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倒会说嘴,你这一车的人,除了水衡,哪一个不跟天阴教或者鞑子朝廷挂点关系?难道统统都要带进荆州城去?想来你也该知道荆州有多少鞑子,而那些鞑子中又有多少是天阴教的耳目。”郭南平的话从后面传来。
    张云咧嘴一笑,将面前的水漏滴刻翻转过来,扭头冲水衡说道:“小水衡,来把着缰绳,我去后面叫和尚起来。”张云说着把缰绳往水衡手中一塞,回身便往后面走去。
    叫醒了被郭南平以针术封入沉睡以复其内伤的玉莹和尚,张云一行人最终在距离荆州城十里外的野树林中停下车来。
    “唐洛然,这是给你准备的盘缠、雨蓑、干粮。这定风炭炉少说能烧足二十四个时辰,一共六个,足够你撑到有人的地方。”张云打开了唐洛然车厢的门,却发觉这回了自己车厢中休息的唐二小姐正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等着他出现。
    “水木生!我现在就要你报恩!”唐洛然根本没理张云的话,而是重重一拍身边的小桌,几乎是戳着张云的鼻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说着,“我的要求就是你要带着我,不论你去哪里,见什么人,做什么事,都要带着本姑娘!除非我唐洛然死了,或者你张云死了,绝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将我落下!”
    张云被唐洛然这一通话说得有些愣神,随即目光一敛,“砰”地一声关上了车门。
    张云将包裹往唐洛然身前一掷,语气从未有过的森寒:“你知道我是什么人么?你知道我要做什么?你知道我要去哪里?”
    张云说着忽然一俯身,距离唐洛然的面庞不过一寸的距离,“你又是我什么人?不要以为你救了我一次,我就真得要对你言听计从。不要以为你说喜欢我,我就会忽略了你其实是那背叛者的亲妹妹这件事。我只是答应会完成一次你的要求,既然你会说出这种话,那我就给我的承诺上加一些条件。”
    张云说着竖起三根手指,说道:“第一,你要我做的事只能一次完成,时间不得超过三十天。第二,你要我做的事情,不能违背道义,不能违背我个人的意愿。第三,任何形式下我都不会帮助紫翁山又或是天阴教哪怕半分。”
    唐洛然被张云突如其来的冷意吓得不敢动弹,更被他一系列的话语迫得眼泪在眼眶中猛转,嘴唇抖个不停。而张云却好像根本没看到她的神情和眼泪,说完之后只是盯了她半晌,皱了皱眉头之后便反身离开了车厢,只在关门时丢下一句:“暴风雪一停,你立刻就给我离开。”
    张云关上车门,径直走到了末尾的车厢,那是他自己休息的地方,这等暴风雪,张云也无法预测什么时候会停,何况他方才那一番话说得自己心中也不甚好受,便想干脆到车厢里休息休息。
    张云人才到最后一节车厢,暴风雪中一丝的不谐之意忽然让张云周身的感观尽数提到了极致。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打开暗门取出请郭南平帮忙买到的三十六柄长剑,然后凝神盯着风雨之中无边的黑暗。
    郭南平此时已坐直了身子,因为他同样感觉到了一丝异样,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往马车靠近,只是在这暴风雪怒号不断的威势之下,便是他郭南平也无法确实地察觉到敌人又或是危险在什么方位,但无数年的历练让他比张云还要早一瞬发觉异样的靠近。
    “水衡,去叫玉莹过来,就说我有话告诉他。”郭南平打开车门,站在了车厢外伸的过道上,这才让水衡出来去叫玉莹。
    张云开门来到车外过道上,扭头看了一眼郭南平。虽然黑暗中看不清楚,却也知这位前辈也感觉到了方才的怪异。就在张云准备开口告诉郭南平自己先下车去打探一番时,一道黑影突然从积雪之中跃出,随即便有一条如同怪蟒一般的长影从那窜起的黑影中直飞出来,目标正是张云位置所在。
    没有杀气?张云发觉对手来势奇快,却偏偏没有杀气,目的居然只是为了制敌。可是在这等天气之下,出手还能如此精准,那身艺业只怕比他张云还要高些。
    心知不能小看对手,张云错身扭步,双腿弓弦发劲,手中伏日剑击出,根本不理来袭对手的路数,伏日剑一剑十方,将对手所能攻击到的地方尽数护全。
    “叮”的一声轻响,那雨中闪过的长影与张云的伏日剑一触即退,却又似灵蛇一般圈转而回,眨眼的工夫居然又拉长了丈余,直接往张云身后绕来。
    郭南平此刻已然放下了戒备,笑看着张云所在,似乎没了出手的意思。
    张云又是一式伏日剑再次磕飞了对手的兵器,而这一次他却没有继续被动防御,而是将捌在了身周的长短剑器瞬息掷出三柄,快慢不一,方向不一,弧直不一,目标皆是那立于风雨之中的黑影所在。
    长影如藤乱舞,三柄剑被轻易砸飞自是在张云的意料之中,但他也只是想让对手明白自己并无杀意。张云趁对手防御的同时收剑抱拳道:“不知是哪来的朋友,这等风雨之夜,不如上车一聚如何?车中好酒香茗齐备,点心干粮更是管饱”
    “小……呃,木生!?”清脆的声音穿风而过,张云听在耳中,嘴角已然笑得翘起老高。他“噌”地一声窜入暴风雪中,将那模模糊糊黑影一把抱住,大笑道:“芳姐,太好了,你果然没事!”
