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红妆,气势恢宏。
    震天的鞭炮声中,孩子们的嬉笑声中……
    两人抬的大件家具,分两头一人挑的成套红脚桶,另有提桶、果桶等小木器及瓷瓶、埕罐等小件东西盛放在红扛箱内,由两人抬着。
    一担担、一杠杠都朱漆髹金,流光溢彩。
    蜿蜒数里的红妆队伍从李瑟瑟家一直延伸到顾家。
    浩浩荡荡,仿佛是一条披着红袍的金龙。
    满目喜庆与富足。
    倘若是旁的人在这进修这般大肆操办婚礼,百姓们与言官们定得好好参他一本。
    可今天成婚的,一个是快速结束了战乱的最大功臣。
    一个是为蝗情,一直奔波在第一线的章台大人家的千金。
    百姓们便只能为他们庆贺,也是真心实意的,为他们庆贺。
    天子与皇后娘娘亲自赴宴,更是赋予了这场婚礼最大的意义。
    及夜,顾家明挑开了李瑟瑟的盖头。
    红盖头下的李瑟瑟明艳动人,眼波流转着无限的温柔与娇羞。
    顾家明仍是那副雅正的样了,眼里却并没有欢喜。
    李瑟瑟微微挑唇:“相公是累了吧?”
    顾家明一愣,继而点点头,从怀中拿了个油纸包出来:“确实累了。”
    “这是什么?”
    “这是烧鸡,特意让人从聚德楼给娘子买过来的。我虽累,倒也扒拉了几口热饭。倒是娘子你,一整天也没吃东西。”顾家明见李瑟瑟愣着,忙解释道:“没旁人知道的,无损声名,放心吃吧。”
    李瑟瑟眼里便亮闪闪的,红艳艳的唇嘟着,满心欢喜偷偷藏着:“床榻上的枣子,我偷吃了一些……没有相公想的那样饿。”
    顾家明想到李瑟瑟盖着红盖头,偷枣子的样子,终于有些忍不住——他的娘子是可爱的,这段婚姻若然真有问题,那也是他的原因。
    李瑟瑟吃饱后,两人又饮了些茶,说了会儿话。
    吹熄烛火,顾家明拥住李瑟瑟,微不可觉地说了声:“对不起。”
    对不起,是我不好,心中还有旁人,与你成婚也只是权宜之计。但是我,会真心实意地对你好,以爱上你为盼。
    此时的凤仪宫中,盛宇卿也正拥着洛春花:“终于给顾家明安排了个好婚事。”
    洛春花听出盛宇卿大出一口气的轻松意味,便也幽幽叹了声:“李瑟瑟是个好姑娘。”
    是啊,李瑟瑟是个好姑娘,以顾家明的脾性定然不会负了李瑟瑟。
    洛春花感慨万端,她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被人爱着的苦恼,满心祈祷着,两个那样好的人在一起生活久了,一定是要对彼此倾心啊!
    第二天,洛春花将听云提了出来。
    听云见到洛春花的第一句话,很是出乎洛春花的意料。
    “娘娘,奴婢属实该死。奴婢背叛了您,是奴婢一再将您与天子的行踪,所作所为给泄露的。若然不是天子谨慎,假意做了那么多出戏,奴婢所犯的错,真是无法弥补了。”手脚都戴着镣铐的听云,重重地给洛春花磕了几个响头,直磕得脑袋上青黑出血:“奴婢死罪!奴婢无颜面对娘娘,娘娘让奴婢回尚方司吧。”
    “你不为自己辩解几句?”
    倘若你为自己辩解开脱,本宫也许会看在往昔的情份上,让你少吃些苦。
    尚方司,那种地方,真正算得上是人间地狱啊。
    洛春花心疼泪痕重得几乎撑不住面部肌肉的听云,也心疼自己——她一心求着快些回到宫里,保住听云的命。可听云,却是直接认罪。
    背叛,这两个字,随口一说,也能像刀子一样扎进洛春花的心中。
    听云听到洛春花感情复杂的那句话,却是淡淡地回答:“无法辩解,无法开罪。娘娘,奴婢今生唯愿您幸福安康。尚方司的苦刑,才能让奴婢对您的愧疚稍稍减轻……”
    “你这个疯子!娘娘自来疼你,你竟半点不知回报!你可知道,为了你的背叛,娘娘与三皇子差点死在渚清手上!”初夏恨得咬牙,破口骂着。
    听云只垂着头,默默地受着。
    洛春花抚了抚肚子:“押下去吧。”
    待听云走后,初夏仍是不忿:“娘娘就不该提她来见,由着她死在尚方司好了。”
    “她有苦衷,只是不想说。她只想以死恕罪。”阿春眉头蹙着。
    初夏愤然道:“再有苦衷,也不能背叛娘娘,陷害娘娘啊!”
    阿春一时无话,洛春花也俨然觉出听云的不对之处。
    洛春花在宫中想了几天,到底想出了些由头。
    “服侍本宫更衣吧,本宫要去见一见天子。”
    初夏迟疑着:“娘娘,天子此时正在上朝。天子晚些就要来了,您不若好好躺着。您自己也说过啊,三皇子比公主与二皇子娇贵,躺着才能让您与他都舒服些。”
    “无事,都躺了好些天了。稍稍活动些,也不为过。”
    初夏便与阿春面面相觑:什么要紧事,让娘娘躺都躺不住?
    其实也不怪初夏与阿春担心,着实是洛春花怀这胎时,先是精神上抑郁到不行,后又是死里逃生。
    便是再好好养着,也一直都有滑胎的迹象。
    洛春花见两人还在忧心,颇为无奈:“本宫自己是医者,怎会拿自己的身体冒险?”
    两个丫头这才蹙着眉头,服侍洛春花更衣。
    却说洛春花见到了盛宇卿,便急急询问:“盛立恒死了,那么云歌呢?”
    “云歌这一次倒没有死志,现下在山西府中辟了间院子。他现下不太想见人,但精神还是不错的。”
    盛宇卿将洛春花扶到椅子上坐好,自个儿就蹲在洛春花身前,将那纤长好看的手,放在洛春花微微隆起的小腹上:“看媳妇的肚子,似乎三儿还比他的姐姐与哥哥长得好些……可他怎么就这样体弱呢?媳妇儿啊,你莫不是诊错了?三儿会不会是个妹妹……”
    洛春花“噗嗤”一笑:“相公还想要个女儿?”
    “自然想再要个女儿。你看辛夷,成天爬上爬下的,什么都往嘴里捡,哪有阿璃娇糯可人?”
    洛春花五官都挤在一起了,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那一岁过点的小人儿,可不就是这样?捡东西吃,不过是他们探知未知世界的方式,怎么就惹得老父亲嫌弃成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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