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逸长身玉立,看着坐在办公桌后的初墨珣,清润透彻的眸底自然而然便透出隐隐悲悯之色。
    初墨珣也一眨不眨地打量着他,目光在那温润如玉的容颜上凝住,忽然勾唇一笑。
    “想不到你出走半生,归来仍是少年。”他浮动的唇边,竟隐隐有些调笑的意味。
    蓝逸眸光清透,无视他眼中的调侃,淡淡说道:“还是不如你当年一副少年模样,内心里却已是老谋深算,机关用尽。”
    初墨珣不以为意地笑了笑,眼眉微垂:“我知道,你恨我入骨。”
    “入骨谈不上,还没那么深刻。”蓝逸仍是眉目宁和,语声淡然,“的确是恨,但也多是恨我自己识人不清,引火烧身。”
    初墨珣手指里夹着一只银色钢笔,一直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在桌面上敲击,此时微微一顿,但很快又恢复常态。
    “虽说事过境迁,但还是一直欠你一个交代,”初墨珣缓缓抬眸,琥珀色的瞳眸深沉幽邃,“对不起,承蒙错爱。”
    蓝逸轻轻摇头,清润容色如静水无波:“既已事过境迁,这一句交代便已无任何意义。”
    初墨珣微一勾唇:“这么多年,你这性子始终没变,还是这么清透见底,几乎无一丝城府。”
    “你也没变,”蓝逸眸光透彻地看着他,“多年后仍想要故技重施,只是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得逞。”
    初墨珣瞳眸微微一缩,眼底幽深莫测,他缓缓点头:“那就……走着瞧吧。”
    楼下,初墨玦已步入一楼大堂,前台接待员自他一进门起,惊艳的目光便几乎已黏在了这白衣翩翩的男子身上,在听到他想要见初墨珣并自报姓名时,更是惊讶得有些失态了。
    作为初氏集团的员工,初墨玦的名字当然是如雷贯耳,虽然他从未在这幢大厦出现过,但初家二少是初氏的另一个主人,这是虽未明言却已被大家默认的事实。
    蓝逸从电梯中走出来时,正好听见初墨玦在向接待员自报姓名,他脚步一顿,身形凝在了原地。
    三年前初墨玦为蓝嫣治病时,一开始心中没有太大的把握,所以不愿透露真实姓名,尤其是不愿被俞团团知晓,所以便让水清帮忙隐瞒了。
    蓝逸离开君城多年,对初家还有个私生子的事是毫不知情,所以根本不知道初墨玦与初家的关系,只以为他是神医莫决,此时听到他报出自己的真实姓名,震惊得有些难以置信。
    前台接待员得知眼前这位风清月朗的美男子就是初家二少,惊艳的神色立刻被惊愕压下去了一大半,连忙毕恭毕敬地亲自引领他往电梯走去,准备提供最为恭敬周到的服务。
    初墨玦跟着接待员转身走来,一眼便看到怔立在那里的蓝逸,不禁也是一愣。
    “你……不姓莫?”蓝逸眼神定定地看着他,神色间仍是有些难以置信。
    初墨玦立刻意识到刚才蓝逸旁听到了他的真实姓名,一贯淡然自若的神色也微微有些窘了。
    “对不起,蓝先生,其实,我姓初……”
    “你跟初墨珣是什么关系?”蓝逸仍定定看着他。
    初墨玦抿了抿唇,压下那一丝不自然的窘态:“他……是我同父异母的哥哥。”
    蓝逸清透宁静的眸光终于微微晃了晃,他垂下眼睫,却什么也没说,忽然举步就走,一语不发地离开。
    初墨玦愣了一下,转身望向他沉默的背影,薄唇微动了动,却最终抿住,什么也没说……
    总裁办公室里,初墨珣盯着手中那只银色的钢笔,已经出神了好一会儿,门声轻响时,他才眸光一闪,缓缓抬起眼睫,朝门口看去。
    “你就不怕我再次囚禁你?”看着缓步走近的初墨玦,他唇角微微一勾。
    初墨玦无动于衷地看着他,眸光微凉:“收手吧,现在悬崖勒马还来得及。”
    初墨珣静静地凝了他一会儿,垂下眼睫,无数过往在脑海中闪回,让他的眸光都似闪动不停。
    良久,他淡淡一笑:“晚了,我早就坠入深渊,无马可勒了。”
    初墨玦淡墨长眉轻轻蹙起,不知为何,大哥这淡然一笑竟给他一种沧桑寂凉之感,让他心里忽然有些不好受。
    “大哥,家族利益真的有这么重要么,值得你为此不顾一切?谁都知道名利只是身外之物,你一直深受高等教育,还看不透吗,为什么还能如此沉迷?”
