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你个大头鬼!”娇叱声起,三道黑色长影突然自山下射上,“叮叮叮”三声响过,一名身着黑色甲胄却仍将娇好身材展露无遗的女子翻身来到,十二道黑色链剑如龙如蛇,昂首直指天阴教所在,可不正是诡兵门奇堂堂主唐莺到了。
    一名落魄书生打扮的中年男子紧随着唐莺跃入,大笑说道:“不错,若诡兵门落得与你天阴教成了同道,我柳一成第一个便反了。”
    二人同时落在江满霜两侧,向着张三丰一拜到底,齐声道:“诡兵门人唐莺(柳一成)见过武当张真人。”
    张三丰自江满霜上山便已知晓,何况唐、柳二人,当下抱拳笑道:“二位多礼了,诡兵门三大堂主到齐,武当派可谓蓬荜生辉。”
    “不错不错,这光辉刚好照得云开红日现,阴霾尽褪清明天。”郭南平说话间也到了场中,却没向张三丰行礼,只是将腰将一个巴掌大小的竹筒掷给了张三丰,笑道:“张老头,我这些宝贝都叫人拿去做了便宜买卖,如今只剩这点,可别说我小气。”
    张三丰未及拔竹筒上的塞子便已闻见其中溢出的浓浓酒香,不由得两眼放光,看着郭南平笑道:“此间事了,你我再来痛饮一番!”
    郭南平嘴角一翘,指着天阴教众人说道:“这次可没那么简单,天阴教为了整你这邋遢道士可是下了血本。”
    “血本?郭神医言重了。”单瑞第一个冲上山来,随后便是单山、单蓝二人与猴子等四名天阴教护法。
    单瑞等人先是向韩千清与叶寒雪二人施礼,这才背转身来隐隐与郭南平和诡兵门三人形成对峙之势。单蓝一人缀在后面,与鹰王密语不断,迅速了解了眼下的状况。
    江满霜见众人上山,显然襄阳之局已破,当机立断道:“张真人,眼下大军困山,咱们还是速速突出包围,撤退为上。”
    “还走得了么!?”单蓝暴喝一声,羌笛与韩千清二人笛箫合奏再起,叶寒雪却是将郭南平等人视若无物,径直跃过众人抢在张三丰阻止“万关匙”奏响之前攻到。
    轰响自后山传来,张翠山与殷利亨齐齐回头,皆是大惊失色,弟子之中已有数人叫出声来:“紫云殿!万卷楼!”
    “你们这帮混帐东西!还我紫云殿来!”殷利亨怒喝一声,长剑执手,身法似白驹过隙,第二字出口,剑尖已然点到了首当其冲的猴子面前。
    猴子哪敢怠慢,一抖手中剑,看本事的“六花十二叶”直迎上去。哪知他这铆劲正足,长剑却是迎了个空,殷利亨人已被宋远桥轻轻带着剑尖兜了个圈子回到原处,正地盯着宋远桥生闷气。
    张三丰看着从后山缓缓飘出的烟尘,如同浓油酱墨,翻翻滚滚着吞噬了一切碰触到的东西,随着风慢慢向东沉去。这位一百五十一岁的老者面色沉静如水也难掩中的惋惜与心痛,他转回目光,落在正与自己交手的叶寒雪身上,令后者直感觉背后发毛,难以自控地收手后撤。
    笛箫合奏随着叶寒雪退开戛然而止,羌笛和韩千清可不敢再冒被张三丰那般神功喝断乐曲的大险。
    “天阴教若当真毁了武当,我张三丰誓叫天阴教上下后悔活在这世上。”张三丰这话说得不见喜怒,可话中意思只消不是傻子都能听得明白。这话说得不可谓不大,可任谁也不敢笑张三丰这是痴人说梦,不为别的,只因开这口的人是当今真武大帝,武林顶尖上的一代宗师。
    “乾坤朗朗,若是张真人率武当七侠真心臣服于我天阴教,放过张真人及那数千弟子亦非不可。”韩千清哪能感受不到张三丰话语带来天塌般的巨压,可她更明白此行对于自己的重要,是否能真正得到父亲的赏识几乎全在此役,何况天阴教这次连老祖宗叶寒雪都出马了,怎能轻言退缩!?
    一向好脾气的宋远桥此刻也已怒气勃发,听见韩千清那话语劈头怒喝道:“天阴教当真欺人太甚,你们当武当上下真就怕了么?”
    三百武当弟子均为宋远桥这话所激,数百人异口同声喊道:“誓与武当共存亡!誓与武当共存亡!”
