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邪已经被拍得有点儿找不着北,身在天阴教中的他头顶上还有执行、堂主、护法、阴阳二使、长老很多重,实在是算不得什么高位人士。加上他平日里又极少离开天阴教所在,像今天这般被人捧得忽忽悠悠的时候当时是少得可怜。
    杨邪尚且如此,边上许德维自然更是开心不已。这种“发自内心”的恭维话可比他在外头作威作福带来的快感强了十倍百倍!
    郭南平搬出了一个不大的坛子,微微掀开坛边泥封,香气立时充满了雅间。这一来杨邪再无怀疑,哈哈笑着收下了这一坛酒膏,拍着张云的肩膀说道:“不错不错,老子收了你这么个徒弟,还饶了这一坛极品的酒膏,所谓塞什么什么马,什么什么福啊!哈哈哈哈!”
    许德维在旁边笑着接道:“师兄,眼下正好你少了两名手下,这崔进四这般机灵,不如先带在身边做个随从也好,不久之后咱们就要与那几位合为一路,人手可是少不得。”
    许德维这话音才落,郭南平已然笑着接口:“反正进四这次随我出来就是要见学一番,将来好替我管家理业,若是现在就能随着杨左户历练历练,那真是再好不过!”
    看着郭南平那诚恳之极的目光,杨邪又将张云上下打量了一遍,最终点了点头说道:“小子,看你十分机灵,不如这就随我走吧,先见识见识你将来的同门!也替我调上三十斤好酒,明天起至少个把月沾不得酒味,今天先让兄弟们喝个够!”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原本因为失了南宫家的人而心情大坏的杨邪暂时将这晦气的事情抛在一边,大着舌头拖了张云和许德维三人挤在一张小桌边上,半清不楚地胡扯吹牛,时不时再喝上一大口由白天自郭南平那里得来的酒膏兑成的美酒,那是要多自在就有多自在,完全是一副飘飘然的模样。
    许德维两眼已然无法聚焦,目光迷离地扫了四下里正自吆五喝六,又或者已然醉得东倒西歪的手下,然后抬手拍了拍张云的肩膀。他这第一下还算准确地落在张云肩头,第二下这手下去却是一空,要不是张云伸手推了许德维一把,眼下这位跟张云自称酒量极大人称许酒缸的许德维就得摔到楼底下去。
    “失、失、失误!”许德维舌头已经不太会动,张云“啊?”了一声,根本没听明白他到底在说什么。
    许德维又是一大口酒灌下去,猛地一拍桌子,声音放大了十倍不止:“兄弟,做哥哥的这辈子第一次喝到这么好的酒!”似乎是因为用了不小的力气,这一句话许德维倒是说得清晰而连贯。
    张云听得嘿嘿之乐,一仰脖干了一杯酒下去,拉住了许德维和一边已然有些支撑不住脑袋的杨邪,笑道:“做,做……”张云用力甩了甩头,似乎想把舌头甩得直溜一点,“做小弟的能有幸加入圣教,全拜许二哥按、按、按了我这一身的菜汤和杨大哥慧眼……眼……”
    “识人!”杨邪“啪”地拍了张云后脑勺一下,接了最后两字,自己却咕咚一声将脸糊在了桌面上,随即鼾声大作,居然眨个眼的工夫便已经睡得跟死猪有一拼。
    张云似乎也已经快到极限,被杨邪这一巴掌拍过,舌头干脆就成了一团软面,光顾着嘿嘿乐,连酒杯也端不起来。
    许德维一把拖过桌上那个少说还有六斤的酒坛,把自己手里原来的洗碗一扔,嘲笑张云道:“你小子开始还给你二哥我吹牛,这才十斤下去,怎么就成了这德性了?来,咱们再喝!”说完根本不理张云,两只已然酸软不堪的手连较了三次劲,总算是将那酒坛抱了起来,整个人后背抵在墙上,把剩下的六斤酒水半洒半进地灌入了肚中。
    张云似乎是再也支持不住,脑袋砰地一声砸在桌上,身子也跟着软了下去。
    张云额头抵在桌边,一双眼睛却是不像之前那般目光混浊,反而是清明一片,好似两潭一望见底的泉水,心中暗暗想道:这些人总共已喝下至少一百斤酒,看看郭老爷子的百年醉到底有没有说得那么神!五、四、三、二、一!
    这边张云才倒到最后一个数字,只听“砰”紧跟着又是“哗啦”连响,随后便传来人倒在地的动静。张云听得暗暗咋舌,心说这郭南平不愧是神医,这算得也太准了点儿吧!
    不敢轻易乱动,张云又静静听了半晌,这才悄悄扭转脑袋,四下里扫了一圈,随后一挺身站了起来,自言自语道:“啧啧,果然是百年醉,这帮人一个个气息如此之沉,恐怕我就是烧了这酒楼,他们到死都不会醒过来。而这东西偏偏又是如假包换的酒水,与什么蒙汗药之类的下三流手段完全不同。”
    四下里摸了一大圈回来,不过一会儿的工夫什么钱袋,腰牌便被张云满满摆了一张桌子。
    “区区一个左户,手底下居然能管着三百五十号人。”张云抱臂胸前,看着被自己摆好了顺序的腰牌,忽然扭头向楼梯口说道,“郭老爷子,你说若是用这百年醉对付藏在军营里那些天阴教众,又或是对付荆州城的鞑子,有多少把握?”
