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之会隔日才开,武林正道中超过九成的门派却都已聚焦在这峨嵋金顶之上。
    樊尘语倒是不在乎峨嵋派中略显拥挤,更不担心这时候会有哪个不开眼的邪门歪道胆敢挑衅峨嵋又或者去偷袭这些武林正道的老巢。他只是好奇,好奇这云天派的人怎么还没来,好奇这水木生或者应该叫作沐小云的年轻人到底有着什么魅力居然让如此多的门派为他而来?更好奇这场秋会的始作俑者销金府为何一人未至。
    还有一天,小子,你会出现在这秋会之上吗?如果你来了,又要如何面对武林正道的质问?又要如何证明自己的清白?樊尘语夜望星空,心中却久久不能平静。
    蜀国多仙山,峨眉邈难匹。
    周流试登览,绝怪安可悉?
    青冥倚天开,彩错疑画出。
    泠然紫霞赏,果得锦囊术。
    云间吟琼箫,石上弄宝瑟。
    平生有微尚,欢笑自此毕。
    烟容如在颜,尘累忽相失。
    倘逢骑羊子,携手凌白日。
    峨嵋,金顶。唐代大诗人,人称诗仙的李太白有此《登峨嵋山》一首,说得便是这瑰丽的峨嵋。值此金秋之会,金顶之上却是聚集了不下两千人之众,而更为奇特的是这些人所来目的均为一人,可那人却在这约定的日子到来之时,仍未现身于此。
    这诸多的正道中人里却又少有因为关注之人尚未现身而有所焦躁,当然,少有并非没有。最晚赶到的云天派自艾铮以下,十一峰首座尽数到场,更有二代弟子中诸多杰出人物,如舒昕、商至星、岳锦程等人,熊千斤也随在了一脸看戏神情的冯默璋身后。不过云天上下六十四人中,并无心剑周茂白所在。
    紫青双剑守在樊尘语身后,张青第一个耐不住性子,传音樊尘语问道:掌门师兄,销金府莫不是诓咱们峨嵋的吧?早知道我当日就揪了那小子上山,也用不着今天在这干等。他今天若是当真不现身,那咱们峨嵋岂不是要被整个武林正道看成了笑话?
    樊尘语听罢微微笑了笑,同样传音应道:师妹自当放心,你看这些正道朋友,有几个是着了急的样子?就算心下当真着急上火,却也只能忍着。云天派如是,丐帮如是,与那两万义军有所瓜葛的门派数不胜数,何尝不是一般想法?你我既然都信那沐小云,等着便是,有心剑随行,还怕他不上山么?
    张青对于张云在这数月之间所作所为亦有耳闻,感觉这小子好事没少做,麻烦也没少惹,颇有点亦正亦邪的意思。此刻听到掌门师兄这般胸有成竹的话,张青也就懒得多想,干脆闭起了眼睛神游内视,居然打熬起内功来。
    日上中天,峨嵋派已然开始为所到各门各派的正道中人派发饭食,张云却仍是迟迟没有现身。而此时,也终于有了第一位忍耐不下去的人。
    燕子宏大步流星走到这两千多人自然围出的场地中央,运足了内力向樊尘语说道:“樊掌门,你既广发金掌帖请我等来这峨嵋金顶公审那小叛徒,却又不让我们见着其人,这算是哪门子的公审!?”
    何半仁老神在在地闭目养神,似乎根本没听见燕子宏这大嗓门;紫青双剑一个一脸淡然,另一个似是入了定;紫髯赤焰兄妹二人正忙着派发饭菜,根本就没工夫理会。
    至于燕子宏说话的目标樊尘语,却是笑着起身,还不忘了拿上随身的小茶壶,冲那已有些吹胡瞪眼之势的燕子宏说道:“火龙剑说得不错,金掌帖确实由我所发,只是峨嵋却也是代人行事,我樊尘语也不过是个接待价位的伙计,如此而已。而且另有一事要先说明,我那请柬之上可没说公审,只提了秋会而已,还请火龙剑莫要曲解才好。”
    贺仪珍冷笑道:“原来樊掌门也不过是个跑堂的,那咱们这两千多号人岂不是都成了峨嵋的食客,不远万里却只是跑来游山玩水的么!?”
    樊尘语仍是笑道:“越女剑说得不错,今日我樊尘语若非还有个公判的身份压着,倒也真就是个跑堂的伙计,打杂的小工而已。何况在座这许多的高人前辈尚且无人急躁,尘语倒想劝劝二位。二位也是云天两峰首座之身,此刻不过刚到午时,天黑还有些时候,何必急在此刻?”
    “不错不错,何必着急?我沐小云同样一颗脑袋两条腿,两只胳膊一张嘴,不会飞也不会遁,而且最不喜欢的就是爽人约会。越女剑、火龙剑,二位当真是多虑了。”清越高亢的声音如龙吟般冲天而起,两道大鸟似的人影却是从金顶悬崖一侧飞身而上,正落在离崖边最近的武当派众人身前。
    张三丰哈哈笑道:“小友这话不错,老道喜欢得紧,喜欢得紧!只是却不知你与心剑怎么从那山崖下面上来了?”