    初墨珣转动着手中的钢笔,默默出神了一会儿,才缓缓说道:“在你还未出现在初家之前,我是父亲唯一的儿子,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振兴家族地位,父亲为我安排的所有一切都是照着这个目的而去,耳提面命,耳濡目染,这个目标,从小就扎根在了我心里,随着年龄慢慢增长,现在,这已成了我一生执念。”
    初墨玦听得怔住了,看到初墨珣缓缓抬眸望来,他眸光微闪,竟一时无言以对。
    初墨珣放下手中的钢笔,靠进身后宽大的椅背里,深沉的眸光一眨不眨地看着弟弟。
    “你让我收手,说起来很容易,但对我来说,如果这一生没了这些坚持与执念,我不知道自己的人生还有何意义,墨玦,你应该懂的,其实你也有自己的坚持与执念,不是吗?”
    初墨玦怔然半晌,终于轻声说道:“不,你不止只有这些,你还有……还有卿玉暖和儿子。”
    初墨珣再次垂下眼眸,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轻笑出声:“墨玦,想不到你还是那么感性,确实不是经商的料,初氏如果交给你,说不定真会败在你手上。”
    初墨玦摇头:“你知道的,我从没有觊觎初氏的野心。”
    初墨珣再次笑出了声,轻摇了摇头,清隽的眉眼间竟有些纵容之色:“我当然知道,所以尽管很想你能帮我,却从未真正逼迫过你……”
    初墨玦心头微动,兄弟俩第一次这样近乎谈心的平静交流,也让他静下心来第一次真正感受到来自兄长的宽容与爱护,也许是血脉相连,不需多言也让他对初墨珣有了更深一步的了解,心中的天平终是又偏向了他一些。
    也因此,他更加不希望看到他和风云烈之间两虎相争……
    雄风大楼。
    风云烈秘密出行,司廉只得带伤接手处理公司事务,当俞团团与蔺傲到来时,他刚刚与水柔通完电话。
    水柔还在回南郡的路上就接到了水妈妈打来的电话。
    水爸爸被气病,水妈妈满城“追杀”水清,却始终找不到这个不孝子,只好打电话来追问水柔,在电话里气得又哭又骂。
    水柔回到南郡,来不及先去看望父亲,就急匆匆地先去找她那倒霉哥哥,好不容易找到他时,发现他原来是躲在一家小旅馆里根本不敢出门,整个人都颓丧得不行。
    水柔又是气恼又是担心,只好打电话给司廉求他想想办法。
    舆论毁人的力量实在可怕,尤其南郡低头不见抬头见全是熟人,水清哪里还敢出门,虽不至于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可是他此时出头露面只会招来更多的目光关注,让他的父母更加抬不起头来。
    司廉其实一看到那条微博时就立即想办法了,但一番追查之后,他发现此事幕后操纵者似乎十分强硬,很不好对付,所以还在另想办法解决。
    水柔为这事愁得不行,他很是心疼,在电话里想方设法温柔安抚,俞团团和蔺傲到来时,刚好听到他最后安慰水柔的话。
    得知水清现在的处境,俞团团心中更加难受了。
    “司廉,能不能帮我联系上风云烈?”
    N国地处高原,是通讯极不发达的落后国家,原本可以利用卫星通话,但因为黑暴一直有隐藏的电脑高手存在,为了保险起见,云澈便只留下了唯一的通信方式,是他临时创建的一个通讯软件,只存在于他带走的笔记本电脑和风云烈办公室的笔记本电脑之中。
    司廉看了一眼办公桌上的笔记本电脑,面露为难之色。
    “少夫人,先生现在身处危险之地,最好不要轻易联络,而且,也怕让他分心,毕竟,他和澈少此行有很大风险。”
    “你别吓唬她,”蔺傲注意到俞团团紧张起来的神色,立刻不满地看向司廉,“以烈和澈的能力,绝不会有事的。”
    司廉也反应过来,意识到自己不该在俞团团面前“危言耸听”,有些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忙顺着蔺傲的话。
    “是,是我太杞人忧天了,嘿嘿……”
    俞团团提起来的心稍稍放下一些,她对风云烈和云澈原本也是很有信心的,只是经司廉这一提醒,她忽然意识到,风云烈正在进行十分危险的事,她怎么能在后方再给他拖后腿,她这个做妻子的,应该学会独当一面,为他解决后顾之忧了。
    纠结半晌,她终于做出抉择。
    “司廉,转让公司的股份,需要一些什么程序,复杂吗?”
    “什么?”司廉闻言,有些懵,“为什么要转让公司的股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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