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天机沉浸在痛苦与不解中:“我不信,我一点儿也不信你们说的,我母妃会害你,更不信她是蓬莱间的人。”
    盛宇卿没有出声。
    其实,已经向宫人求证过的盛天机,已然是知道梅妃数次谋害盛宇卿的。
    他当时在宫中许久未出,翻找了宫中的事物,梅妃是蓬莱间的人,他也心中有数。当时的他,还窍喜太后并不知情,想着找到梅妃后,便让梅妃放弃一切与蓬莱间人联系的方式,安心地过着下半生。
    什么权势地位,他都不在乎,更别提那虚无飘渺的皇位……
    他觉得他必然能劝解梅妃打消让他坐皇位的念头。
    可没想到,竟然迟了!
    他其实一点儿也没有恨盛宇卿,他恨的是只是老天爷为何不等等他,他明明有机会解救梅妃的。
    可盛宇卿的话放在这里,盛宇卿一直关心地注视着他……
    于是,他心内高筑起城墙般的所有委屈,便一下被这关怀击溃。
    “六哥,你说我不能恨你,可我偏要恨你!”盛天机孩子气地抹着泪:“我问你,你为什么早不与我说?你早与我说了,我就能拦着母妃对你动手下毒,更能让母妃不再对皇位生觊觎之心,早早便断了与蓬莱间的联系!”
    “六哥,我说得对不对?你早与我说了,你便不会被害,你便不用成天委屈自己,装无能,装只爱打扮!我母妃也必不会死了!”
    “所以,六哥,我真的很恨你!你以为你是英雄吗?自己一个人扛下所有?你以为你让我单纯地长到成年,就是对我好吗?你太自以为是,太自私了!你怎么能替我做决定,怎么能什么都瞒着我!”
    盛天机情绪失控,越说越是大声,最后近乎哭吼。
    在院外的人,尚还听不清楚,只知道他们的统帅九皇子被齐王殿下训斥了,哭得嗷嗷叫。
    可意欢几人却是听得很明白了。
    他们的身子有些发抖,最后齐齐跪了下来。
    意欢原是不想跪的,可转念一想,这些皇子打架,没准会殃及池鱼。
    算了,跪便跪吧。
    早说过与他们在一起,所谓的自由就会又变成泡影。
    只是……
    意欢抬头偷看了眼盛天机。
    她觉得盛天机这种笑起来有光的男孩,一旦悲伤起来,竟格外让她觉得难过。
    “唉……”意欢小声地叹了口气。
    她奇怪地捂着心口,她又发现,盛天机不止对她有种奇怪的吸引,还能影响她的情绪。
    比如此刻,看着盛天机崩溃大哭,她的心竟然都像是被什么揪紧,一跳一跳地生疼。
    黄大哥两夫妻和三个大孩子,见院里齐刷刷地又跪了一地,神情慌乱得都快要哭了。
    他们也慌忙跪了下去。
    两个小一点的孩子,不明所以地看看爹,又看看娘,也跟着跪了下去。
    “娘亲,娘亲,小清害怕。”
    黄夫人也哭出了声:“莫怕啊,小清莫怕。”
    “娘亲,他们的刀刀好锋利。”
    “小清,他们不杀人。”黄大哥声音压得很低。
    小清越发觉得不安:“他们杀人的!爹爹,你看那边……他的身上有血,刀上的血迹还未全干……”
    黄夫人捂住了小清的嘴。
    虽是乡里人,但世上谁人不知,眼下正是战乱时期。
    黄大哥和黄夫人俨然从盛宇卿和盛天机的争吵声中,知道他们不是叛军,不会滥杀无辜。
    毕竟皇权军,特别是在这一带活跃的齐王殿下,以护民为己任,杀趁火打劫的叛军和山贼,声名远播。
    可两个皇子在争吵,隐隐听着,还有什么梅妃,还有什么皇位……
    这些事,竟让他们小民听到了……
    大罪啊大罪,听到皇家秘闻的小民,也许保持着安静,假装没听到,说不准还能借由救下齐王的恩义,保下命来。然,他们能假装听不到,孩子们不能!
    眼看几个军士虎视眈眈地看了过来,两夫妻吓得按着小清的脑袋,又抱起了最小的那个,伏在地上,再不敢抬头。
    盛宇卿见盛天机怨恨地看着他,心中也是万千委屈,无法说出。
    那些苦难,所幸都挺过来。
    是了,如今再说,似乎都只是一句话便能揭过的小事。
    可是……
    盛宇卿冷哼一声:“九弟,你以为我想当你的英雄,你以为我想护着你的单纯!你要摘星星,我都会爬到最高的山上,让人扶着梯子去试上一试!若早知你如此不识好歹,我何苦将所有情义都放在你的身上!”
    “我母妃几度害你,让你差点失去性命,让你被宫人嘲讽,让你不受天子待见,让你小小年纪,穿不暖吃不饱,活得像个贱民!”
    盛天机眼睛一转,指着伏在地上的黄家夫妻和孩子:“对了,那时的你,活得比这几个村里长大的孩子还不如!他们好歹还有吃有穿,还有父母的宠爱,可因着我的母妃,你什么都没有!堂堂一个皇子,为了吃饱穿暖,要装傻卖傻,讨好所有人,包括太监奴才!更别提什么关怀!你说,这样悲惨的你,怎么能不恨我母妃,不恨我的出生!?”
    “所以,六哥,你对我的好,你确定都是真心实意,而是假装的!?”
    “是了,一定是假装的!你假装对我好,让我母妃看着我与你情同手足就生气!你是以我来气母妃的,对不对!?”
    盛宇卿这下真的气急了:“老九,你是不是疯了!?便是你母妃,怕是也只对你关爱一半,另一半就是借你登上太后之位,享天下尊荣!只有我,只有我!只有我全心全意地对你好,你知不知道!?你说我不告诉你那些,那是因为你没有能力保护我!你以为你的哭闹就能改变梅妃的野心?笑话,真是天大的笑话!还有,我拿你对我的情义来气梅妃,你真是天真得可笑!你以为天下人都像一样,这么傻?”
    “那你预备如何对待我母妃?”
    “我所想的就是,登上帝位,永不告诉你实情,着人悄悄梅妃毒死。一报还一报,如此一想毒死梅妃,真是我心地善良。我幼年所受的屈、辱,你永远也体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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