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保保与五名万夫长倒还镇定,不过他们眼前出现的这个身材高大,看来却有些邋遢模样的道士却让六人心底升起了一股惊悸之感。
    道士满头黑白杂间的头发随意地挽了个发髻,一身道袍倒是干净得很,不过这穿得就有些不整齐,加上他那副笑嘻嘻有点没正形的模样,也难怪叫人一看就觉得有点邋遢。
    王保保与其余五将怕得正是这邋遢感觉,一名万夫长已然不自觉地吞了口吐沫。
    “几位看来都有些眼光,说不得我的画像鞑子将领已然人手一份了吧?我多问一句啊,我这脑袋值多少?”道士说着一伸手,点了点自己的脑袋,看来竟然有点期待的模样。
    “原、原来是张真……”
    “你的脑袋价值黄金十万两。”王保保冷冷的声音打断了他身边那个下意识就要说出这道士名号的万夫长。
    “啊呦,那可不错。老道有个不情之请,我这十万两黄金给诸位看看过过眼瘾,那剩下的九十七人还请大将军高抬贵手,如何?”道士依然笑呵呵地开口,全无那十万两黄金应有的价值。
    王保保依然面色冷俊,闻言应道:“张真人说笑了,真武的脑袋我王保保见着了又岂能错过?”他说着双手交击,大帐所在地下瞬间冒出了百多名元军,一个个装备精良,目光如狼似虎,显是特意选出来的精英兵士。
    “哦,有所倚仗啊。”张三丰微微一笑,双掌一分,随后如抱圆合而归一,“现在你的精兵没了。对了,下面那一层躲着的估计也没机会出来了。咱们可以谈谈老道方才提的条件了么?”
    王保保的衣衫刹那之间被冷汗浸透,身周那刚刚露头的三百名精锐死士,恐怕连气还没喘够十下,就已然死了个精光,还都是颈断而亡。对面的张邋遢却不过是比划了一个已然从武当传到了民间的太极拳动作而已!
    张三丰脸上笑容不见,再开口时,语气的平静中透着几分凛冽之意。
    “大将军,你一命之重,不下这剩余下来的三万多铁骑,而那九十七人,已然没什么大用。”
    “你不用再说了,我是不会……”王保保突然间如被人扼了喉头,只因他抬臂回首间看到了七名由老到青的道士一个个手执长剑,以北斗之星之位站在大营门口。
    “你嫌炮弩、火焰笨重,总共只带了十架炮弩和五架回炮。不巧我那七个弟子刚刚跟人尝过拆这些玩意儿的手段。怎么,你还想万箭齐发来跟我同归于尽么?”张三丰踏前一步,直叫王保保“噔噔噔”连退三大步,双腿颤个不停,若不是心底里那份骄傲的存在,这年轻的大将军只怕已瘫坐在地。
    王保保狠狠地瞪着张三丰,瞪着武当七侠,他甚至想瞪着无用而胆怯的自己!
    半晌过去,张三丰终于听到了王保保的话。
    “撤军。”如斗败的公鸡,王保保脸上是毫不遮掩的颓败之相。
    张三丰在王保保经过自己身边时,寒声道:“回去告诉你们的皇帝,这一次大家都在算计,是我武林惨败一局。但若将来再有马踏江湖之举,我张三丰只要还活一天,就定会去你大都好生拜会拜会!”
    “师父,江湖中人毕竟不比军伍。除了诡兵门,又有哪一门一派练个几十天就能拉出来与真正的军队对抗?”宋远桥来时看过了那些江湖中人的情形,此时正是有感而发。
    张松溪接道:“大师兄所言不错,但此次如此大败,损失惨重却是因为各位门派之间互不信任,一遇危险就各自为战造成。就算没有阵法相辅,没有人统领,但凡这五千多人力向一处,打不过要逃那些鞑子也不会有什么好办法。这下可好,上百门派被灭,剩下的也都受了重创!”
    张三丰沉吟道:“此难早已注定,若非张云之策,恐怕这九十七人都别想保得下来。”
    俞莲舟面色深沉,望向东南方向叹道:“张家家主却将其一身置于大险,我等却无法援手。”
    张三丰亦面向东南,怔然半晌方才开口:“张云此子,若得过此番百年未见的天下动荡,必成武林第一人,甚至于天下第一人。我等既受其请,自应尽己之能,至少不要让这年轻人受到咱们拖累。”
    韩长空手拈白子,落于棋盘,面色平静无波,眼中却终于流露出一丝钦佩。
    “长空,你可知你输在何处?”端坐于韩长空对面的老者光头无眉,若不是开口落棋,远看过去只怕要把他当成泥塑的雕像。
    黑子落盘,韩长空脸上现出一丝笑意,随即撒子认输。
    “弟子已知。”韩长空的声音中透着几分恭敬,完全不见那数十载天阴教主的积威所在。
    光头老者满意地笑道:“你小子,当年叛出云天派,我本当你不过是个无根无骨的油滑之徒,哪曾想过一身衣钵尽传予你身?而今心性亦趋圆满,纵是再面对那梁士峰,胜负亦将偏向于你。天阴教交在你手上,为师放心得很,放心得很了。”
    韩长空目光渐渐凝起,随即改坐为跪,向眼前这亦师亦友的前任天阴教主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
    “师父在上,徒儿学艺数十载未行师徒之礼,今日起必尽弟子之所能敬孝师父。”韩长空一言一字均出肺腑,眼前这个看来有些怪异的老者不仅仅教他武功,更教他如何去做天阴教这一教之主,甚至于在幕后出谋划策,帮着韩长空一步步站稳脚跟,直到现下终于有了一争天下的实力。
    老者哈哈大笑,这几十年来,他还是第一次如此开怀:“长空啊,你是心底突有异感,发现你师父我时日无多,这才想叫我享受享受师徒之福。不要否定,若非如此,依你的性子又怎会突然如此?”
    “师父!”韩长空陡然间站起身来,可只说了两字之后便不再言语,整个人如临大敌般缩瞳凝势,似乎随时都可能出手与来袭之敌殊死拼杀。
    老者嘿嘿笑着站起身来,他年岁不轻,可这身板看来却比韩长空还要壮实几分。他摸着自己光头转回身笑道:“龙皇驾到,有失远迎,万勿见怪。”
    “你可真能躲,这天山上面的风好喝是怎么着?托你的福我也多活了几年呐。”声如龙音高亢,语似帝王无疆,一人现身于光头老者与韩长空身前,布衣加身,却胜过龙袍锦绣,白发披散,却胜过天冠在首。
    韩长空拱手揖道:“晚辈韩长空,见过龙皇前辈。”
    “假惺惺的不要比划了,你师父我杀定了,你也一样。”龙皇背负双手,根本就没把韩长空放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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