    来者正是张云无他,张三丰这边话音才落,贺仪珍突然尖声接道:“只怕他是歪门邪道走得惯了,走不得正路!”
    张云拿眼一瞟贺仪珍,正好扫过了当日他离开云天时一招闭其的几处穴道,直看得贺仪珍那高涨的气息猛然一缩,显是仍对当日心有余悸。
    “贺首座这话就说得不对了,小女子方才闲来无事在山间转了一转,哪想到云天派竟然来了不下二百号人,主峨嵋山上几处能上来的路条条都叫云天派的朋友看得那叫一个严密。估计是沐兄弟凑不出买路钱,周老爷子又不便出手收拾,于是乎也只能出此下策喽。”语声灵动,说话的正是上官灵,她虽然眼睛只是扫过张云,却已不知与他“说”了多少句贴心的话,听到贺仪珍嘴上不干不净,心头有气之下自然出声相助情郎。
    贺仪珍脸色涨红一片,正要反唇相讥,却见上官楠燕上前一步,轻轻将上官灵遮在身后,向贺仪珍温声笑道:“小女天生好动,不想打扰了各位云天派的朋友替峨嵋派寻山,实在抱歉,上官楠燕代小女向云天派各位赔不是了。”
    贺仪珍本想着这上官楠燕出来自当说些好话给自己个台阶,哪知这当妈的嘴巴比其女半点不差,一句话好悬没把贺仪珍这心胸狭窄之人气得背过气去。
    上官灵听到母亲替自己出头,嘻嘻一笑,拿眼偷瞧张云,发觉原来张云也正看向自己,当下琼鼻轻轻一皱,送了他一个可爱的笑容,眼睛流露的满是浓浓的爱恋和思念。
    张三丰此时刚好与周茂白打过招呼,看那贺仪珍已然气得满面通红,便向张云笑道:“小子,还不快过去,这两千多号人可都等着你把前前后后的事解释明白呢。”
    “不错,不过水兄弟你听好,咱们石家庄上下不论你如何说法,都是信得过你的!”石头的嗓门显然比之燕子宏大了不止一个量级,离得近的石家弟子一个个捂坚了耳朵还一脸的苦相,显然是吵得不轻。而石家那三个坐在石头石林兄弟身后的长者此刻都是向张云点头示意,显然石头这话也是他们的意思。
    “小友,老道也信你。”张三丰说着扭头看向自己的徒子徒孙,笑道,“这些个娃娃们自然也是一样。”
    张云正要还礼,问智也站起身来,合十道:“小檀越于少林寺之大恩,贫僧自不敢忘,而这武林公道也必能伸张,还请小檀越放心,少林派上下定当以理为先,若有人敢越理伤人,便是与少林寺众僧为敌。”问智时常一副老好人的模样,但这番话一出却是不怒自威,让先前还多少有些小看这位少林方丈的人都彻底放弃了心中那浅显的想法。
    杜连升待问智说完,急忙抢道:“铁枪门懒得管那许多,单就沐兄能舍身相救素不相识甚至还是对头的铁枪门,那什么义军被屠之事杜某人就知道一定是有人栽赃嫁祸!今日在这金顶之上,铁枪门上下为沐兄弟马首是瞻!”
    无数与之前被张云救出的正道中人有关的门派、家族此刻无不纷纷抢出开口,都是表达了对于张云的信任和对于这份大恩的感激,倒是上官家与诡兵门并未开口。
    樊尘语看在眼中,心下却是暗道:看来这些人中,倒是上官家与诡兵门对这水木生最为信任,上官楠燕根本不在乎为他得罪云天派,而方才那江满霜一身天地劲已到了满弓待射的地步,只怕那云天派若有哪个不长眼的真敢上去挑衅水木生,就不得不面对可怕的星河坠地之功。
    啧啧,你小子这人脉比老夫可是强了十倍不止啊!樊尘语心中感叹,嘴上则道:“沐小友,请到中间来。”
    张云闻言微微一笑,转头向周茂白点头示意。
    周茂白撇了撇嘴,倒也没对自己这孙子拿爷爷当苦力使唤有什么不满,老老实实地走到了崖边,蹲下身子,两手骤然上提。
    两个筐外加三个大麻袋嗖嗖嗖飞了上来,落地瞬间仿佛撞在了豆腐上面,那岩石地面微微一凹,稳稳将这五样大件如数接住。
    张三丰与武当众人瞧得最为清楚,当下纷纷叫好。张三丰更是朗声笑道:“五色玄龙,这可是周师侄的土龙之功?果然了得!”
    周茂白一听立时呸道:“去去去,你这老邋遢就知道起土名儿,我这叫玄土黄龙,有机会一定跟宋师兄好好比划比划。”
    张三丰不以为意,哈哈笑起,宋远桥亦是笑着向周茂白点头致意。
    艾铮瞧得心惊不已,他不在意师叔是否会帮云天派对付那沐小云,却没想到周茂白竟似跟沐小云站在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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