    “啧啧啧,轻点儿轻点儿,你小子本事又长了,难怪我觉得熟悉却不敢往你身上想。”黑影自然正是南宫芳芳,而她此刻正被张云这一下熊抱勒得有点喘不过气来。
    张云脸上一红,松手拉过了南宫芳芳笑道:“姐姐快随我来,到车厢里暖和暖和!”
    南宫芳芳一拉张云,笑道:“且慢,你姐姐我这里还有三十几人,不知道你那一字龙蛇装不装得下啊?”
    张云一拍胸脯,附在南宫芳芳耳边悄声道:“姐姐放心,我这可是奶奶的真传,绝不比你诡兵门能教出来的差了。这‘一字龙蛇’五节车厢,每节可坐二十人宽宽松松,别说姐姐你这里才三十几人,就是五六七八十人也都装下了!对了,芳芳姐姐所说的可是你的家人么?”
    南宫芳芳笑着点头,说道:“鬼精灵的小子,没错,快跟我去把我大姐他们都带过来,他们在这暴风雪里冻了半夜,几位叔伯还有小弟都已经有些撑不住了。”
    将南宫芳芳等人迎上马车,张云隐瞒了唐洛然的身份,更是将沈百选和闻丹蓉所在的车厢锁了起来。而对于郭南平、水衡和玉莹和尚,张云可是没有隐瞒,一一介绍给南宫芳芳认识。南宫芳芳那史上最年轻诡兵门兵堂副堂主的大名在外,郭南平头些年在诡兵门已然见过她一次,玉莹和尚也是对南宫芳芳的大名熟悉之极。
    小水衡则与这个人过中年却依然如十四、五岁少女般的南宫芳芳一见如故,按张云的说法,那就是两个人都是小孩子,自然是趣味相投啦。
    张云、郭南平、南宫芳芳、玉莹和尚,四人围坐在张云的车厢之中,屏退他人之后,南宫芳芳才开口问道:“木生,你可是追着天阴教擒来的那批正道中人而来?”
    张云一听这话,急忙问道:“不错,正是如此!姐姐进过城中,可有发现?”
    玉莹和尚更是焦急万分,若不是男女之别,僧俗之分,他真恨不得一把抓住南宫芳芳问个明白。
    南宫芳芳看到二人神色,知道自己所猜不错,继续说道:“我本是追踪着天阴教押送我南宫家人的车来到荆州城中,而就在我趁暴雪降临之际救出家人,偷潜出城时,却发觉了守城的将领在交待手下要看管好分到他那里的几个人。当时我正好在等出声的机会,好奇之下便悄悄跟过去看了一眼。谁知不看还好,一看之下却吓了我一跳。那被关押的人中竟然大都是铁枪门人,其中还有一位少林高僧,只是那位高僧似乎身受极重的内伤,面色不是甚好。”
    玉莹和尚听得身子一颤,却是死死抿住了嘴唇,没有打断南宫芳芳的话。
    南宫芳芳自然看到了玉莹和尚的表情,于是续道:“玉莹师傅放心,那位大师虽然面色不佳,但神情庄严依旧,想来性命应当无碍,不知那位大师是?”
    玉莹双手合十,说道:“我佛慈悲,南宫女施主所见当是家师化梵。得女施主带来家师讯息,玉莹感激不尽!请受玉莹一拜!”玉莹和尚说完纳头便拜,吓得南宫芳芳便要起身回礼被张云伸手拽住了衣袖让她受了下来。
    之前被那帮正道中人给自己找了不小的麻烦,眼下芳芳姐这礼可是恰好受得的,也算替他张云讨还一丁点儿的利息。
    “原来是化梵大师,无怪天阴教与鞑子同时派了重兵把守。我带着一众家人,又要要盯着出城机会,根本没机会出手救人。”南宫芳芳感叹道,“化梵大师易筋洗髓两大神功兼于一身,又是前任少林达摩院首座,无论武功威望,确实都值得天阴教重重布兵看管。只是有一点我非常奇怪,就是看管化梵大师他们的天阴教众与之前关押我家人的那些人并不是同一批人。”
    张云颔首接道:“芳姐说得不错,只怕这两拨人之前都不知晓对方的存在。”当下将自己离开成都府之后发生的事一一道来,并未避忌其他几人。
    听完张云所述,郭南平看张云的眼神中信任愈发坚定,玉莹和尚脸色则是数度变化,最终归于柔和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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