以缝起来了。
    这时候缝被要缝得十分细密,横竖交错,免得棉花在被子里面移动会变得不均匀,那样既不好看也不暖和了。
    棉衣和棉被用一样的法子絮,但是被子要均匀,棉衣则要在腋下和胳膊这些地方略絮得薄一些,方便活动。而今年宁家不只做冬天穿的厚棉衣,还给每一个人都做了一套絮了薄薄一层棉絮的夹衣,正可以在秋天初冷的时候穿。
    包被都做好了,可大姐生子消息还没传来。刘货郎来三家村里时却带来了宁清有孕的好消息。
    宁清嫁到刘货郎家才不过几个月,就有了身孕。
    宁婉是早知道了的,但是爹娘一听听到都十分地欢喜,“这可是好事!只是清儿第一次有孕,一定要小心!”
    新媳妇嫁过去没几个月就有身孕,待生了孩子,给男人传承了血脉,便更完全地融入到婆家,底气也更加足了。
    娘就说:“本应该过去瞧瞧的,只是我这身子却动不了,还要亲家母多关照清儿呢。”
    刘货郎一向会说话儿,现在就笑着说:“爹,娘,你们只管放心,清儿怀的是我们刘家的孩子,我爹我娘和我都会好好关照她的。”
    爹娘听了更是欢喜,“清儿嫁到你家,真是嫁对了。”
    刘货郎就从货担上拿下一条鲤鱼,“昨天我在镇上买了两条活鱼,家里煮了一条给清儿吃,这条放在水缸里养到今早,带到村里给娘补补身子。”
    娘笑着接了过来,“难为你想着,只是清儿有没有害喜?可能闻得了鱼腥气?”
    “虽然有点害喜,可是也吃了一大块鱼肉呢。”
    “那就好,这时候多吃孩子才能长得好。”
    “我娘也这样说呢。”刘货郎闲话了几句,就又担起了装货的担子,“爹,娘,我先去村头卖货了,一会儿再过来陪你们二老。”他今日一到三家村就先来报喜的。
    爹就道:“你先去做正事,中午时来家里吃饭!”
    刘货郎答应着,“都听爹的!”便匆匆地走了。
    娘就将鱼交给了宁婉,“中午蒸盘野猪肉,炒一盘鸡蛋,一盘蘑菇,再把这鱼做了,另外弄几个菜蔬。”
    罗双儿见状跑过来说:“我去做吧。”
    宁婉摆手拦住她,“你只管忙,我来做。”
    宁婉早知道刘货郎是什么样的人,并不像爹娘那样相信他。他表面上十分地大方和气,其实心里最会算计,不论与谁来往都不会赔本。
    自刘货郎与宁清定亲后,他到三家村卖货时就在宁家吃午饭,家里虽然不能每一次都特别去镇上买酒买肉地招待,但也会尽力做些好吃的。眼下宁家的日子过得好了,刘货郎来了更是次次少不了肉蛋之类,因此他送鱼本是应该的。
    别看刘货郎口口声声地说这鱼是买来给娘补身子的,可是只一条鱼,做好了哪里会不摆在男人的桌上?最后大半还是刘货郎吃了,所以他只是话说得好听而已。
    论起刘货郎家里,若是从三家村人的角度,生活自然是好的,住在镇上,家里有又有生意,但其实,刘家也不过只比山村里的农户人家略强一些。且刘家一直做生意惯了,心里的小算盘是极精的,只是一条鱼都要算计到。
    虽然一条鱼算不了什么,但是宁婉也犯了倔脾气,就是不想将这鱼做好了送到刘货郎面前,而娘却吃不上。
    第63章 鱼片
    </script>宁婉将鱼刮鳞去腹收拾干净好,又放了些盐、葱末、料酒等调料腌上,然后提了篮子到山脚下采了一大捧野菊花,回家后将菊花去蒂、花瓣摘下,用清水冲净沥干。
    算着时间做了娘吩咐的其它菜肴,刘货郎也正好回来了,宁婉便赶紧烧沸了水,却将鲤鱼用刀片成极薄的片,下到锅里,只略煮一下便放入菊花瓣,然后盛出了两大碗分送到两张桌子上。
    这样,两桌上的饭菜完全是一样的。都有肉有鱼有蛋有蘑菇有菜蔬,甚至因为女席上人多一倍,菜量还要比男席多一点呢。
    宁婉在心里得意地一笑,一条整鱼做好了自然不好分成两盘,可是变成了鱼片自然就可以了呀!自己的心眼就是这么小,不愿意再让刘货郎口是心非占了便宜!
    爹一点也没觉出,反倒见了这样别居一格的鱼片汤问:“婉儿,这是什么菜?我还第一次见到把鱼切成片,还放了花瓣的菜呢?”
    家里平日做鱼都是一整煎煮,眼下的鱼却完全不同,雪白的肉片与金黄色的花瓣浮在汤中,飘出淡淡的清香,让人忍不住口生津液。
    “这就是菊花鱼片汤,不但吃了能补身子,还能祛风明目呢。”宁婉说着,又用小碗盛了满满一碗的鱼肉,又舀了汤,放上一些菊花瓣,“娘,你多吃点,二姐夫特别给你买的呢。”
    刘货郎脸上看不出一点的异样,反笑呵呵地赞扬,“还是第一次听过菊花鱼片汤呢,小姨子的手真巧!”
    宁婉一向对刘货郎的恭维不放在心上,他不过是因为做货郎生意养成了说好话的习惯,再也不改不了本性的。只笑着应了一声,“二姐夫喜欢吃就好。”
    刘货郎其实是真心想与小姨子好好相处的,小姨子虽然小,可是却能想出做山菜的生意,带着宁家把日子过得越来越好,这样的亲戚正要多来往,将来才能帮自己。
    可小姨子对他总是淡淡的,每一次他的搭话都被巧妙地拒了回来。刘货郎并不傻,相反,他是极机灵的人,早觉出了小姨子对他的疏离。
    刘货郎越发肯定小姨子猜到自己想骗宁家多送陪嫁,因此才不待见自己。回想当初小姨子的一句玩笑话实在太恰到好处,既替岳父岳母解了围,又搅了自己的谋划。她一个刚十三岁的小丫头,怎么能看得这样准呢?
    就连刚刚小姨子给岳母盛鱼肉时说的话,刘货郎也听出了些意思,仿佛自己又被她看得通通透透的。于是喝着如此精致的鱼片汤,竟有些食不知味了。偏宁梁一点也没察觉,与女婿说说笑笑,又有于氏隔着桌子问宁清的事,刘货郎少不得还要打点起精神说些好听的。
    罗双儿和春玲自来做事起便在宁家吃午饭,因此并不拘束,也盛了汤细品,一个小声地说:“太好看了,我都有些舍不得吃了呢。”
    另一个道:“嗯,这鱼的味与平时的不一样,一点腥气都没有。”
    宁婉与她们在一处闲谈,“我听人说最高明的厨子能将鱼片成像纸一样薄的鱼片,直接下到沸水中只煮一下就捞出来,那才是真正的美味呢!”
    “像纸一样薄?”春玲和罗双儿先有些不信,将眼睛睁得大大的,但很快又点了点头,她们毕竟都是相信宁婉的,“望远楼里是不是就有这样的厨子?”
    “他们还差得远呢,我听说的是京城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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