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云进入了一种枯燥却极为高效的状态之中,这数月以来他难得地有了平心静气地打坐的机会。内功有一个不得不经历的重要过程,那就是“打熬”。张云除了小时候打下的坚实根基,就一直没有足够长的时间和机会去磨炼自己的内力,而他的境界和内力完全不成正比,也是他当前最大的问题之一。
    到了这隐秘之地,张云将自己所习得所有的心法尽数写下,花了足足一个月的时光与谢祈雨、石震方、郭南平和宋青四人研究,终于将数种神妙心法拆解相溶,最终交由张云自己花了十日光阴,创出了一套完全属于他自己的内功心法。
    这套全新的心法可以说是张云为自己量身订制,专注于对自身经络气血的调整,若置于初学者身上,只怕没有五年光阴根本就瞧不出任何效果。但张云却明白,这初期打下的深厚基础,将彻底改变一个人身上的经络质量,让人有脱胎换骨的变化,为之后的内功飞速进步打下无比坚实的基础。
    数月的修行,张云已然切实地感受到了自身经络状况的变化,但他的心底却没有多少喜悦,因为比起好的变化,深刻了解了自己这副身体问题根结所在,更让张云觉得头疼。
    怪不得大爷爷当年不想让我习武,要不是灵儿和大爷爷先后帮我做过疏通,待到祖姥姥捡着我的时候,恐怕就已经错过了打开习武之门的机会,也就没有今时今日的张云了。
    张云缓缓起身,让体内流转的气息逐渐加速。他无法不去在意自己这副身体的状况,尤其当他已完全了解了其中那微妙的平衡之后。
    扎稳马步,张云将双臂收至肋侧,心下微微苦笑。
    这平衡在这许多年里居然未被打破,期间我更是几经生死,也不知是不是冥冥之中父辈保佑了我张云?嘿,我在想些什么?当年境界不足,功力不够,想要碰触这平衡所在都是件不可能的事情,又何谈左右影响。没想到我这功力越修越高,却反而越来越危险。
    张云左掌平推,其速慢如蜗牛蠕行。这一招看来似乎连根草都推不倒,若是有人这般想法,那他可就大错特错。这缓慢无缘的一掌刚推出时,确实平淡无奇,甚至于有些呆板无聊。但随着张云左掌缓缓推进,方圆二十丈之内的气流纷纷开始向其涌动,仿佛有一张巨口正以惊人的气势吞吸着天地气机。
    掌推过半,张云的额前竟然见了汗水渗出,而此时他推掌的速度也是慢到了几乎静止,仿佛有什么巨大的阻力正让他的左手难取寸进。
    开始感觉到体内平衡的倾斜,张云心头一阵无奈。
    难道这一掌今日又练不成了?张云很想继续尝试乃至于拼上全力,但平衡的倾斜和经络之间迅速开始的反应让他不得不选择退缩。
    “小云,看掌!”声起龙吟到,张云掌上的力道还没开始回撤,梁七人已当空扑来,一记龙皇掌当头盖下。
    七叔?张云练这掌法不是一天两天了,但每逢他开始练功,梁七就一定会远远避开。张云一直以为七叔这是在避嫌,却没曾想今日这紧要关头七叔竟然突然出现,还向自己喂招。
    盖顶而至的掌力由不得张云多想,几乎是下意识地,他那只原本几乎滞涩不动的左掌突然间暴推而出,当空与梁七盖下那一掌对了个正着。
    梁七哈哈一笑,赞了声“好”,随即掌力一偏,整个人借着张云与他对掌瞬间的巨力飘然落在五丈开外,同时也将那团扭曲欲裂的混合掌力尽数带开,消于无形。
    张云一脸喜意,收掌之手立时向梁七拱手笑道:“多谢七叔成全!”
    梁七亦是面带笑意,一摆手笑道:“有什么好谢,我不过是见你这一掌已到了临界之点,一时技痒出手试探罢了。”
    梁七说得简单,张云却知道七叔是瞧准了他真正影响到体内那微妙平衡的瞬间出手,以无上神功引出那险些滞涩的一掌,同时借机助他卸去多余力道,将那平衡恢复的同时又稳固了许多。
    “这副身体,小子自己还算清楚,若不是七叔这一掌与之后的卸力,且不说我还要再花多久才能练成这套掌法,仅仅是方才那平衡的晃动就足够让我这几个月的苦修事倍功半。”张云上前几步,从怀中掏出了那块玉佩,“小子本以为练成了龙皇掌,兴许就能让我体内那奇怪的平衡再稳固一些。却没想到方才最后一掌得成,又有七叔相助,却仍然只能加固些许,未能当真稳定下来。这玉佩事关重大,其中秘密太过重要,张云希望七叔能代为保管,直到我有一天有足够的能力守护它。”
    梁七没有接那玉佩,他当然认得这是江燕秋之物,却并不知晓玉佩中隐藏的巨大秘密。虽然不知其中之秘,梁七仍然本能地感觉到了这玉佩的重要性,他推还张云递来的东西,沉声开口道:“你是想借销金府之力保护这块玉佩?”
