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回,因着杜若笙在,洛春花却没再让顾家明替她写信了。
    顾家明抹了把汗:“杜小姐,您以后就常住此处吧。娘娘和殿下,那狗、粮撒的,我可吃不太消。”
    “我也吃不太消。倒是辛苦顾统领了。”杜若笙微笑着:“爹爹将被官复原职,非常时期,爹爹手中权利,等同诸候。同时,也恭喜顾统领,您即将离开吴家村,前往训练新兵。顾统领,您必将成为大盛最年轻的一员将领。将来封候拜相,无需多言。”
    “下官定当竭尽全力,为杜相分忧。”
    杜若笙看了眼微微躬身的顾家明:“辛苦你。”
    就在洛春花让信使寄信的时候,天子正沉着脸,他接过渚清递来的汤药,端在手。里
    “良药苦口,陛下请尽快饮下吧。”渚清轻声劝着。
    天子将水晶碗端至嘴边,突然眉头一皱,神色逐渐凝重。
    不过瞬间,天子脸上呈出怒意来,双眼像是要喷出火来。
    水晶碗被气急的天子用尽全力甩到地上。
    “啪”一声摔得粉碎。
    渚清跪倒在地,瑟瑟地抖。
    天子将直身子,愤而怒问:“你告诉朕,朕如何会教养出这样一个不知所谓的混帐!宫中传唱预言诗便也罢了,军中都在传唱!林知印亲来告诉朕,那预言诗是想逼朕,让齐王放弃权利与兵权全身而退!若朕不将军士安抚好,恐会再生一支叛军出来!”
    渚清自然知道天子在说谁,却只将脑袋触在地上:“奴才惶恐……奴才觉得,林侍郎担忧之事,必不会发生。陛下若也觉得齐王殿下将来会过分功高,您便是此时让齐王殿下交出兵权,齐王殿下也会甘心隐退。齐王殿下与齐王妃伉俪情深,殿下可眼巴巴地等着这机会呢。”
    “所以朕才说,老大是个蠢货!老大是朕的第一个孩子,朕将所有心力都倾注在他身上。”天子负着手,原就苍白憔悴的脸上,露出几分忧伤与绝望:“朕尽心培养的,就是这样一个废物,这时候就想逼小六交出兵权,小六一走,谁来主事!?凭他么?他能服众?他能带兵?还是他能处理这战乱时繁琐而又多如牛毛的政事?”
    “陛下所言甚是。”渚清将身子伏在地上。
    “渚清,你说,朕早早将皇储之位传至老二,是不是就避免了这一番祸事?”
    余光中,渚清看到天子的眼神灼热,再不能装傻充愣,只能硬着头皮回道:“二皇子生杀夺予,全凭利益。若是陛下将皇位传给二皇子,只怕没等二皇子继位,二皇子就将杀尽对他有威胁的皇子。齐王殿下,必然首当其冲……旁人只以为陛下最看重大皇子,只有为臣知道,若是齐王殿下母妃是旁的任何一个,殿下才是陛下心中最合适的那位。梅妃待殿下如此,殿下都还与九皇子兄弟情深,便是殿下手段凌厉,必也不会伤害两位皇兄。”
    “这个天下,只有你最懂朕了。先立老大,是为了老二不至于对小六动手。老二何等心思,小六伪装成那副样子,老二都能看穿!复立老大为太子,将老二流放,也只是为了他们四个都能活罢了。兄友弟恭,在皇家就是奢望,但朕想朕的四个孩子都活着,错了吗!?”
    说罢,天子默了默。
    “渚清啊,如今的小六,能担得起皇储之位了吧?”
    “奴才不敢妄言……”
    天子叹口气,坐回巨大的龙椅里。他看着跪地发抖的,头顶已然冒出几丝白发的渚清,语速变得很慢:“你跟了朕多久了?”
    “回陛下的话,奴才跟着陛下四十一年了。陛下还在潜坻时,奴才就在陛下身侧伺候着。”
    “起来吧。”天子又叹了一声。
    渚清从地上爬起来,恭谨地垂首站在一边。
    “你老实跟朕说说,朕是不是错了啊。朕到了这时候,还想着让老大顺位继储位。小六的手段你也看到了,若立他为储,他虽不像老二一般阴狠,但老大必然也会过得艰难,也难保小六不对老大动手……”
    “天子从来不会有错,是大皇子辜负了天子的美意。大皇子从来不知,您看重的就是大皇子的敦厚。”渚清下意识地回了一句。
    “老大要自寻死路,可朕也得给他兜出一条生路来。”天子坐正:“宣旨下去,褫夺大皇子太子之位,让他以皇子的身份好好在蜀地待着。皇后教导皇子无能,即刻起便废了后,送与蜀地陪伴大皇子,两人皆不可出蜀地一步,直到百年。”
    将老大永世困于蜀地,只要老大不再刻意惹事,性命便保住了。
    顿了顿,天子又加了句:“再宣朕的口谕——老大你最好缩起脑袋来活,莫说再惹是生非,便是露了一丝狂妄,到那时候,归了天的朕可保不住你了。”
    “再宣小六进来,朕要嘱咐他几句话。”
    渚清低低地应了声是,眼圈红着。
    天子偏过头,挥着手:“去吧,莫哭了。也是朕错信了抱朴子,求什么长生呢,成什么仙啊!齐王妃救了朕,让朕多活了一年。那么朕就趁着这点时间,多做点事吧。怎么样也不让祖宗基业葬送在朕了手里。”
    当盛宇卿进来时,随迁到泸州的礼部官员已经将天子的旨意拟好,天子正照着往圣旨上写上——有关于皇储的废立,必然要经过礼部。
    更别说天子的圣旨,都是白话。
    这种庄重的时刻,须得礼部官员来润色。
    天子见盛宇卿一身尘灰,白皙到发光的脸上也黑黢黢的,不由得露出几分赞赏之意:“练兵去了?”
    “正是。”
    “坐吧。”天子随手指了把座椅。
    盛宇卿正襟危坐:“父王突然宣儿臣觐见,是有什么事吩咐儿臣么?”
    天子没有回答,沉着心将圣旨写完。
    渚清将笔收好,恭谨地退下。
    天子将圣旨举在眼前,细细地再看了眼,随后卷起,置在桌上。
    一切做好,天子才看向盛宇卿。
    “等急了吧?”
    “父王知道儿臣不是急性子。”盛宇卿淡定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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