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颇有些担忧:“王太医交代过,虽娘娘底子好,但娘娘此番晕倒,便是娘娘的身体与龙胎在警示。娘娘还是听太医的,多躺躺吧,再大的事,也得顾着龙胎。”
    “便是连本宫的话,都不听了?”洛春花略有些虚弱地任由初夏扶着,想着为什么每次出大事,自己就要怀了。
    “快些,本宫要去见太上皇!”
    “娘娘,您别再奔波了。怀小皇子时,受了多少苦啊。”初夏一提到那时的艰险,便忍不住垂下泪来。
    洛春花横了眼初夏,突然又浮起些古怪的念头——那时千难万难,时刻要担心着怎么才能保住性命,可那时总是充满希望。
    那时距现在,也没过多久。她的辛夷,天下身份最珍贵的小皇子,竟是在囚禁中过的周岁……
    这个孩子,她尚有些纠结,究竟能不能要?
    见洛春花沉思着,初夏便又小声劝了几句。
    说来说去,也不过与太皇太后一样,希望洛春花服软,借着孩子给珊瑚争宠。
    虽是劝着,可初夏到底不敢不遵洛春花的话,还是给洛春花换上了衣裳。
    接着,初夏便给洛春花梳妆。
    洛春花好久没瞧过镜子了,被囚禁的日子,总是浑浑噩噩的,除了陪两个孩子,就连练武也时常荒废。
    镜子里的人,虽然气色不好,有若病容,但即便如此,也难掩其气度与美丽。
    待得妆好,便又成了国色天香、灼若芙蕖的绝色,一颦一笑,眼波流转着,媚而不娇,颠倒众生。
    洛春花便叹了口气;生得再美,那又如何?与相公再情投意合,那又如何?有一双乖巧的孩儿,那又如何?还不是挡不住男人要去偷腥?
    “娘娘,顾家明的事,都传遍了,您……其实不用去太上皇处再确认真伪了。江越的难民中有叛军细作,更有渚清公公。是渚清公公说服的顾家明……”
    洛春花看了眼初夏:“谁说本宫是去确认真伪的?”
    初夏便讪讪地住了口。
    她扶着洛春花出了门。
    坐在轿撵上,洛春花习惯性地打量着周围的景致。
    初夏小声与阿春说:“你看,娘娘看着心情不错,想是听进我们的话了。”
    阿春啐了句:“娘娘即便在打量四周,那眼神也是冷的。你的心也忒大了,亏得跟了娘娘比我们几个都久。”
    初夏便嘟了嘴:“平常你这般说我,我少不得要跟你论几句。唉,今日便算了吧。阿春,你近来借着学医,比我们几个陪的娘娘的时间都要长。你且猜一猜,娘娘去见太上皇,究竟是什么事?”
    阿春花心里是猜到了一些的,毕竟去意已决的洛春花,再怎么能隐藏,也会表露一些出来。
    当然,她嘴里只说着:“我倒是想当娘娘肚子里的蛔虫,可娘娘不让呢。猜不出猜不出……”
    初夏奇道:“猜不出便猜不出,你好端端的,急躁什么?”
    阿春花合了嘴,再不开腔。
    初夏见无人与她说话,自个儿也因着担忧洛春花而惙惙。
    如此,久未出门的众人,全然也没半分高兴。
    与先前解禁时,举宫庆贺的场面,对比鲜明。
    却说洛春花见到了太上皇后,二话不说便跪了下去,弄得太上皇神色凝重。
    “皇后有何事相求?”
    洛春花心下赞了一声,跟聪明人打交道,还真是省心省力。
    “儿媳现下见不到天子,也不想与天子多说什么,烦请太上皇替儿媳请求天子,让儿媳参与赈灾。”洛春花将头触在地上,殷殷诚挚。
    “那李章台得知顾家明为皇后叛出朝廷,定然对顾家明恨之入骨。他虽是个不二心的忠臣,也是个明理之人,知此事断然怨不到皇后身上,皇后更是对其有恩。但现下,李瑟瑟名节多毁,孤怕他对皇后不能尽心伺候。皇后是有身子的人啊……”太上皇虚扶了把洛春花:“皇后快起来说吧,此事,恐天子不能同意。”
    洛春花哪里肯起,语气里有一丝苦涩:“您只消与天子说一声——在顾家明这件事上,本宫无错,非要给本宫安个罪责,唯一的一点,大约就是本宫是个女子。太上皇爱怜儿媳与儿媳腹中孩子,天子却不尽然。本宫会养好身子,出行赈灾,只当是恕个‘莫须有’的罪吧。何况本宫一走,天子便不用再将珊瑚藏着了,天子想如何宠幸便如何宠幸,本宫会劝说太皇太后的。”
    太上皇叹口气,欲言又止。
    他是想跟态度强硬的洛春花,说说天子的好的。
    可想来想去,洛春花怀着身子,却被囚禁,天子一丝表示也没有,甚至连人影都不见。
    天子在只闻新人笑这件事上,确乎做得有些过了。
    太上皇同意了洛春花的请求:“蝗灾一起,天下百姓受尽苦楚。皇后在民间威望极高,由皇后代天子亲自赈灾,定然能一解顾家明反叛而引起的民心惶惶。只是要辛苦皇后了,还请皇后保重身子。”
    说罢,太上皇与洛春花微微躬身:“皇后还请保重身子,孤替天下万民谢过皇后。”
    洛春花便也受了——没被蛊惑的太上皇,着实不负曾经的盛名。
    这全程,初夏与阿春都听着了。
    两人见洛春花跪着,便也跪了下去,到现在还不曾起身。
    初夏听到洛春花的话,眼泪立马就出来了:洛春花只是不躺着,只是要来见太上皇,她便忧心甚重,如今听到洛春花要去赈灾,她哪里还忍得住?
    赈灾啊……
    那得去受灾最重的地方呢!
    想着一地流民,沿路因灾情而生的山匪,也许还有叛军……
    初夏便又想起那日被叛军追击,洛春花第一时间将初夏安置,随后挺着大肚子,仓皇而逃,甚至还为了防猎狗,而钻了茅厕……
    娘娘啊,您怎么这般固执呢?
    在皇宫里争宠,看着天子与旁的人欢好,真如此让您厌恶?
    竟让您不顾身体,不顾龙胎安危,抛下那般乖巧可人的昭和小公主,才刚刚学会走路,人见人爱的小皇子,非要一脚踏入艰险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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