    张云与梁七说话自是无需隐瞒,当下点了点头,接道:“不错,当今天下不论何道都几乎只有求而无仇怨的,就只有销金府一家,这玉佩藏入其中比带在我身上安全得多。”
    梁七却摇了摇头说道:“只怕不妥。”
    “嗯?”张云不解的眼神望了过去,却见梁七正是一副凝眉沉思的神态。
    “销金府确实天下求其者十有其九,却绝非无人怨恨。尤其是与销金府有所仇怨的无一不是绝顶高手,你并不知道,销金府中每一年会有多少江湖上可能根本没多少人知晓的绝顶高手殒命其中。尤其是我现在是张家对外的一块招牌,这座宅院能隐秘到什么时候还是未知,放在我身上反而更不安全。”
    梁七说着顿了一顿,严肃的神情稍有缓和,脸上重新换上慈爱的笑意继续说道:“小云,你要对自己有自信。纵然没有捷径,慢慢修炼下去,你体内的奇异平衡也一定能够彻底稳固。何况在我看来,不论修文习武,都不存在捷径一说,纵是天才,也难躲过时光与刻苦的磨砺。就算有人抄了所谓捷径而逞一时之能,其定不能长久且结果势必悲惨异常。明年的正道会武,你输了就认输,天底下有本事在你认输之后还动手杀你的人我看还不存在。记住,保命要紧,吃得十年苦,才是你无敌天下,扬我辈天之正道的时候。”
    张云知道梁七是在开导自己,脸上浮起一丝无奈的笑意应道:“七叔说得不错,我也确实有此打算。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张云不是傻子,也知道这些道理。只不过明年那会武,绝对不会仅仅只是会武那般简单,而汇聚过去的也绝对不会仅仅只有所谓正道中人。明年那场会武,恐怕将是江湖中近几十年来最大的一场腥风血雨,比这几年发生的所有事都要庞大,恐怖。可偏偏所有人都趋之若鹜,打破了头也想挤去参加那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丢了脑袋的劳什子会武。”
    梁七长叹一声,仰头望天,那张看来实则有些凄厉的面容上带着一份悲天悯人的忧愁,更有浓浓的嘲笑与不屑。
    “天不亡人,而人之自取灭亡,何苦来哉?性也!其骨中所植,灵中所长,不可改,无可更也!嘿嘿,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嘹亮中带着无穷回忆的大笑声响彻四面八方,数里外的密林之中无数鸟兽四散而逃,张云只觉得一阵阵声浪铺天盖地,若非他此时水准,恐怕就已经被生生震得昏死过去。
    狂笑之后,梁七眼中精光尽显,他望着张云一字一句说道:“小云放心,到时我会力保张家安全,至于那些贪心不足的东西,是死是活可不是我梁七顾得上的事情。”
    张云亦点头道:“不错,人若求死,那是拦也拦不住的。今日进境已足,七叔,咱们回去吧,今晚轮到怜儿做饭,她说了要做‘五禽成一’,我在天工冢那边扮云章先生时曾吃过一次,啧啧,那滋味当真是妙不可言。”
    梁七呵呵笑道:“你小子,叫你说得连我都有些饿了。走,咱们这就回去,看看那五禽成一到底是个什么好菜!”
    叔侄二人皆是高手,既然要走,那一举手一投足自然就是轻功开动,倏忽间便已远遁不见。
    数里之外,下风所在的一株冠密非常的大树之上,一女二男三人此时才敢稍稍放松地喘了几口气。
    “红娘,那独臂的怪物果然厉害,不愧是龙皇的衣钵传人啊。”林光义狠狠吞了口吐沫,小心地收起了手上的千里镜。这千里镜可是他们三个宰了整整一船的海外来客才得到的好东西,自是要小心对待。
    “废话,不用说那独臂的梁七,就是那张云小子咱们三个只怕单打独斗也难取胜。”周泰话中虽有不甘,却怎奈他所说的都是事实。
    莫红娘冷笑道:“所以我们才要找齐了其他七人,否则又怎可能动得了这背景硬到能吓死寻常武人的小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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