    郭南平看了看东倒西歪的天阴教众,笑道:“一两百斤酒,你要真想拿我那五斤百年醉收拾此处的元兵,老头子算来当是不成问题。只是天阴教中此次至少有护法一类的高手在此,再加上你说的那端木玉极有可能也在,只怕我这酒膏还真放不倒这些人。”
    张云扫了地上那些已然睡得口水横流尚不自知的家伙,随手拿起一壶还剩了多半的酒,在鼻子边上晃了晃,说道:“若是能缩短这酒劲的发作时间就好了,要不然碰上几个海量的像许德维那样的人,只怕还不等他醉倒,那些厉害人物就已经发觉了酒中的问题。”
    郭南平瞪了张云一眼,笑道:“人心不足蛇吞象。小子,老头子我连宝贝酒膏都分了两成给你耍诈用,莫要得寸进尺!”
    张云嘿嘿一乐,挠了挠头,笑道:“不错,单以酒水一物便能有如许威力,小子已经大开眼界了。不过这百年醉威力已得了验证,而天阴教一堂之下的左户能有多少手下我也有了数。那么按杨邪所说,明日羌笛一到,南宫家人走失之事必然会浮上台面,十有八九会导致看守那些正道中人的戒备更加森严,我已想到了办法破坏这个可能,可能还需要……”
    “可什么能?木生就有话直说吧,跟我们还客气什么?”南宫芳芳这时也已托着唐洛然左臂自下纵上,轻轻飘落在地,身后玉莹和尚也是紧紧相随,看来内伤已然痊愈。
    唐洛然也是一点头,说道:“论本事这里除了郭前辈,确实要数你水木生最厉害。不过要论计策手段,我们三个就算是臭皮匠,加起来也能顶一个诸葛亮了吧?”这丫头说完了眨巴眨巴眼睛,半带挑衅地扫了张云一眼。
    张云眉头一挑,正要开口,边上玉莹和尚说道:“水施主,不论刀山火海,还是阿鼻地狱,你只管安排,玉莹定当尽己所能。”
    张云心中微微一叹,原本想吩咐唐洛然在城外等着,却被玉莹这一番话生生堵住了口说不出来,只得笑道:“玉莹兄放心,我水木生不敢自言计谋无双,但之前一路算计,天阴教那几位大高手倒也被我涮过一道。眼下形势正如之前朱兄弟所说,鞑子与天阴教十有八九是一丘之貉,咱们行事需得步步为营。”
    张云看了看众人,郭南平两手一张,众人只觉得一股无形压力凭空推起了一股旋风。见郭南平点了头,张云这才继续道:“和尚明天先找到朱兄弟,芳姐和唐洛然明天拿了那剩下的五斤酒膏去军营附近,一定要引得鞑子大官拿走这酒膏而且不能被一人独吞。郭前辈明天摸清此地鞑子驻防,最好能查清天阴教在这里的明哨暗岗。”
    郭南平一听就乐了,笑骂道:“小子,你可真能安排,一句明哨暗岗,老头子我就得踩遍荆州每寸土地。好家伙,先说好喽,这回完事儿,老头子我可就只当看客了。什么朝代更迭,江湖换主,都不过惹得天下寻常人吃苦受罪,老头子我委实没那个闲心掺和这等事情。”
    张云微微一笑,心道这老爷子典型的口是心非,单凭他这一副古道热肠的心性,只怕这一路若不帮自己洗清了这一身污蔑这老爷子都会一直在那儿当他的“看客”了。当然,想归想,张云嘴上却说道:“那是当然,郭老爷子肯出手帮忙小子已经感激不尽。”
    唐洛然此时却是上前两步,与张云相隔不过几寸距离,盯着他双眼说道:“你刚才叫我什么?”
    “唐洛然,有错么?”张云挑了挑眉毛,回应的声音中没多少色彩。
    边上南宫芳芳看得直想叹气,正要开口缓和一下,却被张云抢先一步传音阻止。
    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有多么困难,将面对多大的危险。张云都有所预估,甚至做出了最坏的打算。这已经不是可以嬉笑的时候,他需要的是可以完全甚至于完美执行自己指示的同伴,而不是一个带着大小姐脾气,时不时就可能因为简简单单地与人较劲而乱了全盘的存在。
    唐洛然大眼睛在张云身上狠狠剐了几个来回,最终一跺脚说道:“好,唐洛然就唐洛然,别以为这样就能让本姑娘放弃!芳姐,咱们走!”
    南宫芳芳苦笑着被唐洛然拉着便走,倒还没忘了回过头来给了张云一记放心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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