    江满霜等诡兵门人却并未注意武当那群情激愤的情绪,反而三大堂主统统盯着上山的路,似乎在等什么人。
    韩千清为武当弟子的喊声所慑,气得眼角直跳,旁边羌笛忽然上前两步,在她耳边传音道:“少主,那江满霜所说非假,咱们手上确实没了人质,但眼下金龙军已布好阵势,六万大军合围已成,万余教众更是在各地生事以拖援兵,这些人中高手自是来去无碍,但这三百弟子便是他们的累赘负担,更是命门所在,单此一项,便能叫那张三丰定在这里,哪也别想去。”
    韩千清面色虽然不变,但心里确实已如打翻了天地。她哪想到居然真的有人在羌笛等多位好手的眼皮底下还能劫去了囚车,但终归合围已成,纵然这数百人情急拼命,自己这边天阴教众也可从容撤退,留下数万大军与这三百人厮杀,最终就算那些高手当真脱困,赢的依然是天阴教。
    看清了利弊,韩千清突然高扬手臂,便要下令炸殿攻山,上山路上突然冲出一个怪兽也似,满身甲胄包裹的人。甲色如沉血,其上更有鲜红的血迹,那人上山也不多说,浑身上下甲胄一通爆响在所有人眼前生生变出一尊十寸口径的大炮。
    “黑鸦!?”江满霜脸上本就少有血色,此时更是白胜冬雪,连同嘴唇也没了颜色。
    唐莺与柳一成亦是愣在当地,怔怔地看着那巨大甲胄完成了它的变化,露出了里面包裹的单八雄来。
    单八雄泪流满面,显然这一路根本就是哭着过来的,此刻他那一副哭相却是十分狰狞,咬牙切齿,额头颈间青筋尽数暴起,满是泪水的双目赤红一片,看着天阴教一副欲将对手撕个粉碎的疯狂模样。
    “混帐王八蛋,既有胆子耍诈害我诡兵门人,那就给老子接着诡兵门千年所积之愤怒!”单八雄一声怒吼,两手接连扯动那炮尾机关。这尊十寸口径的大炮便如其臂使,当真是指路哪打哪,炮无虚发,顷刻间二十四炮过去,天阴教在这破败真武台上的众人已然被炸了个四分五裂,再无阵法可言。而那一众天阴教高手虽欲阻止单八雄出手,但武当一方等人又怎会坐壁上观?
    韩千清眼看着自己明明正要下令先下手为强,却叫这疯子也似的人用这可怕的机巧生生打乱了自己的计划,大怒之下的天阴教少主强自闪避之中拧正身形,抬手便连发三道信箭。
    江满霜心下已然猜到了单八雄如此愤怒的原因,因为他自己何尝不是怒火中烧?眼见着天阴教阵势已乱,江满霜长啸出声,声盖全场:“张真人,天阴教并无人质在手!那人头不过是多情环同父义母的胞弟,其人喜好那无耻之事,死有余辜!”
    张三丰两眼精光闪过,满腔疑虑至此全消。他将那灰白大袖一振,无边气势尽数压往天阴教众所在,率着三百武当弟子冲杀上去。
    江满霜等诡兵门人紧随其后,三名堂主皆是两眼通红,不为别的,只为那物在人非的黑鸦甲,和那根正捌在疯狂攻击的单八雄身后的乌墨毫。
    轰天巨响再度遍布武当山。
    诸峰之上亭台楼阁大半未能保全,武当派众人直看得心头滴血,一个个将满腔怒火皆尽泄在天阴教众人身上,厮杀起来根本是悍不畏死,反倒是那些天阴教众先是被单八雄疯子也似的突袭打了个头晕目眩,这又要面对几百号誓要与自己拼命的武当弟子,一时间被杀得溃不成军,散乱不堪。
    且说叶寒雪等天阴教高手根本不欲接战,众人护紧了韩千清直往崖边退去,远较其余天阴教众镇定许多。
    张三丰看在眼里,心知天阴教必有撤退之方,若叫那韩千清退走,这剩下的几百天阴教众是死是活,根本关无紧要。想到此节,张三丰自然不能放韩千清轻易逃走。
    真武大帝衣襟飘飘,宛如凭虚御风的神仙凌空腾起,离韩千清还有十丈之远便已双掌抱阴负阳连转数匝,将阴阳轮转到了极致,直带得周遭三十余丈内都是风云涌动,俱往张三丰所在中心倒去。
    叶寒雪哪能不知张三丰意图,当下脱出众人所在,当先顺着张三丰那以太极之力形成的旋涡巨力向中心所在冲去。螺旋劲力再加上叶寒雪本身的速度,从她出手到这阴阳轮形成的旋涡微微一顿几乎是同时发生。
    带着无上“世界”之威的阴阳轮被叶寒雪强行发动的“一己”境界阻了一瞬,代价就是叶寒雪接连三口鲜血喷出,尽数化在了阴阳轮与那精气巨剑的对撞之中。这一招过去,叶寒雪所受内伤没有三年根本别想再入“一己”之境。
    羌笛等人远远瞧见危机解除,心头大定,知道机不可失。羌笛当即抱起了韩千清,十多名高手居然毫无迟疑地自那崖边跳下。
    叶寒雪趁着张三丰怒骂一声复推劲力的当口顺着那旋涡劲力自侧方冲出,强压着体内已然沸腾难控的血魔反噬之苦。她接连两个翻滚避过了张三丰那一记轰出的巨力,同样一个纵身便直往崖外跳去,临跳前还不望了一记媚眼飞在张三丰脸上,笑道:“君宝,姐姐这就送你个大礼,可得收好了呀。”她这语焉不详,可又哪给了张三丰问话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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